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缓缓起身,一边走下玉阶一边说道:“叶君竹在林家阻拦长风堂的人,白盟主怎么看待此事?”

    白决权皱眉道:“王爷是在怀疑,苍山蓉素的态度?”

    “他们是夫妻,若非夫妻反目,那便是一唱一和,联手愚弄我们。”荣王沉声道:“云南王的大儿子,已经叫父皇不省心。本王委实不想在东宫麾下的二儿子,也变得不省心。”

    白决权顿了顿,斟酌着道:“老夫倒是觉得,在遇到那位叶大当家之前,蓉素也好,鬼门也罢,皆在掌控之中。可自从她大张旗鼓地走入江湖视野,一切便开始失控。她仅凭一己之力就搅乱了东都的局势,此等强势的变数,才要叫人不得不防!”

    “本王在东都表明了招揽之意,但……”荣王捋着掌心上的佛珠,笑道:“她是一个倔强的人,本王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收服一个人,却又难以安心将这样一个人纳入东宫麾下,唯恐驾驭无方,适得其反。本王已经命人暗中调查过她的底细,她身家清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白决权捏须道:“王爷怀疑,她在刻意隐瞒什么?”

    荣王颔首道:“江湖事总归要由你们江湖人来理,本王很好奇,叶大当家与蓉素和鬼门之间,究竟有何种联系。”

    “老夫明白了!”

    “看来今日这茶到底喝不成了,改日本王请盟主品尝新茶。”荣王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眉道:“说来东都柳家进贡的新茶竟是今年最佳,难怪李相国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白决权心下一紧,“老夫斗胆一问,东宫为何要接受柳家投诚?”

    “能让李相国痛失臂膀是好事,既然是好事,何乐而不为?”

    白决权却进言道:“柳家可信,但不可全信,请王爷小心为上!”

    白决权一语中的,恰合了荣王心意。

    上位者面色稍霁,“说……”

    白决权躬身又道:“柳家曾为李相国效力,倒戈投诚怕是无奈之举,如此两面做派,难保不会二次反水,不值得东宫委之以重任。不过既然柳家有心归附,王爷大可物尽其用,左右柳家能人尽殒,如今的主事者也不过是一个文弱女子,王爷稍加褒奖安抚拉拢,日后大事既定,再拔掉这棵墙头草。”

    荣王轻笑道:“盟主未免小瞧了女子,妇人之心未必不能成就大事,须知我大唐的红妆,可顶半边天下。”

    白决权心下一咯噔,连忙请罪道:“老夫失言,王爷恕罪!”

    “盟主不必惶恐,本王有感而发罢了。柳家女子确实不容小觑,宫里的那位暂且不说,单是外面这位二小姐,就是有心之人。”荣王指了指案上一纸密信,“盟主看看,或许也会大吃一惊。”

    白决权拿起密信,才读了两句话,不由得笑道:“铲除流寇,为国分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当真好大的口气!”

    “雄关寨为非作歹多时,已是一颗关内关外人尽皆知的毒瘤。此番朝廷决心彻底铲除匪患,还一方百姓太平安康,而这烫手又荣幸的差事,就落到了东宫的头上,广平郡王主动请缨,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这位柳二小姐声称,有平定雄关寨的良计献上,恳求朝廷在荡平匪寇后,念及她的功劳允她两件事情。”荣王眸色微变,“一是要保她柳家日后平安,二是要易芝将杀害她丈夫的凶手缉拿归案。她胸有成竹,提出的条件也不算苛刻,东宫没有理由拒绝。”

    “为何偏偏选了沈大人?”白决权的疑虑也正是李琬的疑虑,刑部里能人众多,侦缉凶案不一定非要沈扬清出马。

    荣王眉心紧锁道:“保柳家平安不难,只是易芝如今手无职权,赋闲在家,又被御史台的人盯梢,本王可以将易芝捞出来,却担心易芝会盯着钱柳两家的旧事不放,影响了东宫在东都所有的布局与筹谋。”

    白决权思虑道:“柳家不过一介皇商,若说献上金银钱粮倒还可信,若论剿匪之计谋,便是我等相信了,恐怕在前线的郡王爷也不会信。为君分忧,获君信重,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哪里只是想保平安这么简单。这位柳二小姐不是怕被王爷看透,恰恰相反,她是生怕王爷看不透她的忠心啊!王爷何不将计就计,各取所需。”

    “是啊,这样的人,好用。”有目的性有功利心,贪慕虚荣害怕失去,这样的人往往最好拿捏。相较于那些令人伤神的强者,像柳家这样将贪婪与弱点皆直白表露的弱者,才最令上位掌权者放心。

    “王爷英明!”白决权拜了又拜,高呼道:“太子殿下英明!”

    “本王知道,白二公子的死,让盟主难以释怀……”荣王上前扶住白决权的手臂,“盟主节哀,邪魔外道虽然可以作为手段,却永远上不得台面。盟主为朝廷付出的功劳与辛苦,太子殿下心中有数,定然会给盟主一个满意的结果。”

    白决权面色一震,感激涕零地伏首叩拜道:“谢太子殿下!谢王爷!”

    荣王满意地又问:“叶君竹既是钟家血脉,应当如何利用这层关系,才能让钟家早日归顺东宫?”

    这次白决权斟酌片刻却摇了摇头,“叶君竹虽然与钟家有血缘之系,却是积怨深久。想要收服钟家,与其在叶君竹身上白费力气,不如在叶大当家身上多花些耐心,毕竟我那贤侄对她不是一般地死心塌地。不过眼下钟家尚对叶大当家颇有微词,倘若她能得东宫为靠,自然就没人敢说闲话,东宫亦可将钟家这一助力收为己用。”

    荣王沉眸思量道:“东宫虽有成全之美意,却也要看看,人家是否愿意承这份人情。”

    “东宫所赐恩惠,钟家早晚都要承。世家大族,谁能避世而立,不沾阳尘?”白决权笃定地笑道:“早承有功,晚承无过,钟家和宫里那位皆心如明镜。钟朔作为钟家唯一的继承人,迟早也要归附于朝廷,归附于东宫。”

    “若是他们都能如白盟主一般,识时务解人意,太子殿下就省心了。”

    “王爷谬赞!”白决权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英雄大会上,那叶大当家单挑圣雪宫之主与苍山蓉素圣司两大魔道高手,三人似是因为一件事而结仇,老夫曾在他们三人的争吵中听到‘王族’二字。苍山蓉素与南诏王室关系密切,不知叶大当家是否与南诏有着什么联系?”

    “南诏王族……”荣王把玩佛珠的手忽地一滞,“南诏有意与我大唐缔结姻亲,送素有南诏第一美人之称的静安公主和亲,日子定在八月。盟主不妨在西京多留一阵子,也好一睹外邦使臣的风采。”

    “谨遵王爷之令!”

    却听荣王叹息道:“也不知这迎娶南诏公主的美差,最终会落到哪位贵子头上……”

    ……

    北上一去劲风起,天外云卷马蹄疾。

    江宁城百里之外,雨势由瓢泼如注,渐渐转为绵密如针。厚重的云彩遮住了晌午的日头,窗外飞珠落玉,目下瑟瑟寂凉。一道玄色身影负手而立,银罩背后的琥珀眼眸映尽迷蒙,掌中那块黑石散着寒凉,仿佛永远不会被捂热……

    这是一座不算繁华也不算荒凉的小镇,乌云密布,细雨绵绵。虽是白日,街上却无人往来。

    叶棠音撑着一柄胭脂色的油纸伞,独自走在湿润滑腻的青石路上,雨水顺着伞面的褶皱缓缓流淌,滴答滴答落地,勾勒出一朵又一朵水墨色海棠。“还不出来,本大当家今日没什么耐心。”

    棠花上的墨色仍在加重……

    叶棠音微微抬起油纸伞,“跟了我一路,你们不累,我也累。”

    东风乍起,卷掠一地清烟——

    冰冷的气息穿云破雨而来,那正是兵刃寒肃的杀意!却见数柄长刀横空刺过来,从天而降的九名黑衣蒙面人,将孤身独行的叶棠音团团围困,不留给她一分一毫的对峙时间,直接举刃杀来。

    叶棠音将油纸伞高高抛起,足尖点地跃上伞顶,宝扇华光凛凛,杀气毕露无遗。

    “千里送人头……”叶棠音冷笑道:“礼重情更重,本大当家收了。”

    然而,对方似乎了解她的招式,刀影密集配合紧凑,牢牢挡住了她狠厉的击杀,甚至将她死死捆在刀阵之中。叶棠音心下一紧,对方招式霹雳气势咄咄,丝毫不予她分神之机,一个转身,刀锋堪堪擦过耳边——

    她拄着刃,单膝跪地,脚边落下了一缕青丝,雨珠沿着发绺淌落。“你们是夜逻堂的?”

    回应她的,依旧只有那稳稳对准的刀口。

    叶棠音心里那叫一个烦躁,“娘了个腿!妫葳这个扭曲的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灼热的内息在血脉中游走,越来越凶烈,越来越滚烫,仿若一只要冲破牢笼,撕咬猎物的猛虎。她那双幽邃的潭眸竟再次化为碧色,如妖似仙般的碧色……

    却听叶棠音一声怒呵,宝扇遽然斗转,气劲破雨疾去,那股不可遏制霸道狠疾的戾气,热得如同烧烫的利剑,将雨滴蒸发成了雾气。她凌厉的身影在一片烟雨迷雾中穿梭起落,锋刃凶狠,气贯长虹。转瞬间,红雨滚溅,人头落地,殷红的血水汇成涓溪!

    风雨晕开粘腻在脸颊上的血渍,叶棠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耗尽了一身力气,快意厮杀过后的筋疲力竭,瞬间蔓延了整个身躯。她踉踉跄跄地跌跪,眼眸逐渐泛红,木然地看着九具浸泡在血雨中的尸体——流血仍有余温,皮囊却已永寂。

    血,且流且淡,连同眸中的碧芒一起缓缓散却。

    身后却再一次响起脚步声。

    “啪啪啪!”三声鼓掌,缓稳有力。

    叶棠音回首望去,却见妫葳也撑着一柄红伞,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以一敌九,果真狠厉。”妫葳望着满地尸首,不由得神色凝重。

    叶棠音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你是看上我了,想嫁给我吗?”

    妫葳盯着叶棠音,“连屠九人,能否再战?”

    叶棠音缓缓站起,“若你有兴致,我奉陪到底。”

    “夜逻九徒皆灭于你手,你亦被他们耗尽气力。本座虽乘人之危,却不会手下留情。”妫葳扔了伞,薄剑出袖,直指叶棠音眉心,“只怪你自己,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起死回生!”

    “还能为了什么……死不瞑目呗。”叶棠音沉声道:“罪孽深重者安享荣华,本分无辜者埋骨山野。你说,我该如何瞑目!你倒是一点也不爱惜羽毛,精心培养的门徒就这么被我剪除了,怎么不见你心疼?”

    “本座羽毛甚多,拔掉一两根,又有何可惜。”

    “看来在你眼里,他们只是杀人工具。视人命如草芥,你就不怕下地狱?”

    妫葳闻言冷笑道:“你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你心里没点数吗,竟还有脸指责别人。”

    叶棠音低低笑道:“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也省得黄泉路上孤单寂寞。”

    “黄泉地狱,只要有你,我奉陪到底。”

    叶棠音闻言浑身上下好一阵恶寒,连晚饭都不想吃了,这女人拿肉麻当有趣,变着花样地恶心她,心肠忒恶毒!“我真就想不明白了,你说江湖这么大,你为啥偏盯着我不放?”

    妫葳冷漠地应道:“因为只有你死了,我才会是唯一。”

    叶棠音眉心一跳,“什么唯一?谁的唯一?”

    “唯一的……”

    “你不能,永远不能。”妫葳的回答,被一声斩钉截铁的否决打断了。

    叶棠音循声望去,却见有人从绵绵细雨中走来,一步一步都踏在她荒芜坚而硬的心脏上,每一步都好似一记重拳,将她自诩强大的心击碎成渣。那人戴着一副银质眼罩,玄色衣衫将白皙的面容映得惨煞,那单薄颀长的身影,那低沉沙哑的嗓音,那温和忧郁的眼神,都是记忆中的珍贵模样……

    一切似乎一如旧时,从未改变。

    一切却已时过境迁,面目全非。

    玄衣人并没有撑伞,在距离二人十步之处驻足,微微抿唇。“你永远无法成为你所谓的唯一,适可而止吧。”

    “若我偏要与她一决生死,你会帮谁?”妫葳看着玄衣人,幸灾乐祸地讥笑道:“你可是师尊麾下的爱将,在旧爱与家国之间又会如何抉择?”

    “阿葳!适可而止!”玄衣人愠怒道:“别逼我对你动粗!”

    “阿葳倒是忘记了,玖哥早已在家国利益和儿女私情之间做出了选择——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后者。玖哥为国尽忠,为父尽孝,不愧是南诏王族的大好儿郎。长风堂由玖哥亲自打理,自然深得师门信重,堪称吾辈之典范。”妫葳那尖酸刻薄的语气,任谁还听不出夸奖是假嫉恨是真。

    “住口。”玄衣人沉愠地盯着妫葳。

    “妫玖,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玖?殊不知,我们玖哥只是用情太深,改了自己和羲和堂的名字,只为怀念旧情。可惜纵然情深至此,也抵不过家国二字啊。”妫葳不仅没有住嘴,竟挑衅似的唱起了反调,越不让说越白话。“倘若南诏子民皆如玖哥这般忠贞爱国,南诏必将千秋安康,万世太平,哪还用得着献上公主,以求他朝庇护。”

    “住口!”这一次,回应妫葳这张碎嘴的是一声怒呵。

    “妫玖……”叶棠音盯着那玄衣人,他纤薄的唇依旧鲜红如血;他茶色的眼眸依旧湿润,仿若晶莹的琥珀,泛着沉郁情愫;他莹白的肤色依旧凄俊,犹如点苍山巅封存几世的冰雪,不染半点尘污。然而他鬓边那新生的三两白发,那身疏离冷漠的冰寒气韵,还有那副不再澄澈如初的煞人眼神,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物是人已非。

    玄衣人同样也在凝望着她,茶色的眼眸泛起一层薄雾,疏离中透着几分不甘与疼惜。“蓁蓁……”

    叶棠音瞳孔颤栗,“住口!你不配提起这两个字!”

    “血债难还,情债更难还!”却听妫葳啧啧叹道:“看来本座还是要说几句公道话,你委实冤枉我们玖哥。当年得知你殉城,玖哥便丢了三魂七魄。你下葬那一日,他从点苍山巅一跃而下,想要为你殉情,幸而被你曾经的挚友罗刹红佛救了回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才勉强摁下他的求死之心。后来他为了掉念你,将羲和堂改为长风堂,将妫蔺这名字改为妫玖,因为你说长风当歌,因为你是邓赕的九公主……”

    “住口!”玄衣人呵斥道:“妫葳!莫要忘记你的身份!”

    “这话应该是我来提醒你,请玖哥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妫葳笑得越发欢快,“何不将眼罩摘了,让你的蓁蓁好生回忆回忆她的杰作,有些痛怎么能忘记?”

    “摘了如何,不摘又如何,有些痛的确不能忘。”叶棠音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凝望着玄衣人茶色的眼眸,似要望进他的心底。“当初我应该用匕首刺穿你的心脏,而不是划破你的脸皮。”

    “你果真想让我死?”玄衣人缓缓地摘下眼罩,露出一张完整的面容。

    那是一张没有血色,没有生机,没有欢愉的脸。

    在右侧眼角斜下方半寸处,长着一块花状疤痕,足有小指盖大小,呈现陈年的黄褐色,在那张莹白的脸上显得突兀异常,甚至有些狰狞,明目张胆地破坏了原本英俊的相貌,好似阎王预先烙下的印记。

    妫葳唏嘘地道:“他身为王族却面有残缺,让本就凶险的夺嫡之争越发艰辛,可他偏不愿抹去伤疤,因为这是你留给他的礼物。你也算是苗疆六诏人尽皆知的红颜祸水,南诏王室从来不乏关于你的传说。”

    叶棠音盯着那道疤,眸色微颤。

    那道伤疤,原本是一朵海棠花。

    彼时同龄的她与他,同为六诏大地上,耀如日月的王孙贵族,年少扬名,美誉在外,谁也不甘心居于人下。那年苍山冰雪为证,他们俩争强斗狠,最终他成了她的手下败将,脸上永远刻下了属于她的海棠印记。

    邓赕公主破了蒙舍王子的相,险些挑起战争,她为此生生挨了七十军棍,罚跪七日七夜,竟换来一纸求亲婚书。他因为被她破了相,叫嚣着要她负责,于是敲锣打鼓地跑来求亲,还说此生非她不娶……

    年少的记忆,总是珍贵无比,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古道,那一段段鲜衣怒马的光景,那一句句山盟海誓的诺言,都已成为不该追忆的过往,被永永远远埋葬在国仇家恨的坟墓里。

    “昔日盟誓,相约白首,今朝重逢,不共戴天。”叶棠音面色阴冷,“你说,可不可笑?”

    玄衣人的指尖抚上伤疤,“蓁蓁……对不起……”

    “住口!”叶棠音气急了厉呵道:“我说了,你不配提起这两个字!你不配!”

    “是我对不起你,得知你还活着,我真的很欢喜。”

    “诚节,情与仇,本就是两回事。你放不下我们的情谊,我忘不掉我们的仇怨。你我之间,隔着国仇家恨,隔着白骨血河,是你死我活,是不共戴天!”叶棠音缓缓举起宝扇对准二人,“你们一起上,倒也省些时间。”

    “我永远没办法伤害你。”

    “可你杀了我兄长,杀了我姑姑。”叶棠音的话让他无法辩驳,“今日我们新仇旧恨一并结算!”

    妫葳冷笑道:“玖哥你都听到了,人家要杀你报仇,你却还护着她!别忘了她是谁,你又是谁!”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妫玖的眼神瞬间狠厉,“你的夜逻九徒已被她尽数诛灭,倘若此刻我与她联手,你应该清楚你的下场,趁我还有耐心,带着你的喽啰赶紧离开。”

    妫葳啧啧道:“你和她之间,隔着国破家亡,隔着不共戴天,倘若我转舵与她联手,应该考虑下场的人可不是我。”

    “劝二位还是精诚团结,否则……”叶棠音冷冷地笑了两声,“二位恐怕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在这无名小镇。”

    妫葳神色阴狠,盯着叶棠音道:“你最大的敌人,就是你的狂妄。”

    叶棠音睁了睁疲困的眼眸,道:“这可不叫狂妄,这叫自知。”

    “我就离开买把伞的工夫,你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真能耐啊!”这时钟朔撑着一柄红色油纸伞,自街道尽头款款而来,缓缓走到叶棠音的身旁,替她遮住了一片风雨。钟朔瞄了瞄满地的血水,啧啧道:“下手太重了。”

    叶棠音微微靠着他的肩膀,道:“仇家对决,非胜即死,我若是不狠,躺在地上的就是我。”

    钟朔宠溺地道:“你总是有理。”

    叶棠音指着妫玖,对钟朔说道:“介绍一下,他是叶君竹的……夫君。”

    钟朔眉头骤紧,伏在叶棠音耳边,悄声问道:“难不成你与君竹决裂,就是因为他?”

    这厮看着瘦弱,本事倒是不小,竟勾得他媳妇和他妹妹反目成仇!

    叶棠音没好气地白了钟朔一眼,钟朔的注意力却转移到妫葳身上。“你是秋楼主身边的小侍女……”

    “南少好眼力。”妫葳挑唆道:“玖哥,杀了这个男的,你就可以带走女的。你二人远走高飞,从此再不过问江湖生死与庙堂诸事。我保证今后再不找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麻烦,甚至还能帮你们解决一些麻烦。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她自废武功,自断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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