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紧闭的院门打开时,傅文展和崔耿便看见嘴角抑不住笑的庄七。
“好家伙,枉我们担心了两天,你原来一点事都没有!”
崔耿紧皱的小脸顿时舒展开,傅文展也同时舒了口气。
庄七见二人如此,心下也是一暖,冲他们笑道:“让你们担心了,仙师已经给我用了药,白日才醒又做了一天功课,来不及找你们,是我疏忽。”
说罢,庄七又拍了拍傅文展肩膀,“够兄弟,这里都敢来。”
这片竹林已俨然成为禁地,就算是宋故来,也得先在外请示,得了九亥允许才敢踏入。
傅文展摇了摇头,一张浓眉大眼格外真诚,“你连鞭刑都不怕,我们又怕什么!”
“就是,你是本小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可不能出意外。“
崔耿笑说一句,而后又开始岔岔不平道,“仙师也是的,我们是站桩,怎么到你这就是十道戒鞭,真狠心!”
“那是应该的,我也打架了不是。”
庄七眨了眨眼,“你们别看抽的狠,转头回去,仙师就给我吃了灵药,一觉醒来我全好了,不信你们看。”
庄七转了个身,此时夏季,又是夜晚,庄七只穿了件单衣,薄背隐隐约约透着,看不出半点有伤的样子,二人当即就彻底放心了。
庄七还不忘道:“仙师真的很好,你们别看他表面冷的像块铁,其实心善的很。”
二人见少年眼睛恨不得比天上星星还亮,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住打住!”崔耿抱了抱手臂,“反正你没事就好,我们也回去了,以后咱们就是好朋友,你要有什么事,一定和我们说!”
傅文展也拍了拍庄七肩膀:“以后咱们就是兄弟!有事喊一声!”
一场架收获了两个好友,庄七心里说不出的快乐,露牙一笑,“你们也是,以后没事我来找你们。”
两人连连点头,又寒暄了两句,才双双告辞离开。
庄七见一高一矮的身影埋没在竹林里,才笑着回到庭院,由于太开心,嘴上也止不住地哼着小曲。
屋内,九亥静静翻过一页书,唇角却也止不住勾起一点弧度。
次日,庄七是被野猪的哼唧声叫醒的。
当庄七寻着声音,来到院外拐角后,忍不住尖叫一声。
角落里蹲着的,竟然昨日在妖兽林遇到的猪妖!
“打扰了”庄七深吸一口气,连忙往后退。
“哼哼哼”
眼看人要走,野猪鼻子一连发出几下闷哼,然后将头一个劲朝右摆。
庄七脚步顿住,人也顿了顿,而后不可思议地小心问道:“你是要我跟你走?”
野猪一副“你总算懂了”的眼神白了他一眼,然后撅起屁股就朝那边走。
“乖乖,我没看错吧,这猪还能翻白眼的。”庄七喃喃道了句。
前方的野猪一个踉跄,肥硕的兽躯猛地摇晃了一下。
庄七眼睛一亮,快步追上去,惊道:“猪老哥,你还真听了懂啊!”
只听野猪鼻子里发出一阵闷哼,又快了几步,似乎极不想搭理这个少年。
庄七一想九亥今日有课,便不再迟疑,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野猪挪着屁股走的飞快,后来像是不耐烦一样,干脆示意庄七骑上来,而后载着他绕着竹林深处飞奔,庄七这才惊人的发现,竹林有条道路径直连着妖兽林!
行了一刻功夫,一人一猪终于来到一堵石墙面前。
野猪朝地上哼唧了很一会,跺了跺蹄子,又看了一眼他胸口,调头就走。
庄七见野猪跺蹄子的地方,有一块圆形的小坑。他心念一动,手摸上胸口,就拿出了庄老二送的镜子。
昨天就是因为它,才吓得野猪仓皇逃走。
庄七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将它放在石坑里,而这大小如他所料,正好吻合。
黄铜镜上绽出一阵金光,眼底就被一阵波光取代。
这是一个宽阔的山洞,中间是面空白的墙壁,右侧则是寒潭,将山洞倒映地波光粼粼。
庄七激动地胸膛起伏,他深吸了口气,围着山洞快速走了一圈,却没发现可疑之处,最后停在了一片石壁面前。
“周围石面都凹凸不平的,中间怎么光滑地跟镜子一样。”
庄七心下生疑,嘟嘟囔囔的道了一句,便将手触上石壁。
刹那,整个石壁迸发出一阵剧烈的白光,随着尖叫,庄七魂魄脱体而出,被吸进石壁。
“这,这是哪”
周围茫茫云海,虚无一片,庄七低头瞧着几近透明的双手,不禁迷茫了起来。
一点湛蓝清光从眼底划过。
庄七一愣,等他再抬头,就见白衣男子持着一把木剑,泛着微笑立在他面前。
“你是谁啊。”眼看见着了人,庄七不由急匆匆地问道。
那人没说话,将手中木剑扔给了他。
庄七习惯的伸出手,没想到真的将木剑接住了。
“诶,你要干嘛,给我把木剑几个意思。”
庄七晃了晃剑,想朝他走近些,却发现面前就好似有道屏障,根本无法越过去。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道传有缘人。而今这卷‘天下式’便传于你,且记好了。”
话音刚落,男人身形就动了。
庄七还没回过神,身体却控制不住地跟着动了起来。
登时,云海翻涌,罡风大起。
风随人动,云随人转,剑意无形化实。
庄七只觉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似有万千剑影要将苍穹刺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划过。
一招一式,一剑一步,极其的快,又极其的慢。
他时而感觉流淌在宁静的清泉中,又时而浑身燥热,仿若置身于火海之里。冥冥之中,传来万千生灵的呐喊,又有驰骋九霄的畅快淋漓。
瞬息万变之下,最终一剑落地,风云骤然平息。
白衣男人持剑隔着云端,朝他朗声道:“记住了吗。”
庄七眨了眨眼,迷茫地摇了摇头。
白衣男人竟满意地大笑一声,接着拂袖一挥,万千云彩吹来。
“啊——!”
庄七大喊一声,猛地睁开眼,继而又不禁呆住。
自己竟还站在石壁面前,手中仍拿着一个镜子,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恰在这时,石壁上忽然缓缓浮现一排密密麻麻地字。
庄七忙不迭的细细看着,将它们牢记于心。没过一会,石壁上的字缓缓消失,浮出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庄七不懂其意,但也看出,这句话和刚才石壁上的功法没有任何联系,继而更加不明白为何要好好端端的浮出这句话来。
就在这行鎏金大字消失之后,一切复归于平静。
庄七转过身靠着石壁滑坐下去,深吸了一口气。
九岳剑宗天下闻名的一点,便是修行方法独特。功法分为两道,一为上善道,二为无锋道,两者不可同修。
而方才石壁上的功法,竟是要将两者融为一体!
庄七愣神了好久,不由道了句,“乖乖,这奇遇也给的太玩命了吧!”
从洞口出来后,太阳半落斜山。
庄七大惊,飞一样朝竹林小院跑去。
等踏进屋子时,九亥正拿着一卷书在那静静地看着。
庄七尴尬地笑了笑:“我,我出去逛了逛。”
九亥眼中平静无波,一手扔给他一件物什。
庄七慌忙接过,等拿到收了,又是一惊,竟是把匕首。
匕鞘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他抽开手柄,便被寒光逼得眯了眼,不用试便知,这把匕首削铁如泥。
九亥淡淡说道:“此物我用不上。”
庄七自动忽视了这句话,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用不上给我做什么?”
九亥没有再看他,继续看起了书。
庄七想了半天,不敢相信,又十分确定的想到,这是为了给他防身。
念及此处,庄七不由笑了。
九亥皱了皱眉:“打坐。”
庄七听了话,便爬上软塌上打坐。
然而入定后,他运转的功法却不是剑宗的,而是方才石洞上的功法。此番举动很冒险,可冥冥之中,强烈的感觉迫使他毫不犹豫地换了心法。
而少年自是不知,就在他运转功法的那一刻,周遭都泛起了淡淡的华光。
九亥默不作声地抿了口茶,将手中书又翻了一页。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不知,日后此人得知真相是否还会后悔。九亥如此想着。
等庄七再睁眼,已是月挂枝头。
他没急着走,看着旁边的人,目光犹豫不定。
九亥放下书,淡淡问道:“有事?”
庄七思虑少顷,小心翼翼地问:“之前听你说什么上善道、无锋道说的也不是很清楚。”
九亥摇了摇头:“我没说清楚是因为这些离你们太远。只有步入气海境,有内门弟子的资格,才能选择去修炼上善还是无锋。”
“不是。”庄七抓了抓头,尴尬地看了他一眼。“我是想问,有没有人将这两个功法同时修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九亥将茶盏放下。
庄七转了转眼珠,故作好奇,说:“好奇而已,你说这两道不能同时修,难道真没来个人把他们一起修了?”
九亥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轻叹了口气:“有。”
庄七眼睛一亮:“谁,快说说,都有些谁!”
“只有一人做到了。”
九亥对着窗外悬于墨空的冷月,轻声说道,“曾经的九州第一人,剑圣。”
庄七大惊失色:“为什么只有剑圣。”
九亥意味深长,“因为他也生怀剑胎。”
“什么!”庄七瞠目。
今日在石洞里看见的那男人难不成是剑圣?但他不是飞升了吗,怎么又会隐秘的在石壁上留下东西。
念及至此,庄七随口问了句:“剑圣难道没徒弟?”
九亥神色沉了下来,“好好修行,少打听其他事。”
庄七一愣,不明白九亥为何突然不开心,但见他眼神冷冽,背脊不由一抖。
九亥冷冷道:“出去。”
庄七被这副眼神看得心生叛逆,冷哼了一声“出去就出去”随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等人走了,九亥捏了捏眉心,不知该怪庄七太机灵,还是得怪自己。他没撒过谎,不会做,也不屑做。如今更别提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撒谎。
庄七刚回屋,脚步蓦地一停,倚在门板望着竹屋陷入沉思。
刚才是提了剑圣徒弟,九亥才变了脸色。难道剑圣徒弟是代表什么难以言表的事?
《九洲史鉴》早就烂熟于心,百年前剑圣感应天命,于炼天峰顶设飞升大阵,在一阵华光遁入天际,得道飞升。然而其间没有关于剑圣徒弟的记载。
如果剑圣没有徒弟,九亥为何闻之色变?
庄七思来想去都没得出个结论,最后摇了摇头,拿出了怀中的匕首。
“两个功法同修我真的可以吗”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得剑圣的真传。
门外夜幕映衬着繁星格外璀璨,但这些都比上中间那轮明月,让人无法离开移开双目。
过了许久,庄七紧握住匕首,眼里冉起前所未有的坚定。
既然要做,就做最夺目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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