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安镖局只是一间镖局,名头与排面没有世家门派的大,但在土匪圈提一句长安镖局的大名,哪个山头不抖上三抖。叶棠音身为长安镖局当家人,自然要做一个合格的老大,维护自家多年积累的声誉,义不容辞啊!

    不过这维护的方式着实凶猛,看得钟朔直么慨叹,得妻若此,属实镇宅……

    叶棠音提刃横扫四方,先斩马腿,再斗恶匪,匪寇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杀而来,锋利大刀或迎头劈下或拦腰砍上,车轮战般密集的进攻,逼得她不得不寻找缝隙,游移闪躲。一个人集中匪寇几乎全部的火力,可她的目标依旧十分明确——刀疤那颗项上人头!

    陆皞玚就像小鸡崽似的被钟朔拎脖提溜着,忍不住啧啧感叹道:“纵观今日之情形,师兄日后怕是夫纲难振哟!”

    钟朔二话不说就把陆皞玚扔到了地上,“能动吗?”

    “能……”陆皞玚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师兄放……”

    “心”字还没说出口呢,他就被钟朔拽到一旁,去保护那帮公子小姐了。钟朔的功夫不必多说,而陆皞玚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但论起勇武也绝不含糊,托叶棠音能打好斗狠起来不是人的福,师兄弟二人面对的压力轻松不少。

    那厢边,匪寇人多势众,在叶棠音手底下却讨不到便宜,不消片刻工夫,大半匪寇被斩落马下,断胳膊瘸腿算轻的!

    就在这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陆皞玚万万没有想到,先前那伙匪寇竟回来了,还抄家伙将后来的匪寇一顿胖揍。场面异常火爆,看得陆皞玚汗毛倒立,心说这他娘的摆明了就是黑吃黑,自己只是撺了一个秋游的散局,怎地啥破事都让他碰上了!

    “还愣着做甚!”却见聿霖横砍一记,替神游天外的小舅舅挡下了一刀。

    岂料,陆皞玚见到大外甥却二话不说,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三记暴捶。

    聿霖被陆皞玚这无理取闹的三连击打蒙了,“舅舅你干什么!不要闹了!”

    “我闹?你小子还敢和我顶嘴?”陆皞玚抖着手指头训斥道:“你个不孝竖子,你还知道回来,跑哪里撒野去了!你是翅膀硬了,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万贯家产呐!”

    “好好好!对对对!是是是!”聿霖挥刃阻杀着敌人,实在没空搭理自己这胡搅蛮缠的小舅舅。

    “不孝子!你果然!果然啊!”陆皞玚一边躲避匪寇的乱刀,一边理直气壮地咆哮,呜嗷嗷地叫唤,奈何大外甥根本就不理他,此刻人家的眼神只集中在一个方向——

    那柄弯刀泛着阵阵瘆人寒气,将温血凝结成红霜……

    刀疤挥着大刀与叶棠音火拼,刀刀狠辣招招蛮横,恨不得一刀就将叶棠音劈成两半。叶棠音旋身绕圈,叫刀疤左右碰壁耗尽体力,对付这种有勇无谋的莽汉,四两拨千斤的招数最管用。刀疤拄着他的大刀,孔武的双臂已止不住地颤抖,背靠着道旁的大树,不停地喘粗气,又气又累说不出一句话。

    “二爷的刀太沉了,要本大当家的命怕是有些难,还是拿来自刎吧,也算物尽其用,今日本大当家一定送二爷去和下面的弟兄们团聚。”叶棠音这一番狠话,既是说给刀疤听,更是说给刀疤现在的手下听。此时此刻,谁做刀疤的兄弟,谁就要陪他下地狱!

    钟朔瞧着叶棠音那张一团和气的脸,好像不是要杀人,而是在日行一善,他心底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怵……

    叶棠音当初灭了刀疤的老巢,当然是抱着斩草除根之目的,若不是刀疤那可怜的傻妹妹替他挨了一下,死在了薛峥怀里,叶棠音不可能让刀疤活着逃出大漠。刀疤败走蓟北后投靠了雄关寨,如今手下这帮虾兵蟹将,纵然也是穷凶极恶,暴虐残忍之徒,却到底不是他自己的亲信,皆为四处凑来的游散,乌合之众自然就经不住打杀,更不会死心塌为他卖命。

    叶棠音这么连呵带吓唬,心眼多的匪寇已然有所畏惧,加上他们本身死伤过重,原本密集的进攻也随之迟缓起来,甚至一度中断。有些喽啰见同伙皆被拆成零碎,竟当即逃窜。叶棠音瞧着落荒而逃的残兵败将,啧啧道:“我说刀二爷,虽然背井离乡,日子过得辛苦,但好歹也拉支像样的队伍再立山头,凑了这么一帮蹩脚龟孙兵,传出去你这黄沙刀阎王的脸还往哪里放!”

    刀疤气得青筋直蹦,双手攥着大刀,瞧那凶恶的架势就是要和叶棠音决一死战。

    “哎呀!或许是本大当家格局小了,二爷恐怕早就不需要什么脸面,毕竟死人左右不了后世评说!”言罢,叶棠音当即旋扇杀去,扇锋直逼刀疤面门,仿佛一击就要劈碎他的天灵盖。迎面逼近的强大杀气,将刀疤压得寸步难行,双脚竟似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叶棠音正欲给刀疤最后的致命一击,可就在这时,树后竟冒出来一个垂髫小童,距刀疤不过一臂之远,估计是方才避乱躲过去的。突然冒出来的小童正好给刀疤一个绝佳的喘息之机,刀疤恶向胆边生,一把将小童拽到身前,扣住小童的喉颈,冲着叶棠音疯狂地叫嚣道:“来啊!过来杀我啊!”

    叶棠音沉眸,内心十分想立刻就满足对方的愿望,却到底顾及小童的安危。“大人的事情和孩子无关,二爷放开这孩子,我给二爷一个痛快。”

    刀疤丧心病狂地大笑道:“你刀爷就是下了地狱,也要多拉几个冤鬼垫背!”

    叶棠音紧紧盯着他的手,“稚子无辜,做这种孽,下了地狱要受油烹酷刑。”

    刀疤锁喉的手却更紧了,癫狂地笑道:“你刀爷不怕!就是阎王老子来了……啊呀!”

    就在这时,刀疤的手竟被物什打穿了,温热的血瞬间溅到小童青涩的脸上——

    叶棠音腾身而起,扇锋如霹雳般砸向刀疤,凝聚的气劲直接砍断他的大刀,紧跟一个回旋飞脚,狠狠踹上他心口正中央,一脚就将他踹出数尺远。却听砰的一声响,刀疤后背撞上树干,血喷满地,肋骨也被踢断了好几根。叶棠音一把将那小童捞了过来,反手将孩子推了出去。钟朔稳稳地将小童接在怀里,顺手擦去孩子脸上的血污。

    钟朔微微皱着眉,心说这场面有些熟悉啊,她上回“抛尸”用的也是这套行云流水的活!

    陆皞玚忍不住耸起肩膀,偷偷瞄了瞄钟朔,心说师兄招惹上这么一位彪悍的女壮士,日后可有的受。他本打算安慰安慰师兄,没想到师兄竟兴致勃勃地看媳妇打架,眼里似落了星星一般,异常地湛亮……

    陆皞玚琢磨琢磨终于琢磨明白了,怪不得钟师兄对昤嫣堂姐没意思呢,敢情他是好“母老虎”这口!

    “黄沙刀阎王……”叶棠音一步一步地朝刀疤走去,就像地狱鬼差一步一步踩踏他正在萎缩的生命。“阎王之名,不可冒用。当初薛峥看在你妹妹的份上,妇人之仁,心慈手软,才让你逃过一劫。可惜我不是软心肠,今日既被我碰上,你就该给胡世宁一家老小偿命。”

    “胡世宁?”刀疤脸色突然刷白,惊恐地看着叶棠音,含着满口稠血问道:“你要给胡家报仇?你是胡家什么人?”

    “我来报胡家的恩,我与胡世宁是一碗水的交情,一碗能救命的水。”叶棠音垂下眼眸,想起了大漠里那位温厚和蔼的朋友。“胡世宁在沙漠里分给我们一人一碗水,一碗能救命的水。你抢夺胡家财产,侮辱胡家女眷,屠戮胡家满门,甚至割下胡世宁的头悬挂示众,上到翁妪下至婴孩,你竟然一个都不放过。可怜胡世宁一辈子与人为善,最后惨死在你等恶匪之手。今日我一定杀了你,叫胡大善人在九泉之下瞑目!”

    “报恩……你竟是来报恩的……”刀疤认命般瘫在了地上,呆滞的双目望向天空,生命正从他的眼中流失。“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吧,这辈子二爷死在你手上,下辈子一定会向你讨回来!”

    “你作恶多端,凭什么痛快?你罪有应得,与人无尤!”叶棠音立刃对准刀疤的脖颈,手起——

    刃落的一瞬间,却被挡住了!

    叶棠音盯着那柄寒凉的弯刀,盯着刀尖上残缺的月牙一角,盯着刀身上轻盈的飞燕图腾,“残刀飞燕……”

    这一刻,站在后方的聿霖愣在原地。

    “燕燕于飞……”聿霖看着握刀的主人,“你是……燕飞!”

    刀中小有名气的“残刀飞燕”,它的主人是蓟北绿林响当当的女匪首——燕飞。

    然而,聿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叶棠音笑盈盈地拱手道:“阁下便是蓟北的巾帼豪杰,燕三娘子燕飞?”

    那人看向叶棠音,说道:“刀疤还没有资格另立山头。”

    这嗓音虽然低哑,却能听出来是个姑娘。

    她扛着残刀上前,残缺的刀尖直指刀疤,那架势仿佛是在告诉叶棠音——这只猎物属于她。

    叶棠音不禁笑道:“燕三娘子,我们商量商量,可否相让啊,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嘛!”

    “燕飞!就算你我有仇,但仇不至死吧!”刀疤垂死挣扎道:“这女的是长安镖局大当家,她手上过了无数绿林好汉的命,今日你不杀她,明日她便要杀你!”

    叶棠音微微沉了沉眼眸,淡淡地笑了笑,又冲燕飞问了一遍,“燕三娘子,可否相让?”

    “不让——”燕飞二话不说,一刀斩断了刀疤的脖子,下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刀疤圆滚滚的脑袋终是搬了家,骨碌到裸露的树根旁,温血泼洒满地。

    叶棠音微微皱眉,盯着燕飞,“燕三娘子还是第一个能从我嘴里抢食的人……”

    燕飞正了正斗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真是为难……”叶棠音歪头笑道:“本大当家竟有些喜欢上燕三娘子了,该拿三娘怎么办才好?”

    钟朔却眉头一紧,瞪了叶棠音一眼,心道她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必为难。”燕飞刀尖换了方向,这一次直接对准叶棠音的面门,“胜或败,没有第二种结果。”

    “巧了,本大当家也这样认为——非胜即死。”话音方落,叶棠音感觉到那柄残刀上的寒气愈发逼人,那藏在斗笠背后的眼神也愈发沉冷。

    “姑……姑……”就在这时,钟朔怀里的小童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陆皞玚凑上前去逗弄道:“咕咕咕!师兄你说这小家伙在咕咕什么?”

    钟朔白了他一眼,“叫姑姑。”

    陆皞玚皱着眉头,“我知道他在咕咕叫,可他咕咕叫到底什么意思?”

    钟朔:“……”

    别说这是他师弟,他还要脸!

    “他的头留给你……”言罢,燕飞却朝钟朔走去。怀里的小童不安分地扭动,钟朔只得将小童放下,不想小童脚一落地,便朝燕飞跑过去,边跑边张开两条短粗的小胳膊:“姑姑抱……”

    “他们竟是姑侄!”陆皞玚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一个劲地扒拉着钟朔,“师兄!他们是姑侄!”

    钟朔实在不想理这呆瓜师弟。

    燕飞一手扛着刀,另一只手将小童抱起,腾身跃上马背,转头对叶棠音说道:“我等你。”

    叶棠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燕飞留下意味深长的三个字,旋即带着手下扬长而去了。

    钟朔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媳妇对一个女人说喜欢,而那个女人还承诺要等他媳妇,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师兄……”陆皞玚抱住钟朔的胳膊,道:“她俩这话,听着咋那么别扭呢?”

    “闭嘴。”钟朔嫌弃地甩开了陆皞玚,陆师弟自然乖乖地后退,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了。

    叶棠音虚目扫量着钟朔,觉得这厮的眼神不对劲。“想什么呢?”

    “没什么……”钟朔耷拉着一张俊脸,“收尾吧。”

    叶棠音挥开扇子,驱了驱浮起的烟尘,缓缓走向那帮被揍趴在地的匪寇,眸色一冷,当即抬手——

    “嫂子万万不可!”陆皞玚急忙叫住了她,拖着虚弱的小身板奔到叶棠音面前。“这些匪寇虽然罪大恶极,但也应该交由官府处置,别弄脏了嫂子这把精贵的扇子!”

    “真麻烦。”叶棠音不屑地哼道。

    “虽然麻烦,却是必须。”陆皞玚耐心地解释道:“方才造成的死伤算我们正当防卫,若此刻动手便是恶意杀人,我等与这恶匪何异?往北几十里便是朝廷剿匪军的驻地,方圆几十里内皆由广平郡王率部下负责守卫,倘若我等背着官府动用私刑,不也是大大折了郡王的面子?于情于理皆不划算,嫂子是生意人,不划算的买卖何必做呢?”

    叶棠音饶有兴味地看了看陆皞玚,“你倒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一般一般!无涯第三!”陆皞玚顺竿往上爬,打小就不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

    叶棠音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只会动嘴可不够用。”

    陆皞玚一听,胸腔里登时涌上一股不知打哪来的义气,“嫂子有事情只管吩咐,只要小弟我办得到,就绝不推脱!”

    叶棠音虚目,“你叫什么名字呀?”

    “陆皞玚。”

    “陆昤嫣是你什么人?”

    “我堂姐!也是师姐!”

    叶棠音了然地点点头,“难怪陆师弟和若水女侠一样率真,原来都是陆家子弟。”

    “嫂子过奖了,我们陆家子孙一贯地坦率真诚,不求万事功成,但求无愧于心,这是陆氏家训!”

    “不求功成,但求无愧,陆家不愧是名门,境界非常人所能及。”叶棠音转而看向钟朔,不咸不淡地说道:“劳烦南少将这些渣滓败类绑了送官,这种活本大当家不好插手,怕手劲大,一不小心弄出几条人命。”

    钟朔:“……”

    在场能被叶棠音呼喝使唤的人就只有钟朔,幸好还有钟朔能呼喝使唤的人。于是南少眉头一挑,计上心头,耍了一回师兄威风,“去,绑了送官。”

    “啥?”陆皞玚脑子有点懵。

    “炎旭,还是让我来吧。”却见聿霖找出马车上的绳子,道:“我舅舅惊魂未定,且让他缓缓。”

    “明宇,许久未见,一切可好?”钟朔这会儿才腾出空,与朋友互相问好。

    聿霖笑道:“一切安好,原本裴谨知这小子也在,这会儿不知跑到哪里撒欢去了……啊呀!”

    聿霖的话尚未说完,脑袋上便挨了一记偷袭。他一把抓住暗器,定睛一瞧发现竟是一枚金叶子。

    “好你个嘴碎的聿明宇,敢在背后编排二爷!”却见裴琰大摇大摆地走来,没好气地瞪着聿霖。

    钟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心道怎么又冒出一个“二爷”。

    “你笑什么笑!真是冤家路窄,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你!”裴琰翻了个白眼,对钟朔没什么好脸。

    钟朔却笑得越发惬意了,“我与谨知有缘啊。”

    叶棠音盯着聿霖手里那枚金叶子,眸色微变,方才偷袭刀疤的暗器,也是一枚金叶子。

    “呸!”裴琰啐了一口,“孽缘!”

    “孽缘也是缘。”

    “裴谨知区区一介布衣,岂敢与南少攀缘分!”裴琰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姿态,活像是被钟朔抛弃的怨妇。

    叶棠音拱手道:“瞧阁下有几分眼熟,我们见过吗?”

    钟朔眉头一紧,这般搭讪的场面,他好像在哪见过……

    却见裴琰眨了眨桃花眼,嘿嘿道:“我这人忘性大,姑娘说见过,那便是见过。”

    “你……”叶棠音鬼使神差地举起了右掌,隔空遮住裴琰的下半张脸。

    裴琰面色微变,“姑娘这是做甚。”

    “我认错人了。”叶棠音放下手掌,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裴琰瞧着她唇边的笑意,顿时就想起钟朔方才的狐狸嘴脸,心说还真是鱼找鱼虾找虾,王八绿豆看对眼了是一家!

    聿霖突然问道:“谨知,阿雯人呢?”

    裴琰一拍脑壳,“那个……她帮我看着小二黑。”

    “那你的驴呢?”

    “小二黑和阿雯的马栓在一起。”

    聿霖彻底急了,“你把话说明白了,阿雯她到底在哪里!”

    “放心!放心!你那妹妹安全得很,我还担心小二黑被蛇咬了怎么办呢。”

    “裴琰!”

    “安了!安了!我这就去接她回来!你说说这刚打完架,你好歹也让我喘口气啊!真不道德!”

    聿霖:“……”

    “裴琰……”叶棠音眸光微动,“听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钟朔道:“钱塘裴家的二公子,御史中丞裴瑭大人之弟,裴琰裴谨知。”

    “炎旭兄金口,在下钱塘裴琰,是御史中丞裴瑭大人的庶出兄弟!”裴琰刻意强调着庶出的身份,生怕别人不清楚。

    聿霖皱眉叹道:“谨知,你这是何必呢。”

    “我又怎么了,说了实话而已。”裴琰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本就是妾室所生,自然比不得嫡出的尊贵。”

    “裴谨知!”

    “怎么了!”

    “适可而止,注意分寸。”聿霖严肃地提醒裴琰,在场的人里自然不乏嫡庶之别,裴琰的话若被有心人听去,就会化作一根扎心的刺,不免落人口实,遭人非议。

    裴琰冷笑道:“二爷行事向来没个分寸,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受不了就绝交。”

    聿霖气急道:“裴谨知!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裴琰理直气壮地回嘴道:“二爷没胆子,二爷一贯地怂包怕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聿霖:“……”

    好气!真想给他两锤子!

    “原来是‘金枝’公子……”叶棠音浅浅一笑,“钱塘裴家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人,裴二公子虽是庶出,必然也深受裴大人器重,岂不尊贵?”

    “器重!极器重!家兄望我金榜登科,家嫂盼我早日成婚,我虽然是庶弟,却一直被他们当作儿子养。”裴琰笑呵呵地说道:“在下单名一个琰字,琰圭的琰,表字谨知,意为谨言而广知。姑娘,话还是说清楚得好,名字可不能乱叫,否则容易生出误会。”

    “谨知,裴谨知……”叶棠音幽幽地笑了笑,“怪我这张嘴不利索,失礼之处还请裴二公子切勿介怀。裴二公子说的对极了,将名字叫模糊了,确实容易误会,而误会总带来麻烦。”

    裴琰后背顿时一阵凉,感觉这女人笑得不怀好意……

    等一众侍卫们将落网的匪寇捆绑完毕,聿霖又对钟朔与叶棠音谢道:“承蒙相救,不胜感激,还请二位受我一拜!”

    “明宇,你我朋友,何须多礼!”钟朔连忙将聿霖扶起来,道:“我辈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何须言谢!”

    “就是!”陆皞玚缓过神来嬉皮笑脸地说道:“钟师兄就是我亲师兄,嫂夫人就是我亲大嫂,我是你亲舅舅,那他们俩自然就是你的亲长辈。我们大家可都是自己人,你这么客气岂不见外了?小聿霖,还不快叫人!”

    聿霖:“???”

    “愣着做甚!”陆皞玚一巴掌拍上了聿霖的后脑勺,“叫舅舅和舅母!”

    聿霖:“!!!”

    陆皞玚笑嘿嘿地解释道:“师兄嫂子,你们别介意,我这外甥有点呆。”

    叶棠音揉着眉心,胳膊肘搥了搥钟朔,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我最近冒出来的侄子和外甥有点多。”

    钟朔认同地颔首,“虽然辈分长得有些快,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裴琰却一把拽过聿霖,不悦地皱眉道:“叫什么叫!也不怕人家听了折寿!”

    裴琰当然不愿意听到聿霖喊钟朔舅舅,聿霖是自己的挚交好友,若是聿霖喊了钟朔一声舅舅,那钟朔岂非平白无故长自己一辈,搁谁谁受得了!

    陆皞玚没想到会被不怎么相熟的裴琰顶了一记白眼,偏生还没有人圆场子,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臊得陆皞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得不想办法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个……还未请教嫂嫂芳名?”

    “她?”裴琰忽然笑融融地截下话茬,“她是……她是……”

    裴琰结巴半晌,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聿霖复又皱眉,“是谁?你倒是说啊!”

    裴琰瘪了瘪嘴,“她是长安镖局的。”

    “没了?”

    “咋地!不行?”

    聿霖无奈地叹气,原本一个小舅舅已经够让他头疼了,没想到裴琰的脑子今天也不怎么正常。“炎旭,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舅舅和谨知许是惊吓过度,一时半刻尚未缓过心神,唐突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明宇言重了,我们是朋友,不必如此客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长安镖局的叶大当家。”钟朔神采奕奕地看着众人,尤其是看着裴琰,真当他瞧不出来这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鬼心思,竟敢惦记他媳妇,要么是嫌命长,要么是不想活了!

    叶棠音莞尔一笑,抱拳道:“长安镖局叶棠音,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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