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皞玚原本想打道回府,可聿霖见天色已经过半,担心回去的路上又发生意外,便建议还是按原计划去往平沙岭,毕竟再往前走上片刻,就能求得驻地守军的庇护,尤其在得知钟朔与叶棠音也要去往平沙岭后,聿霖盘算着若是能与他二人同行,路上的安全也就多了几重保障。

    虽说他小舅舅这个无涯弟子靠不住,但钟朔那可是实打实的无涯翘楚,加之有叶棠音这个名震江湖的高手相伴,聿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这主意靠谱极了!

    于是,在聿霖强烈建议和请求下,队伍稍作休整又启程向北。

    陆皞玚不顾伤情,执意骑马跟在钟朔身边,毕竟他这位翘楚师兄平素难得一见,贴在翘楚身边沾沾灵气也是赚了!陆皞玚话匣子一开,一张嘴叭叭个不停。“上次一别,没想到再见之时,师兄连小嫂子都追到手了,师兄真不愧是师兄,永远都快我们一步!”

    钟朔淡淡地笑道:“你我师兄弟许久未见,听闻你在蓟北一带,混得风生水起,好不得意呐!”

    “一般一般!小弟就是个一般人!”陆皞玚嘿嘿乐道:“不过是仗着祖上荫庇混出点小甜头,绝不敢在师兄面前夸口炫耀!”

    “小嫂子……”叶棠音眉头一紧,笑吟吟地瞄了瞄陆皞玚,道:“这么说你还有一位大嫂子?”

    陆皞玚的小心肝登时就颤了一颤,“嫂子莫要开这种玩笑,小弟何时说过这种话啊!”

    他险些咬破舌头,偷偷瞄了瞄师兄的脸色,那叫一个冷中透青,青中藏怒……

    他这颗小心肝顿时又颤了两三颤!

    叶棠音浅浅一笑,“你慌什么呀,我就是说笑。”

    “说笑好……”陆皞玚扯起一副比哭还难看的傻笑,连忙岔开话题道:“师兄怎么没带承欢?”

    钟朔回道:“承欢忙着找婆家呢。”

    钟朔一句话却叫叶棠音眉头骤紧,心说这鸡贼的货果然惦记着她儿子!

    叶棠音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恐怕不怎么好找,毕竟要讲究门当户对。”

    “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呢!”钟朔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哀怨道:“你是不是觉着,我配不上你啊!”

    叶棠音:“……”

    “我直说了,我的确是看上你那‘好大儿’了。”话一脱口,钟朔忽然觉得不妥。果不其然,陆皞玚正用惊愕的眼神瞪着他,嘴巴张得快能吞下一个拳头!

    “我警告你,别觊觎我儿子。”叶棠音凶巴巴地瞪了瞪钟朔,“你胆敢心怀不轨,我一定打断你的狗腿!”

    钟朔皱眉道:“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我呸!”叶棠音啐了一声,“我儿乃是马中乌骓,你那妹妹可配不上它。”

    钟朔死皮赖脸地笑道:“话不要说死,姻缘这东西最是玄妙,说不定等我们回到长安城,它们已经生出小马驹了。名字我已经想好了——阗洛……以此纪念你我相识的缘分,正合适!”

    “我呸!你想得倒美!”叶棠音抬手就要给他一捶,钟朔一拍马颈,嗖地窜出去数尺远。

    他边纵马疾驰边喊道:“儿大不由娘,也该放手了!”

    “老子先剁了你的手!”叶棠音紧追而去,却见两匹快马急急奔出,踏起一地尘烟。

    陆皞玚这才明白过来,合着人家两口子聊的是马不是人,真叫他尴尬得脚指头抠地!

    聿霖苦口婆心地劝道:“舅舅回车里吧,仔细伤口裂开。”

    陆皞玚对自家外甥的体贴甚是满意,道:“舅舅平时可真没白疼你,今天来的这些姑娘里,有没有你中意的?舅舅亲自给你做媒,保证你把媳妇娶回家!”

    聿霖无奈地叹道:“我有媳妇。”

    “你有媳妇?”陆皞玚一张脸皱成包子,“你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不知道啊?你成亲都不告诉舅舅一声吗?我白疼你了!”

    聿霖:“……”

    “哎呀!哎呀呀!阿雯呢!”陆皞玚一拍脑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丢了个外甥女!

    聿霖这口气叹得更无奈了,“舅舅放心,谨知已经去接阿雯了。”

    “甚好!”陆皞玚总算松了一口气,道:“不如我们琢磨琢磨,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聿霖拿自己这个舅舅一点招也没有,心说他挺大一个长辈,怎么就一点不长心!

    陆皞玚皱眉盘算着道:“平沙镇可没什么东西能招待客人,要不你去打些野味回来……”

    聿霖深呼吸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还有心惦记吃野味,也不怕吃到什么地仙哦!“舅舅,这天都快黑了,我上哪里找野味去?”

    陆皞玚酸溜溜地哼道:“找女土匪的时候屁颠屁颠跑得快,给血浓于水的亲舅舅找口吃的就推三阻四费了牛劲,你可真够孝顺的!”

    聿霖被臊得面色微红,“我一会儿就去打两只野鸡,给舅舅烤鸡心吃。”

    “这个好!”陆皞玚两眼冒光,“聿霖,舅舅错怪你了,你果然最孝顺!”

    聿霖转身小声嘟囔道:“反正吃哪补哪……”

    那厢边,才没跑出多远钟朔却勒住缰绳,马儿甩着尾巴,他却皱着眉头。叶棠音见状也放缓速度,不急不徐地溜达过来,调侃道:“你是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了?”

    钟朔却递了一个眼神给叶棠音,“你看……”

    叶棠音顺着他眼神所指的方向望去,面色微沉,“有点意思……”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却见官道正中央堆着一地的金银珠宝,整整齐齐摞在那里,不沾灰尘,正是陆皞玚一行人先前被抢的财物。

    钟朔挑眉道:“这燕飞倒是一个恩怨分明之人。”

    叶棠音摇头嗤笑道:“她只是不想欠人情而已,毕竟我救了她侄子一命,她若是欠我人情,下次见面怎好挥刀。”

    “炎旭……”就在这时,远远地却听一声高呼。钟朔循声望去不禁一惊,自洛阳一别久未相见的沈扬清,此刻竟策马朝他们奔来。而跟在沈扬清身后的却不再是那几位脸熟的京门卫名捕,取而代之的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眨眼的功夫,连人带马已奔至眼前!

    钟朔半是欣喜,半是惊惑地拱手道:“沈大哥,你怎么来蓟北了,这是……”

    沈扬清勒马道:“且容我解释,驻守平沙岭的将士,奉令前来保护百姓,而我此来蓟北是为了捉贼。我刚刚抵达平沙岭,便听说你们俩也在这里,索性就一同赶了过来。”

    钟朔眉头一紧,“朝廷怎知我们遭遇匪寇突袭?”

    沈扬清回答道:“有人给平沙岭的将官送了一封飞刀信,信上说匪首刀疤在这附近伏击过路的百姓,已经被长安镖局的人诛杀。将官恐有匪寇再生事端,当即派了一队人马赶来迎接。”

    叶棠音:“……”

    摁脑袋塞功劳,最近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是砸进她嘴里……

    钟朔眸色微变,“信上说刀疤为长安镖局所杀?”

    “不错!我一听到长安镖局,便推测你们俩一定在此处!”沈扬清觉得钟朔的反应不大对劲,“炎旭,怎么了?”

    “何人送的信?”钟朔问道。

    “不知,不过那飞刀上刻了一只燕子。”

    “燕子?”钟朔顿时青了脸。

    沈扬清笃定道:“就是燕子!错不了!”

    “果真是‘恩怨分明’之人……”叶棠音啧啧笑道:“恩还清了,才好结怨。斩杀作恶多端的匪首刀疤,我长安镖局功绩簿上又添了一笔大的,锦上添花,可喜可贺!”

    燕飞借长安镖局之名,将诛杀刀疤的祸水引到了叶棠音身上,甚至告知官府,宣扬得十里八方人尽皆知,不出一日莫说小小一个平沙岭,就连渔阳城也传得沸沸扬扬,正所谓三人成虎,假的也成了真的,何况叶棠音根本不会否认,毕竟刀疤多年前就该死在她手上,早死晚死逃不过一死。只是燕飞的这种做法,让叶棠音嗅到一丝端倪,燕飞敢杀刀疤,却不敢承认……

    蓟北绿林说一不二的女匪首,绝非敢做不敢当之辈,除非她不能明着动刀疤,不得已才会假借长安镖局之名行事!

    那么,让燕飞不得已的原因,又是什么?

    沈扬清也看到了满地的金银疙瘩,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情况?飞来横财啊?”

    钟朔回应道:“应该算失而复得。”

    叙话的工夫士兵已经将后面的队伍围护起来,同行的富家子弟瞧见朝廷派来的兵,顿时有了主心骨,无主的六神飞回五个,剩下那一个压一压惊也能归壳,走了这一遭方知,大难不死劫后余生是何滋味!

    沈扬清与钟朔并肩而行在前开路,叶棠音倒是乐得躲在队伍里。陆皞玚见小嫂子脸冷得比师兄更甚,也不敢凑过去招惹了,心说还真是应了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却听钟朔继续问道:“什么贼竟让沈大哥追到蓟北?”

    沈扬清仰天长叹道:“这次碰上个硬茬,盗贼祖宗。”

    “贼祖宗……”钟朔微默,“侠盗金枝?”

    “就是他!”沈扬清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厮混账!气煞我也!”

    钟朔笑道:“许久未见大哥这能夹死苍蝇的眉头了,看来那贼祖宗爬上大哥的心尖喽!”

    沈扬清无奈地笑了笑,“你与阿婼说的话一字不差,她总笑话我成日苦大仇深地皱眉,平白老了数岁。”

    钟朔眸色微变,“看来大哥是有好事瞒着兄弟。”

    沈扬清腼腆地摆摆手,“且容我过后把酒言欢,再与兄弟细说。”

    钟朔的目光下意识向后瞥,心道大佬的耳朵那么尖,岂会听不到他在聊八卦!

    “你小子,要是忍不住就过去得了,一不留神再扭伤眼睛。”沈扬清调侃道:“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这愣头青道行浅薄,遇上人家这老道的高手,且得好生修行。”

    钟朔微微挑眉,“修不了,我算是栽她手里了。”

    沈扬清:“……”

    钟朔转而问道:“不知金枝这次究竟犯了何事,刑部不是一直对他特殊关照?”

    所谓特殊关照,其实就是无可奈何地网开一面。金枝虽然是贼,却是个仁义的贼,素有小盗跖之名,出活从不空手而归,且还会留下属于他的标志——纯金所铸的断枝。断枝上另坠有不同数量的金叶子,一片叶子就代表着他还会再光顾一次,是以江湖称其为侠盗金枝。天下盗贼多如牛毛,他凭何能坐上贼祖宗的宝座,在江湖独霸一席之地?不仅是因为他能偷敢偷,更是因为他讲究“盗亦有道”四个字。

    盗亦有道,让他通吃黑白两路。

    “惊闻寒士冻死骨,一枝独秀送金来。”侠盗金枝,劫富济贫,为贫苦人家雪中送炭;惩治恶霸,诛衣冠禽兽千百罪状。正因如此,坊间对他多是溢美与歌颂,连京门卫和玄衣卫这等盗贼的死对头,对他也是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单纯为了功名,而去抓平头百姓心目中的英雄,这种犯众怒的破差事委实不好接。

    然而,有一个人从不这样认为,那个人便是沈扬清。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里,就从来没有沈扬清。

    沈扬清抓金枝不是为了争取功名利禄,而是单纯地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认死理,贼就是贼,所谓侠盗,不过是以正义之名行违法之事,只要触犯了律法,就该受到惩戒处罚,否则若人人都像金枝一般,以正义为名不遵法度,岂非要天下大乱!

    金枝身为盗贼祖宗,行事自然贼得很,沈扬清一心想抓他归案,却一直是有心无力。一想到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死对头,沈扬清就气得忍不住骂人。“这混账东西,这次真是贼胆包天,偷到武林盟主头上!”

    钟朔思量道:“江湖上都在传,前一阵子景明山庄失窃是金枝所为,却不知丢了什么宝物?”

    “无论武林盟主丢了什么宝贝,都轮不到我们管,毕竟人家没报官。想来白盟主家大业大,不在乎丢了一两件不值钱的物什,还特意告知我等不必追查,免得伤了黑白两道彼此的和气。”沈扬清话说的有些刻薄,“我真是不明白,堂堂武林盟主与一个盗贼有什么和气可言!”

    钟朔追问道:“金枝偷了什么,让沈大哥不远千里到蓟北捉贼追赃?”

    沈扬清恨得牙根直痒痒,“这混帐偷什么不好,非要偷荣王爷的束发金簪!他偷发簪事小,羞辱王爷事大!若不能抓他归案,我们这帮人还有何脸面穿这身官服!”

    “沈大哥此言差矣!”钟朔不认同道:“你这身官服的意义,在匡义为民,而非取悦权贵。”

    沈扬清一怔,“匡义为民……”

    “沈大人是臣子,臣子首要的就是为君尽忠。”就在这时,叶棠音不知何时驱马赶来。“荣王的颜面,就是东宫的颜面,就是皇家的颜面。沈大人先是一个臣子,而后才是世人口中的铁面神捕,才是黎民百姓心中的活青天。你莫要为难沈大人了,他所思所想皆是忠君。”

    钟朔皱眉道:“若有一天,为臣者鞠躬尽瘁,并非为君王,而是为这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

    “炎旭!慎言啊!”沈扬清一声沉呵,打断了钟朔接下来的话。沈扬清好歹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精,自然清楚钟朔这番畅意直言一旦传了出去,将会演变成怎样大逆不道的罪言。

    钟朔微愣,“是我狂妄了。”

    沈扬清低低叹道:“也许将来会有那么一天,便如你所说,为臣者知民贵君轻,为君者亦然。或许那时便该是真正的清平盛世,是人人都向往的清平盛世,可惜……”

    “可惜永远不会是今日。”叶棠音一句话打碎了不切实际的憧憬。“今日党争不断,斗得势如水火,上位者不解民间疾苦,当权者只知争权夺利,做官的难站队,做民的难苟活。所以想大展宏图抱负,必须先要爬到高位,手握权柄时方可置喙一二,这样的残酷才是现实。二位与其不切实际地幻想,倒不如好生思量思量,该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

    叶棠音一席话,让钟朔和沈扬清皆陷入沉默。

    “师兄!”这时陆皞玚也窜到了钟朔的身边,嬉笑道:“我们一起去打野味吧!”

    “打猎?”钟朔看了看一旁的聿霖,仿佛在问他:这又是什么情况?

    聿霖无奈地摊手,自己是晚辈,管不了长辈,更管不了没心的长辈!

    叶棠音低低笑道:“陆师弟果真是艺高胆大,无惧危险,着实勇武。”

    “啥?”陆皞玚又懵圈了,虽然被夸奖应该高兴,但他真乐不起来,反倒觉得叶棠音话里有话。

    钟朔冷哼道:“刚刚挨过一劫,伤疤未好,你便忘了疼,真是记吃不记打。”

    陆皞玚瘪了瘪嘴,“师兄,我外甥还看着呢,好歹也给我留些面子。”

    钟朔怼得更凶了,“他是你外甥,却也是我朋友,如此我是不是也该喊你一声舅舅?”

    “别!师兄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嘛!要是让昤嫣堂姐知道了,还不得扒我一层皮!”陆皞玚委屈道:“师兄,你就是骂我,也得让我知道为啥啊!”

    叶棠音沉眸说道:“朝廷剿匪,攻势凶猛,你们今日却还是遭了难,而且劫你们的人还是雄关寨的女匪首,陆师弟可曾想过这其中的蹊跷?”

    “什么蹊跷?”陆皞玚瞪眼道:“我们倒霉赶上了呗!”

    “雄关寨是朝廷重点围剿对象,虽久攻不下,却也不至于让他们还像从前那样,肆意地出没山野,祸害乡邻百姓。可今日他们竟突破前线的围剿,跑到后方打劫你们,这难道不奇怪?”叶棠音虚目道:“他们是如何在官兵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突围?换一种问法,是谁放水才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有内鬼!”陆皞玚恍然大悟道:“剿匪军里有内鬼!怪不得雄关寨久攻不下……”

    “这只是猜测而已,我们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钟朔深深地看了陆皞玚两眼,“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现下乱跑极容易碰上坏人。”

    陆皞玚微微咽了咽,“那他们不会再杀回来吧?”

    钟朔嫌弃地翻白眼,“燕飞走时,你可曾想过,还会再蹦出来一个刀疤?”

    陆皞玚:“……”

    沈扬清皱眉道:“雄关寨被围许久,早该断粮气尽,却还能硬撑到现在,怕是当真见了鬼!今日之祸便是他们为觅食才铤而走险,我们能想到的事,广平郡王岂会不知,还是没有证据,不能打草惊蛇。”

    陆皞玚盯着沈扬清,说道:“阁下面色黝黑,一脸浩然正气,莫不是京门楚霸王,铁面神捕沈大人!在下泾阳陆家陆皞玚,久闻沈大人忠耿仁义之名,陆某甚是钦佩,今日有幸相见,实乃三生有幸啊!”

    钟朔微微挑眉,委实佩服陆皞玚这张八面玲珑的千层厚脸皮!

    ……

    待一行人步入平沙岭地界时,已是暮色沉沉。夕阳下的风景,愈显悲凉本色。蔓延数十里的枫叶,红得如血似火。偶有落脚的飞鸟,似是在啼血悲鸣。偌大的天地间,除却刺眼殷红,彷佛一无所有。

    叶棠音缓慢地遛着马,沉默不语。平素话不甚多的钟朔,从望见这红枫竟唠叨个没完,还将这十里红枫与自家十里桃林对比,喋喋不休地说与叶棠音。钟朔虽然只想讲给她一个人听,架不住旁边的人长了一双八卦顺风耳!

    陆皞玚与聿霖并肩前行,忍不住同聿霖打趣道:“瞧钟师兄平素装得深沉,原来竟是个碎嘴的话痨!”

    聿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人家就是再话痨,还能有舅舅您话痨吗?

    “依我这火眼金睛看,钟师兄就是吃醋了,生怕小嫂子被裴二公子给抢走!”

    “舅舅……”

    “怎么?”

    聿霖叹气,“没什么……”

    “吞吞吐吐磨磨唧唧,你可真像个姑娘啊!”

    聿霖:“……”

    每一天都是被小舅舅气得呕血的一天!

    陆皞玚孜孜不倦地絮叨着,而他眼里钟朔的头号“情敌”,此刻却同沈扬清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后。一个是沉稳内敛的铁面神捕,一个是风流不羁的世家公子,这么两个完全不搭边的人放在一起,画风竟不是一般地和谐。因为他们完全无话可聊,只能彼此保持着友善的微笑。

    裴琰实在想不通,沈扬清为什么非要和他一起走?

    裴琰百无聊赖地趴在驴背上,一只手捋着小二黑油亮的毛,一只手从道旁的树枝上摘下一片枫叶,放在眼前遮挡住流失的残阳,此举竟逗乐了沈扬清。

    看着比自己矮了半身的裴琰,沈扬清忍俊不禁道:“二公子倒是与令兄不同。”

    裴琰睁了睁困倦的桃花眼,猛地坐直身板道:“沈大人与家兄很熟?”

    “沈某与裴中丞同朝为官,彼此也算了解。”

    裴琰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家兄前阵子还办了沈大人,大人至今也还是戴罪立功之身。”

    沈扬清温和地回应道:“裴中丞奉旨行事,沈某对他自然毫无怨恨。”

    “大人就是想怨恨,也要敢啊!”裴琰怼沈扬清怼得那叫一个痛快,数落起自己的兄长更是不留情面。“即便大人怨恨家兄,也是家兄活该!家兄人称笑面虎,朝廷里有多少人,恨他恨得牙根直痒痒,多大人一个也不算多!”

    沈扬清微微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裴琰,“京中都说,裴家二少顽劣不堪……”

    “我就是个庶出的竖子,臭名昭著也是活该!”裴琰满脸的无所谓,“旁人怎么说,与我何干?我是什么人,又干卿何事!”

    沈扬清轻叹道:“卿本佳人,佯作劣性,却为那般?”

    “大人可有眼疾?大人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本佳人?”裴琰大笑道:“这可真是我听过最逗乐的笑话!”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一个人的善与恶,并非由旁人决定,而是由自己决定。”沈扬清的话让裴琰默然良久,直到前方传来一阵骚动,队伍已经抵达了平沙镇上的驿馆。

    平沙岭上修建了一座小镇,名字就叫平沙镇,原本是为了给往来的客旅,提供一个临时歇歇脚的地方,因而算不上繁华,常年匪寇之患让平沙镇落败许久,直到朝廷围困了平沙岭以北的雄关寨,又派精兵驻扎于此维护治安,才让平沙镇重现些许生机。

    镇上一共有两家驿馆,大的官驿已经被朝廷征用,小的民驿则对往来客旅开放。小驿馆里拢共只有俩伙计,一个人负责跑堂,一个人负责喂马,实在没有多余人手伺候这帮从渔阳来的公子小姐,两场劫难又让队伍损失了不少随行侍从,于是一众富家公子便在陆皞玚和聿霖的带领下,亲自下场去搬运行囊,就连沈扬清也热心肠地跑去帮忙。

    然而,骚动的人群里却不见叶棠音与钟朔的身影。

    裴琰遛着小二黑,云彩似的从众人身边飘了过去。聿霖立马叫住他,“谨知!快来帮忙!”

    裴琰冷哼道:“二爷又不是你们家奴才!”

    “谨知!”聿霖有时候真拿这位裴二爷一点招也没有,那就是坨滚刀肉,能气得别人没脾气。

    “你叫魂呢!二爷要去找酒喝,恕不奉陪!”裴琰瞪了瞪桃花眼,对沈扬清笑道:“沈大人,卿本佳人这个词可不该这么用,大人怕是看走眼喽!”

    小二黑驮着裴琰,轻飘飘地走远了。陆皞玚皱着眉问道:“天都快黑了,裴二公子要去哪里找酒?”

    “谁管他啊!这没心肝的,喝死了才好!”聿霖板着一张脸,气呼呼地搬起行囊进了驿馆。

    陆皞玚跟在聿霖身后,絮絮叨叨道:“你说你生什么气?年纪轻轻却老气横秋的,生气容易长皱纹,记住没有!”

    沈扬清却站在原地琢磨起裴琰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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