江淮六月的天,就像是后妈的脸,说翻就翻,说变就变,昨日还是晴空万里,连朵没长开的云彩都逮不着,今日竟乌云盖顶,大雨滂沱。寻常人遇上这样的天,恨不得躲在家中闭门不出,整座江宁城因大雨显得越发空旷而死寂。
矫健的马匹在迷蒙的雨雾下甩着尾巴,两个粗大的鼻腔喷出成团的水汽。蓑衣斗笠下的缄言,叼着两根干茅草,指挥着兄弟们收拾行装,虽说跑江湖的本没什么繁琐物件,但眼下光是那颗烫手的脑袋,就难为得他一宿没睡着觉,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地埋了更加不是!
“老三!嘛呢!”瞧见胞兄呆若木鸡,缄思不禁吆喝道:“少偷懒!着急赶路!”
珝璎躲在缄思身后,嘻嘻哈哈地笑道:“三哥怕是想趁着姐姐和小二哥都不在,当一回山中大王吧!”
“嘿!你个小崽子!你骂谁是大王八!”缄言气得瞪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痒痒了!”
珝璎脸上憋着坏笑,紧紧拽着缄思的袖口,“四哥救我……”
缄思也瞪着他,“皮的时候不知道怕,这会儿知道求救?”
“我错了!”珝璎一贯认错认得干脆。
“错哪了?”缄思可不打算轻饶了他,小娃娃就得严加教导,毕竟等孩子大了想管也管不住。
珝璎嘟嘴回道:“我不该说小二哥是老虎,更不该说姐姐是母老虎。”
“你还说!”缄思弹了他一记脑瓜蹦,“一天到晚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老四!你少吓唬他!”缄言朝胞弟扔了一根茅草,“你小子也没少跟我俩没规没矩!”
缄思无奈地看着胞兄,“我就纳闷了,大当家和燕二哥怎么就能放心把家交给你看着?”
“你以为我愿意管家?”缄言吐掉了嘴里的茅草根,大吐苦水道:“我累死累活地管着你们这帮不省心的小崽子,头发愁得都快掉光了!他们俩倒是好,一个跟着汉子走亲访友,一个带着姑娘游山玩水,把烫手的山芋全扔给咱爷们儿!就为了那颗脑袋瓜子,你哥哥我的脑袋瓜子快愁秃了!你说现在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将那东西小心翼翼地运回长安城去?”
“大当家临行前没有特意吩咐,自然就是要我们将东西护送回去。”缄思沉吟片刻道:“罗家不会无缘无故将那东西留给我们,没准日后能派上大用场,再说了那可是拿西域定尸粉泡过的上等货,我还想拿回去琢磨琢磨这里面的门道。”
“咦……还上等货呢……”缄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都什么癖好……”
“十一哥!我们在这!”珝璎兴高采烈地招呼道:“你快过来啊!”
却见铭锋抱着四四方方的盒子走来,还特意在盒子外蒙上一层防水的油皮,将盒子放进套好的马车里。梨雨拎着行囊跟在铭锋身后,“珝璎,去帮六哥抬琴。”
“知道了!”珝璎蹦蹦跶跶地跑了出去。
梨雨叹道:“大当家怎么能孤身北上呢!一个人势单力薄,如何与雄关那群悍匪对抗!”
“她不是带了一个男人一起吗……”缄言贼兮兮地道:“人家一个,顶得上咱们一帮。”
梨雨撇嘴,“三哥,你心真大。”
“小梨花,你还是嫩了些!咱们当家的那是什么人啊?想当年,她自己带着一只白眼儿狼闯上天山,杀得圣雪宫屁滚尿流……”缄言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叶棠音昔日的光辉事迹,“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查查马具套牢了没,咱们爷们儿回去还要喂马呢!要是当家的回来发现,她那宝贝儿子瘦了一星半点,还不把我宰了!”
“宰了你也活该,谁让你嘴碎!”缄思过完嘴瘾,径自过去检查马匹,走前还瞪了胞兄一眼,“腿疼就滚去歇着,在这张牙舞爪咋咋呼呼地瞎指挥什么!”
“嘿!你个小王八蛋!跟谁俩没大没小呢!”缄言气得直掐腰,“要不是这破天裂了个口子,我非给你两脚尝尝!”
“三哥,莫生气。”梨雨问道:“雨天不好赶路,我们为何要走得如此匆忙?”
缄言啧啧摇头道:“我也不想,可伍楼主着急啊!近来风月楼生了些许事端,伍楼主让咱们赶快回去给他撑场子。”
梨雨却更困惑了,“什么人竟敢找风月楼的麻烦?”
“东宫相国,王孙贵胄,还有他们养的狗腿子呗!”缄言忽然就沉下了脸色,“长安城最近可热闹得紧,等南边来和亲的人进了西京,日子就更热闹了。我已经给秋姐传了消息,疯子会绕路去东都,接她回长安。相思小筑被柳家毁了,东都又是一个猛兽盘卧的地界,前一阵子景明山庄夜里招了贼,也不知丢了什么稀罕宝贝,搅得武林盟主老巢人心惶惶,东都已经不太平了,秋姐孤身留下着实危险,和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梨雨心下一紧,“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是否已经禀告大当家?”
“你咋啥事都要告诉她,她又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什么狗臭闲事都能管!”缄言瞪了梨雨一眼,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不懂!”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缄言有些不耐烦道:“景明山庄遭了贼偷,他白决权怎么敢走漏风声,传出去还不叫江湖人笑掉大牙!不过山雨欲来,也算早有迹象。”
却见铭锋已翻上马背,调转马头,“我从侧门先走。”
言罢,他勒紧了缰绳,如离弦之箭一般没于大雨中,溅飞一地破碎的水花。梨雨侧身一躲,那些水花自然就落到缄言身上,瞬间打湿了玄缎的衣摆与鞋面。
“哎呀!这个猴脾气!”缄言气急败坏地跺脚,“不对啊!珝璎这个小王八羔子,方才骂我是猴子!”
梨雨闷头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笑个屁啊!有意思吗!”
“三哥莫恼怒……我错了……我不该……”梨雨笑得翻了白眼,“哈哈哈!这可太招笑了!”
“笑吧!要不然再憋死你!”缄言无奈地叹气,“瞧你那点出息吧,让你办的事情都办了?”
梨雨笑够了回应道:“已经按大当家的吩咐安排妥当,我们悄悄走,不会惊扰任何人。”
“我呸!”提起这茬,缄言一肚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当家的有吩咐,咱爷们才不管那些该死的四五六!不就是吞了一丢丢止功散,瞧他们一个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狗屁德行!没咱爷们出手,他们早被人家剁成肉馅了,哪还有命搁这叭叭地指责,一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就知道你们要开溜!”这时钟忆瓷打着油纸伞走了过来,难得一见的是她身旁跟着孟北宵。那把油纸伞的面积不小,孟北宵却几乎将整把伞都打在钟忆瓷的头顶,自己半边身躯已被淋湿。
“小姑子,哪里的话哟!就是借老三我一百个豹子胆,老三我也不敢甩了咱们大当家的小姑子!”缄言见到钟忆瓷立马上前打哈哈,小姑子长小姑子短叫得好不亲近。
梨雨掏了掏耳朵,心说三哥不愧是狗腿子中的狗腿子——狗腿王!
钟忆瓷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我师父走之前可给我留了什么话?”
“你师父……”缄言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燕二哥叮嘱薛大公子好生养伤,莫要作闹,免得落下病根遗症。小姑子是二哥的开山大弟子,照顾薛大公子此等重任,恐怕只有小姑子才能担负。”
钟忆瓷顿觉重任在肩,舍她其谁,义不容辞!“劳烦你给我师父带句话,弟子定不负所望!你们走了,我立刻带人搬进春江暖阁,形影不离地照看薛大哥。”
“放心吧!一定带到!”缄言爽快地应下了,心说你师父早带着姑娘跑没影了,小丫头片子就是好忽悠啊!
钟忆瓷抱拳拱了拱手,“人交给我,你放心。马交给你,我放心。”
“什么马?”缄言心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承欢啊!”钟忆递上一个小眼神,缄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门口站着一匹毛色靓丽的大红马。“承欢可是我嫂子的宝贝儿媳,你若是叫她饿瘦了,自己掂量掂量后果。”
言罢,钟忆瓷拉着孟北宵,直接进屋去探望薛峥了。
缄言定定地看着雨中那匹骏马,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哭丧着脸嘟囔道:“饿瘦一匹宰一个,饿瘦两匹宰一双。老四啊,从今天起你就要跟着哥哥受苦了,咱哥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得同年同月同日生死……”
……
大雨下冒了烟,护城河的水势渐涨,原本排水通畅的官道,已经变成了弯弯浅溪。流水冒着圆润的气泡,冲淡了马车的轮印子。木季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渍,不知眼前弥蒙的水雾是雨滴还是眼泪,一舔嘴唇,非苦即咸。
“大公子!老四求求您了!您就和我们回家吧!”木季书好歹也是一个七尺男儿,声泪俱下,何其伤怀。
“老子最后说一遍,这里没有你们家的大公子,你见过谁家公子亲自赶车?”不虞本就不喜欢糟心的烟雨天,尤其再碰上糟心的事,那感觉可不是一般地糟心!一大早被一群人围追堵截,他早已失了耐性,“再不让开,别怪老子翻脸!”
木季书却稳如磐石,以身拦车,一动不动。
“自找的!”不虞紧了紧蓑衣正了正斗笠,一手握紧缰绳,一手高高举起马鞭,“瑾瑜,坐稳了。”
车厢里的陈瑾瑜紧紧扒住窗棱,“放心吧!”
不虞挥鞭猛抽,骏马疾蹄而去,连车带人一并窜远。飞驰的马车全然不顾及壮汉们铜墙铁壁般的围堵,木家人却生怕自家公子被撞出个好歹,手忙脚乱地调转马头将路让开。望着绝尘而去的车辕,木季书立刻上马,带着弟子紧追过去。
木季书明白木家想要重整旗鼓,力挽近来倾颓之势,希望全在大公子身上,他不能让大公子放弃木家,更不能让木家毁于清欢那个妖妇之手!
马蹄踩烂了泥泞的车痕,水雾迷蒙了前路。陈瑾瑜悄悄地掀开了一角窗帘,张望道:“无思,他们还在后面跟着。”
“管他们呢!”不虞依旧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群跟屁虫!”
“领头那位壮士似乎……哭了。”
不虞眸色微颤,却道:“他原本就是个爱哭的怂包,掉几滴泪珠子也不足为奇。”
陈瑾瑜却明白他这句不足为奇,说得究竟有多苦涩。“有什么话不若当面说清。”
“该说的早就说过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难道你就不想他们?”陈瑾瑜这一问直击不虞的心门,“你真能彻底放下吗?”
他微微默了默,低低叹道:“我早已不是木黎,所以这里没有他们要找的木大公子。我姓燕,名权,字无思,号不虞先生,是江湖上人人追捧的神棍土郎中,你跟着我虽无锦衣玉食,但论江湖地位和排面,照样不输从前。”
“无思……燕无思……”陈瑾瑜靠坐在车门后,隔着车帘能感受到那男人倔强而悲伤的心绪。“你越是刻意回避,越说明放不下,既然心里挂念着故人,何不回去看看,他们似乎也需要你。”
“念的人少,厌的人多,还是不回去好。”不虞挪了挪手中的缰绳,“世上需要我的人多了,我没闲心管谁需要,只在乎需要谁。”
陈瑾瑜眉心轻蹙,“那无思需要谁?”
“多了。”不虞顿了顿,“比如你。”
陈瑾瑜微微一愣,眨了眨温婉的美目,“无思是在对我……诉衷情?”
这次换不虞蹙眉,“你为何如此淡定?姑娘家听到甜言蜜语,不是应该娇羞着说一声讨厌吗?”
陈瑾瑜淡淡笑道:“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子,一把年纪还娇羞什么。我只求,心中欢喜。”
不虞对她的年龄观颇不认同,纠正道:“什么叫作一把年纪?像我们这个年纪,既不是发涩的愣头青,又不是垂暮的蔫吧菜,成熟中透着一丝丝清新,清新中不失成熟稳重,正经是狂浪不羁的如花年华!”
陈瑾瑜笑得花枝乱颤,“小女子见识浅薄,蒙无思不弃,愿带上小女子乘风破浪。”
“马车颠簸,小姐可要坐稳,小生这就带小姐浪迹天涯!”不虞抬手又一记狠鞭,疾蹄踏过积水,车轮滚过青泥,浅浅的车印瞬间被大雨抹净。
……
“啪——”一声响,茶盏被砸得粉碎。
水渍缓缓流到脚边,打湿了鞋底。
外面是和风旭日,屋内是金装玉琢,一排排雕花窗整整齐齐地开了半扇,风过窗而入,吹得帷幔轻摇,珠帘作响。精贵的香炉小鼑静静燃灼,熏得满室香沁。玉阶台下,分站着一男一女,皆垂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板。鞋底沾满茶渍,额头微微发凉,冷汗已经自鬓角汩汩流下,一滴一滴落在脚边,最后融进冒着热气的茶水里。
侍婢重新奉上一盏温茶。
“窗户开着,二位不至于热得淌汗。”温润的声音透着一股清贵,青玉阶上,有人居高临下,眸色深沉。
“王爷恕罪!”女子惶恐不已,登时将腰身弓得更低了。
那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这一次又有什么说辞?”
女子战战兢兢地回应道:“我等办事不力,请王爷恕罪!”
“恕罪……”他眉眼微微一挑,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你倒是有脸求本王恕罪。”
“王爷息怒!”男子伏首拜道:“是我等办事不力,不敢辩解,还请王爷责罚!”
他淡淡笑道:“盟主何错之有,办事不力的不是你。”
谁能想到,此刻卑躬屈膝之人,竟是堂堂武林盟主!
即便早已准备千白种理由,只要站在这位面前,无论什么理由也都成了借口,只能烂于腹中。白决权并未将自己摘干净,反而选择与一贯不对付的同僚,一并承担上位者的雷霆怒火。“王爷交代的任务,本该由我等共同完成。此番任务失败,老夫自然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挑了挑眉,“那本王该如何责罚盟主与妫萝堂主?”
“但凭王爷处置!”白决权也将头垂得更低了。
“话听起来顺耳,倘若差事办得也顺心就好了。”他似笑非笑地道:“妫萝堂主,白盟主甘愿领罚,你呢?”
女子忐忑地应道:“妫萝办事不利,甘愿领罚!”
他笑得愈发清雅,“长风与夜逻号称鬼门双刀,可做事却如此疲软,究竟是能力不足,还是心意不够……”
“荣王殿下明察!我鬼门忠心耿耿,对殿下绝无二心啊!”妫萝当即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争辩道。
上位者凤眸寒光,“对本王?”
妫萝脑子嗡地一震,慌忙地改口道:“对东宫!鬼门对东宫绝无二心!”
荣王冷漠地笑了笑,又看向白决权,“白盟主,你怎么看这回的差事?”
白决权同样诚惶诚恐地回道:“禀王爷,老夫不敢妄言。”
“但讲无妨。”
白决权又道:“如今江湖人尽皆知,死灰复燃的鬼门派刺客夜袭林家,却铩羽而归,多亏了长安镖局挺身而出。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荣王挑眉道:“难得盟主愿意为鬼门开脱,这恐怕还是头一回吧。”
“老夫只是就事论事,鬼门长风堂此番损失惨重,妫萝堂主亦是战战兢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据本王所知,当日阻拦鬼门的,并非只有长安镖局一家。”
“当日罗刹红佛叶君竹也在,她原本是钟朔一母同胞的妹妹,十年前遭到钟家驱逐,便去投靠了在苗疆的姨母,如今已是……”白决权顿了顿,“苍山蓉素的圣司。”
荣王眸色微沉,“依盟主看,她横插一杠,是出于骨肉亲义,还是另有缘由?”
“罗刹红佛此番出手,并非代表苍山蓉素,而是代表她自己。”白决权略微沉吟道:“比起与钟家的骨肉亲义,老夫倒是觉得,她与叶大当家之间的渊源似乎更深。”
那明亮的身影自脑海中一闪而过,荣王李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悖逆轻狂的女子。
却听妫萝咬牙切齿道:“若非罗刹红佛和长安镖局的人插手,我们不仅能拿到东西,还能将寿宴上的人一网打尽!”
白决权不免笑妫萝痴心妄想,“堂主未免小瞧中原武林。”
妫萝含恨道:“长风堂派出了数十精锐,还有内应暗中下毒,本该胜券在握……”
“堂主不提,老夫险些忘了,天下奇毒抑诛蛊,如何变成了不入流的止功散?”
“抑诛蛊是从苍山蓉素获来,若非半路被人掉了包,那便是……”妫萝点到即止,接下来的话不必说破,屋子里的人精也都明白——若不是半路被人掉包,那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火已经从一家的身上,被引燃到更大的范围里。
荣王的眼神顿时沉冷了许多。
却听白决权继续说道:“罗刹红佛与叶大当家似乎是旧识,上次在英雄大会,老夫便有所察觉,却仍未查到二人究竟有什么渊源。”
“旧识……”荣王眉心微蹙,“是旧缘?还是旧怨?”
“不好说。”白决权虚目道:“据老夫探得的消息,此次长风堂派出的精锐,在叶大当家面前表现得十分懦弱,这不免让老夫困惑。若长风堂从前便与叶大当家交过手,为何妫萝堂主对此一无所知?鬼门既然早就知道她在林家,为何不多做准备,也不至于被人家一击就吓破了功胆。”
“白盟主说话不要太难听了!”妫萝恨恨地解释道:“我未曾与那叶棠音打过交道,自然不知她是深是浅。”
白决权老谋深算地看了看她,“堂主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欲盖弥彰避而不谈。”
“王爷明鉴,妫萝的确毫不知情!长风堂一切事物,皆由长风堂主掌管,至于长风堂主……”妫萝斟酌半晌道:“王爷也是知道的,我岂敢对他发号施令?”
白决权嗤鼻讥笑道:“老夫听闻,叶大当家与夜逻堂主也有交情,不知是否整个鬼门都与叶大当家交情匪浅?”
“白盟主,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说!”妫萝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抓住漏洞即刻反击道:“不知白盟主的消息都是从何而来,那姓叶的带着人清剿了我鬼门藏匿于林家的所有细作,就连传递消息的鱼都不放过,我鬼门损兵折将,白盟主的眼线却安然无恙,真是极好的本事。”
白决权捏须冷笑道:“老夫的人一贯稳妥,鬼门双刀皆与叶大当家暗藏联系,难怪江宁之行会败得彻底。”
“白盟主休要血口喷人!”妫萝气急呵道:“江宁之行虽未功成,但我鬼门已尽心尽力,白盟主未出一兵一卒,却凭空臆测,无端诬蔑,真当我鬼门好欺负吗!”
“啪——”第二盏茶也碎了。
“王爷息怒!”
“王爷息怒!”
白决权和妫萝异口同声地请罪。
荣王不耐烦地揉着眉心,问道:“解语,这套白玉花杯还剩几个?”
侍婢回应道:“禀王爷,您摔了梅兰两盏,还剩竹菊两盏。”
荣王点点头,“继续吵,看看你们能不能碎了这一套花杯。”
白决权和妫萝不敢出声。
侍女见状道:“这套白玉花杯是去年王爷生辰时王妃送的,王爷若都摔没了,王妃知道岂不伤心?”
荣王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偏你向着王妃,就是不解你家王爷的烦闷。”
侍婢屈膝道:“解语知错了,这就去给王爷再倒一杯茶来!”
“罢了,本王不想再砸一个。”荣王看着站在下面的二人,心里的火气蹿得一节比一节高。“本王叫你们过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吵嘴找说辞的,养着你们也不是为了找晦气。本王只想知道,东西还能不能寻到?”
白决权回道:“恳请王爷再宽限些许时日!”
“本王给你们的时间还不够多吗?”荣王眼中有无奈,更有踌躇。“如今李相国步步紧逼,太子殿下给本王的时间不多,李相国留给东宫的时间也不多了,明白吗?”
妫萝小心翼翼地回禀道:“王爷,我鬼门知言堂已经查到另一条线索,林家在东都还有一门亲戚……”
荣王眉心跳了跳,“说。”
“林擎挚还有一个胞姊,明面上已经与林家断绝往来多年。”妫萝狠狠地剜了白决权一眼,“此人就住在东都,住在白盟主的眼皮子底下。”
白决权表面上不为所动,却暗暗攥紧拳头。
荣王不禁感慨道:“东都倒真是一块宝地……”
上位者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却令妫萝心弦一紧。“王爷之意是……”
“妫萝堂主,本王命你将功折罪,但切记不可造次,毕竟那是东都。”
“是!”妫萝伏首拜道:“王爷放心,鬼门定不辱命!”
“那便祝堂主马到功成。”荣王吩咐道:“解语,送妫萝堂主。”
荣王留白决权单独叙话之意,妫萝哪里看不明白,纵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咬碎后槽牙,随侍女离开。
偌大的屋子只剩两个人,白决权躬身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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