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入中深,火光已经将石砖烧得黢黑黢黑。钟忆瓷猛地仰头四顾,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圆,惊呼道:“大哥!”

    却见一袭白衣的钟朔从天而降,钟忆瓷从没见过如此骚包的钟朔,但这一刻她觉着天神也就是她哥这般模样了。

    荼蘼长老受到箫声干扰,当即停手调息。

    钟忆瓷一见到钟朔,眼泪顿时如决堤般涌出,终于哇哇大哭起来。“哥你来救我了……我快要疼死了……我都还没嫁人……我师父还没教我本事……呜呜呜……”

    老五平素不落泪,落泪就成海龙王。钟朔看着被包成这副熊样的钟忆瓷,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像一只大胖鹅?”

    钟忆瓷奔涌的眼泪差点没倒吸回去!

    “为了所谓的联盟道义,不惜将亲生骨肉推进火海,钟伯玄真是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钟朔嘴上调侃钟忆瓷,其实是怕她疼便想着法逗她笑,心里深渊一般的后怕,若是再慢一步,晚来一步……

    他就会永远失去钟忆瓷……

    父亲强行给予她所谓的试炼,看似是在逼迫她成长,却从未想过倘若她扛不住,倘若她折在了这凶险之境,倘若……

    钟朔不敢继续设想下去,那样的后果让身为兄长的他无法承受。

    “荼蘼长老,别来无恙。”一声冷沉的问候,透着些许的疲倦,可在荼蘼长老听来却如针尖般刺耳。

    荼蘼长老紧了紧玄墨鞭,阴沉而警觉的目光,穿越了满地火光与漫天的血腥气,直直落到来者身上。

    “我的娘啊!能活命了!”缄言瞧见那抹比自己还招摇放肆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腿一软一屁股跌坐于地,大次咧咧瘫在地上,长吁短叹道:“当家的,你回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你要是再晚一时半刻,我就被追得飞升成神了,到时候你怕是要去坟头看我喽!”

    “那我一定每年给你烧一摞厚厚的纸钱,堵上你这张又破又碎的嘴!”叶棠音身后背着那沉甸甸的刀盒,一步一步地走来,幽沉的眼神亦紧紧盯着荼蘼长老,冷笑道:“你跑到薛家大开杀戒,你们那不可一世的掌门知道吗?”

    未等荼蘼长老回应,缄言碎嘴地抢先道:“知不知道能咋地,反正他们那破门规也是她管,犯错的和抓人的都是她自己啊!就好比既当考官又当赶考的书生,中不中榜还不是她说了算!”

    “你竟回来了……”荼蘼长老眸色一紧,握鞭子的手下意识地又攥紧了几分。

    “不然长老此刻看到的是一缕魂魄吗?”叶棠音啧啧轻笑道:“原本我没打算这么快就回来,谁叫你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逼着我不得不赶回来凑热闹。你更想问,‘她’是不是也在西京城吧?我这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荼蘼长老忌惮的眼神吃得更紧。

    “好消息是‘她’这会子不在西京城,可惜离得也不算太远,你在薛家一通闹腾,不出今夜就能传进她的耳朵里,因为那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就是——”叶棠音嘚嘚瑟瑟地笑了笑,“柏夷桑就要抵达长安城了。”

    荼蘼长老顿时神色大变,“你说谁!”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叶棠音笑得更欢实,“方才被你打伤的小丫头,便是柏夷桑的宝贝徒孙。柏夷桑绝不会放过你,新仇旧恨,一并清算,你还不抓紧时间逃命?”

    钟忆瓷若是向缄言请教,他那套虚张声势的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缄言必定不吝告知——祖传的!

    叶棠音就是在虚张声势,柏夷桑没见过钟忆瓷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大徒孙,可荼蘼长老不知道,吓唬吓唬这么个老太婆还不是绰绰有余!荼蘼长老眉心骤紧道:“原来是那个老毒物的徒孙,怪不得有几分百毒不侵的本事。”

    叶棠音放肆地笑道:“劝你们还是省省吧,药王谷那位就是将名字改成妫燚,也变不成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鬼医!什么花里胡哨的狗屁七色虹,在鬼医面前不过就是一盘上不得席面的咸菜,偏你们当成宝贝疙瘩供着,属实没啥见识!”

    “徒孙?”钟忆瓷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那位劳什子“鬼医”,似乎是她神仙师父的师父,那就是她的神仙师公啊!钟忆瓷颇为困惑地看着钟朔,试图让自己一向无所不知的兄长解惑,奈何这回她哥也一知半解,于是兄妹俩齐刷刷地将困惑的目光投向叶棠音。

    叶棠音:“……”

    缄言歇回了精气神,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幸灾乐祸地傻笑道:“我的乖乖!当家的,你从哪儿捡来这么一对活宝!”

    叶棠音白了这碎嘴子一眼,“你那张嘴真不想要了,我叫不虞拿针给你缝上。”

    “我闭嘴!不说了!”缄言认怂认得痛快,突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没忍住又道:“我们哥几个在城门口守了一天,等到城门关了也没瞧见你们的人影,你们……夜攀城墙了?”

    叶棠音又白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给你个看白痴的眼神,自己体会!”

    缄言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虽说他们大当家一向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不过在天子脚下干夜爬城墙这等掉脑袋的事情,这哪里是单纯地不要命啊,分明就是脑子里灌浆糊般地不要命,活脱脱蠢得不要命!“恭喜大当家又掌握了一门新本事,这回是翻长安城墙,下回就该爬大明宫墙!咱大当家就是厉害,爱咋咋地,命算个屁!”

    “是我的过错……”叶棠音轻叹道:“不该指望不虞将你的嘴缝上,我应该亲自动手将你这张嘴给撕了。”

    缄言:“……”

    他捂着嘴后退了两步,强忍着不再胡乱吱声了。

    不过缄言猜的一点不差,叶棠音与钟朔一路上夙兴夜寐,策马急蹄,到达西京时城门早已关闭,二人不惜夜攀城墙直奔薛家。叶棠音早先收到了缄言的飞鸽传信,说有不明势力在薛家周围盘桓了许久,算算路程,他们从幽州马不停蹄赶回长安当日,恰逢十月初七。不安的预感当即在叶棠音心底升腾,她记得叶君竹说过,荼蘼长老有一个儿子,不到一岁便死于一场杀戮中,那孩子的忌日就是十月初七!

    叶棠音将身后的刀盒解下,走到钟忆瓷身旁说道:“小丫头有胆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神鞭钟老五名不虚传。”

    “嘿嘿!”钟忆瓷被夸得心虚,只能用傻笑来掩饰内心疯狂的窃喜,却又沮丧道:“可惜钟老五的神鞭没了……”

    “没了就没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好你那缺德师父给你准备了一件兵刃……”叶棠音当着钟忆瓷的面打开刀盒,钟忆瓷的眼睛在见到东西的一瞬间湛亮如炬。却听叶棠音郑重其事对她道:“从今以后,你就是神刀钟老五。”

    “刀……”钟忆瓷一时间竟忘了疼痛,定定地看着躺在刀盒里的宝刀,“给我的?”

    叶棠音点点头,“此刀名为——广寒。”

    钟忆瓷瞠目道:“天下名兵榜第九的广寒刀!给我?”

    “或许不仅仅是这一把刀……”叶棠音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旋即合上刀盒塞进钟朔怀里。钟忆瓷眼下这副挂彩模样自然需要一个跑腿跟班,放眼江湖除了她亲哥钟朔,便只剩下穷追不舍的念靖郡王适合这个身份了,可惜郡王爷这会儿不在场。钟朔捧着沉甸甸的刀盒,觉着叶棠音是在报复他这一路的身轻如燕,但这事也不能怪他偷懒,毕竟没有不虞本人的允许,他哪敢碰幽州木氏传家立门的宝刀!

    他冤枉啊!他可太冤枉了!

    冤枉之余,钟朔更是惊诧,叶棠音将广寒刀交给了钟忆瓷,必是得了不虞的同意,甚至从一开始就是不虞的安排,将这象征幽州木氏的广寒刀交给一个外姓人,便意味着将木家也交到外姓人手中。木黎竟选择了钟忆瓷,来做木氏未来的当家之人!

    叶棠音没闲心理会钟朔那委屈又盘算的眼神,更没工夫揣度他的想法,盯着荼蘼长老,“您老何苦来哉闹着一出,可悲可怜。”

    荼蘼长老眸色阴沉,“你要多管闲事?”

    “我对您老的私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我们相识一场,看您老被人家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叶棠音犀利的目光落在薛荀岐身上,啧啧道:“薛掌门还不打算说实话吗?她今日既来寻仇一次,日后就会有千次万次,薛家受得起她这般穷凶极恶的折腾吗?”

    薛荀岐震惊地看着叶棠音,“你……你知道……”

    “朋友多,路子广。”叶棠音敷衍地回应道:“我知不知道无关紧要,关键是让她知道。”

    缄言竖起耳朵一听,心说有南宫老板这样的朋友,能抵得过整个江湖的耳目,路子不广那可真就见鬼喽!

    “骗我?”荼蘼长老心弦一紧,“谁能骗我?除了薛荀岐这个该死的老匹夫,谁能骗我!”

    “一个老匹夫,就能将你骗得团团转。”叶棠音眸色寒凉,盯得薛荀岐心头直发慌,冷汗瞬间打湿后背。“薛峥为何天生一双赤红之瞳?他的亲娘是谁?事已至此,薛掌门究竟还要瞒到何时?”

    荼蘼长老的面色顿时惨白如霜,睁着一双同样赤红的眼睛,恨恨地看向薛荀岐,厉呵道:“她在说什么!”

    “赤红之瞳……”薛荀岐一声哀叹道:“便是你们姒莘家族,生生世世无法摆脱的诅咒……”

    荼蘼长老猛地看向薛峥,深深凝望着他那双同样发红的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

    “荼蘼!他就是闻儿啊!”薛荀岐愤愤地嘶吼道:“难道你要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薛峥踉跄地爬起身,失魂落魄地拍了拍自己嗡嗡作响的耳朵,迷茫又无措地环顾众人,“你们在说什么……”

    叶棠音幽沉的眼眸划过一丝惋惜,微微抿唇,向后撤了半步,还警告地瞪了缄言一眼。三当家倒也识趣,立马将嘴巴捂得更严实了,毕竟在别人家的狗血故事里,他们这些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外人,存在感还是不要过于强烈。

    “闻儿……我的闻儿……”荼蘼长老心脏骤然一疼,捂着胸口颤颤地朝薛峥靠近两步。此刻薛峥那越来越赤红的眼睛仿佛一门仙术,只一眼便封住荼蘼长老浑身上下的杀戾之气,她像个无措的孩子,用同样赤红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薛峥——

    血脉永远不会说谎,这双赤红之瞳永远不会欺骗她,姒莘家族的血脉传承,便凝聚于这样一双赤红之瞳!

    地上火光烧得焦响,糊烂腐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仿佛炼狱深渊的一角,刺激着五感与心智。

    “不可能……”薛峥拼命地眨着眼睛,坚决否认。“我娘早就死了,她被供奉在薛氏宗祠里,我刚刚给她上了一炷香……”

    薛荀岐认命地垂首,扔了手中青锋剑,荒唐苦笑。“荼蘼,是我将闻儿偷偷抱回薛家,是我让你们母子分离二十余载,我罪不可恕!你要的我命便拿去,只求你莫要再乱杀无辜!”

    “你胡说!”薛峥的情绪却越发激动,眼眸也越发赤红了。“我娘叫陆忻!我娘姓陆!”

    “忻娘所生的那个孩子天生患有心疾,不到一岁就病死了,我将你抱回来,忻娘便将你当作亲生骨肉一般抚养。”薛荀岐颤抖着手想要拍抚安慰薛峥,却又迟迟不敢触碰。“儿啊!为父对不住你!十月初七,原本不应该是你的生辰……”

    “十月初七……”荼蘼长老突然撕心裂肺地吼道:“十月初七!”

    十月初七不是薛峥的生辰,却是她儿子的“忌日”,是她姒莘一族的忌日……

    “我不相信!我死都不信!”薛峥一口血喷出来,溅脏了荼蘼长老雪白的衣角。荼蘼长老伸手想要抚摸薛峥失魂落魄的脸颊,却被他嫌恶地挥开,他癫狂地吼叫着,比薛荀岐方才的癫狂样还失控。叶棠音一把将他拽过来,探了探脉息,旋即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瓷瓶,拔开塞子放在他的鼻翼下。薛峥下意识地猛吸了两回,翻腾的血气平稳了许多,身躯却仍在不停发抖。

    “无孔缇学抑诛蛊没学成,反倒沦为止功散那等不入流的货色。药王那个没脸没皮的老假货,画虎不成反类犬,真是丢尽一张老脸。”叶棠音盯着荼蘼长老道:“你今日以什么身份登门?是苍山蓉素的长老,还是鬼门的堂主?”

    “鬼门……”薛荀岐惊骇地盯着荼蘼长老,“你竟是鬼门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无论我是谁,今日我都要杀了你!”荼蘼长老恶狠狠地甩响玄墨鞭,对薛荀岐怒目而视道:“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二十七年前,你负心薄幸,对我始乱终弃!二十六年前,你和那帮人闯进我族地,为掠夺珍材灵药,竟残忍地屠戮了我姒莘氏一族!这一笔笔的人命血债,我要你们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那帮……”叶棠音饶有兴致地挑眉,“都是什么人?”

    岂料,薛荀岐的脸色竟顿时惨如白蜡,很明显是不愿提及,甚至不敢提及“那帮”都是谁。

    “他不敢说,那帮人自诩正道,却做尽天底下的恶事。我会挨家挨个送你们下地狱,见阎王,就从你薛家开始。”荼蘼长老沉眸道:“今日不管谁来了,薛家满门都要以死谢罪!”

    “这话是说给我听?”叶棠音笑呵呵地挑眉,“我听到了,听得清楚极了,就只有一个问题——你打得过我吗?”

    荼蘼长老一张大白脸气得铁青,但叶棠音真不是在嘲讽她,荼蘼长老虽然是叶君竹名义上的师父,在罗刹榜上却只排名第九,连排在第五的叶君竹都打不赢,更遑论战胜罗刹探花了。

    叶棠音欠打地挑眉,又问了一句更欠打的话:“要不然我让你一只手?”

    “狂妄!”荼蘼长老咬牙呵道。

    “非也!”叶棠音无辜地眨眼,“实话实说而已,这年头,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有实力的人说句实话,在弱者听来或许是种炫耀,这大抵就是强者的烦恼吧!

    “这般狂妄的小姑娘,倒是许多年没见过了。”就在这时,沉郁的天空突然传来一阵阵怪笑,像是午夜时分的猫妖兽叫,听得人浑身汗毛倒立,直起鸡皮疙瘩。

    叶棠音眸色一紧,即刻抬眸望向天际,搜寻这怪笑的来源。那笑声越发逼近,她不由得攥紧拳头,眼神也格外警觉。钟朔转手将刀盒交给缄言,站到叶棠音身旁四下环望。涌起的夜风将剑刃的争鸣声吹进耳畔,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了……

    “李元尘的小徒弟也在呀……”伴随着一阵阵瘆人的怪笑声,一道清颀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观景楼上——

    “梨雨!铭锋!”叶棠音猝不及防地惊呼道。

    钟朔眼疾手快,踏地而起将坠楼的二人接住。

    缄言吓得将刀盒仍在钟忆瓷脚边,立马扑了过去,“疯子!小梨花!”

    铭锋拉弓的右手竟被挑断了筋脉,血淋淋的手无力地垂下,血色染透了衣袖,他整个人白着一张脸陷入了昏迷。弯弓断了弦,落在不远处的火堆里。缄言慌张地扒拉着那堆药罐,捡起一瓶不知是什么的药,不管不顾地往铭锋的手腕上狂撒,心里却清楚得濒临绝望,这般筋碎骨裂的断腕之伤,即便不虞有分|身遁地的本事能立马冒出来,也决计救不回铭锋这只神箭右手了。

    出没无踪影,一剑断筋脉,如此狠辣果决,叫人不寒而栗!

    梨雨右腹中了深深的一剑,血滋啦啦地往外冒,冷汗顺着脸刷刷地往下淌。钟朔立刻给他止血包扎,他手中的机关暗器却不知所踪,他靠在钟朔怀里,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恨然盯着观景楼,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吐不出一声微弱的话语。

    叶棠音心弦一震,沉眸望向那夜色下高耸而死寂的观景楼。

    她目露凶光,愤然握紧拳头,若是眼神能杀人,那挑断铭锋手筋刺伤梨雨右腹的狂徒,早就被碎尸万段八百回了。

    钟朔也横箫身前,如临大敌地盯着观景楼上那抹魑魅人影,沉声道:“李舟瑔!”

    “你们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凶恶,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却见那人飞身而下,悠哉沉稳地落于众人面前,手持一柄纤长利剑,剑锋上浮动的华泽光晕灵秀耀目,哪怕满地烈烈火光,也挡不住那柄剑出众的锋芒。他本人就和手里的剑一样纤长锋利,看模样斯文儒雅,骨子里却透着令人胆寒的阴鸷,一张脸青春俊朗,瞧着也不比钟朔他们年长多少,可两鬓却分别留有一绺小指宽的霜雪白发。

    他逆着火光缓缓地走上前,噙着笑地看像叶棠音,操着一副诡异的猫妖嗓子,轻挑地笑道:“原来你就是百里匪煞神,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就得了一个凶巴巴的诨号呢?不如我给你起一个,‘娇海棠’,这名字怎么样?海棠春睡娇儿嗔,红罗帐暖不知年……”

    没等叶棠音回应,钟朔抢先呵道:“李舟瑔!你还敢露面!”

    “你是李元尘的徒弟,论辈分要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师叔。”李舟瑔一只手提剑,另一只手把玩着一件物什,正是梨雨的机关暗器。“竟是天枢门的手艺,这小子只会使暗器,却不会跑方位,必然不是天枢门出身,可见如此精妙绝伦的暗器,是经他人之手做成的。天枢门的人自负,金山银山难换天枢机关,何况是这么一件量身定做的杀器。能造出这件暗器的人,不是天枢门的天师,也是难得的巧匠。一个镖局竟藏龙卧虎,我从前怎么没注意……”

    梨雨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似有一股莫名的愤怒与憎恨充斥着心脏,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被此人打伤……

    钟朔看着梨雨那微变的神色,不禁眉心一紧,心道梨雨恐怕尚未认出李舟瑔的声音,但不共戴天的血仇,却已经不知不觉地点燃了他报复的欲望。钟朔给梨雨顺了顺气,趁机点了穴位让他暂时昏睡过去,挑刃直指李舟瑔的眉心,怒呵道:“你已被无涯除名,似你这等奸邪叛徒,无涯弟子,人人诛之!”

    “就只有一个问题,你打得过我吗?”李舟瑔不气反笑道:“要不然我让你一只手?”

    叶棠音沉声道:“不需要你让,你废了铭锋一只手,就得留下一只手,你捅了梨雨一剑,就得挨上一剑。”

    “我已经很手下留情了……”李舟瑔摆出一副赔本做生意的委屈模样,“若不是看在你击退佛厨,叫那老东西退隐江湖,让我坐上了红魔榜魁首的宝座,我哪能只废你那小兄弟一只手,我原本要挑断他的脖子呢。若不是看在这天枢宝贝的份上,我哪能只刺那小子右腹一剑,我原本打算刺穿他的心脏。”

    叶棠音怒气凌然道:“你的手,你的命,都要留下!”

    “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你怕是要排队,不过真巧,我今日也是来要命的……”李舟瑔阴鸷狠毒的眼神落到薛家父子身上,“这位老美人说的对极,今天你们薛家满门都要死翘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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