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七一直守在湖畔,等再见到掌门,却不由一愣,一向从容镇定的太玄真人,此刻脸色微微泛白,脚步急促。
等他越过湖畔,见了二人,身形又是一顿。
太玄真人不言不语,只是看着庄七和九亥,恍惚之中他又看见傥荡无忌的白衣剑圣,和眼神冰寒的黑发渺尘。
良久,他悠悠一叹,随即一步踏出,消失在主院外。
步行而来,瞬隐而归,足以可见其对谈扰了多大心弦。
庄七再也忍不住,飞身越过湖面,直奔主院。
等掀了帘子,就见屏风后热茶已凉,渺尘坐在圈椅里,凝视着窗外长空。
“那颗灵丹于你有用,且自行服下,”渺尘头也不回的道了句,语气淡淡,但细听之下,能分得出一丝疲惫。
庄七目光复杂,低声问道:“太玄掌门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是个好掌门。”渺尘语调悠长,“这几年他游走道门世家,广纳弟子,又联合曌汉立道庙塑像,剑宗兴盛百年,大多是他的功劳。”
庄七忍不住问:“那你”
此时九亥也走了进来,打断道:“别问了。”
庄七一愣,等他瞧见同样面色复杂的九亥时,更加烦闷。剑宗的前尘往事,像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上方。他迫不及待的想知晓。
抵不住心中困扰,庄七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太玄真人怎么做上掌门的。”
渺尘侧过头,回眸凝视着庄七,忽然一笑。
“当然是我让的。”
庄七一窒,不知道该骂对方厚脸,还是气他一直忽悠,但也明白,不到时机,渺尘是会告诉他半分真相。
见人还没要走的意思,九亥冷冷道了句:“练剑。”
一句话将人拉回现实,庄七负着铁剑,撇着嘴跟着九亥出了主院,心里却对擂台十胜又多了几分把握。太玄掌门的凝气丹自非凡品,有了它提升修为自然会快。
等来到试剑崖,九亥转身冷冷瞥向他:“好奇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不该问就别问。”
“不问怎么知道会不会死,况且你们越不说,我越能猜到。”庄七抱臂挑眉,“剑圣一定是出事了,对不对。”
倏——!
破空声后,一柄湛蓝剑身直直横在颈侧。
气氛陡然凝固。
庄七面不改色,沉沉看着九亥,“你的反应证实了答案。”
三尺外,九亥握紧剑柄,冷冷道:“你真当我不会杀你吗。”
庄七闻言却笑了。
九亥不禁一怔,而就在这其间,庄七脖颈竟主动凑上了剑锋。
血从皮下流出来。
“你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去。”
只见庄七像不会痛一样,对着九亥笑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无论你们要做我什么,我都会去做。”
握剑的手陡然松开,霜绝剑化作星光飘散。
他终究低估了庄七,仅仅凭几句话,一个表情,就能猜出事情,计划已经快瞒不住。
像是妥协了一样,九亥别过了目光,“别在师父面前提这事,他会伤心。”
“知道了。”庄七低声应了一句,忽然踏前了一步,“要是哪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九亥脸色一僵,等回过目光,便见庄七神情有些哀伤。
九亥抿了抿唇,道:“不会。”
庄七今日出现在擂台一事,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流传了开,每经过一人嘴里,说辞都是不一样,一夜之间,庄七俨然成了众人嘲之的对象。
次日,当他再度来到风回峰,仍旧没拿出任务木牌后,全场都像一锅沸腾的热水,炸开了花!
庄七熟练地到了登记的地方,掏出一块最低等的地级灵石,扔给登记人,然后扫视一圈看台,朗朗大声说道:“这一把我庄七赢定了,不买我赢你们得亏大了啊!”
白衣青年扬眉得意,一众弟子顿觉扎眼,纷纷下了赌注。
等赌注下的差不多了,登记弟子正忙不迭地理着灵石,属于庄七空旷的押台上,忽然多出一个沉绵绵的纳袋,当弟子瞧着来人,错愕失声。
“诶,李温成?厉红缨你们你这是!?”
李温成笑得仍旧温和,他轻咳了两声:“我压庄七胜。”
赌注下完了,擂台赛也将继续开始。
众人无比期待地台上,只希望那名气海中境的正阳峰弟子,能够好好揍一顿这小子!
正阳峰的剑招,动如燎原之火,剑势有横扫千军之厉,如飞凤盘旋蛟龙出海,反观台上的庄七,确实堪堪躲过险兆,身形僵硬。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嘲笑鄙夷皆有,李温成担忧地问道:“厉师兄,师弟他”
厉红缨看得投入,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庄七不会输。”
李温成瞬间瞪大了眼,显然不信。
厉红缨摇了摇头:“他是故意拖延时间,熟悉正阳峰的剑法。你再细看,若之前说是生疏,现在他应对正阳峰的每一招,都比之前熟练”
说此处,厉红缨忽然一喊:“就是现在!”
李温成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全场一片哗然。
方才还占尽优势的正阳峰弟子,猛地被一掌打落进湖水。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战况,更人直接怒喊:“正阳峰的,你是不是故意!”
“故意个屁——!”
正阳峰的弟子好不容易爬回了观战台上,冲周围人悲愤地怒吼一声。要说最憋屈的,就是他自己了。
刚才每一招,都是要刺中了,偏偏对方就在那一瞬间就躲了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应该是必赢的,没想到对方不知道怎么,横踢一脚就把自己踹进了水里。
“哟,这些都是我的啊。”
笑呵呵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拉过来。
庄七已经抱着押台上的纳袋,眉宇肆意张狂。
众人气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庄七视若无睹,抖了抖纳袋大笑:“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各位老哥哥们保重身体呐!”说完,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李,李师兄,这是你的。”
李温成刚想追上去,就被一脸错综复杂的弟子拦下,递给了他两个沉绵绵的纳袋,他灵识一扫,便知里面有百来个灵石了。
他心想不对,等慌忙追出去后,庄七早跑了个没影,哪有说好的在外边等他。
现在,李温成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计谋,不由哑然失笑。
“你小子在这笑什么呢!”
一股浓郁的酒气飘来,李温成立即行礼:“风师兄。”
风破来提着剑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打了个酒嗝,手搭在李温成肩上,酒醺醺地问着。
“刚就听这边动静大,发生什么事了!”
酒气扑面而来,李温成习以为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庄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好个庄七!”
听完了整件事,风破来一下酒醒了,猛地拍了下李温成,大笑道:“有意思,够狡猾,这么贱不来风回峰,可惜,太可惜了!”
李温成失笑一声,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庄师弟的意图,但这样总觉不妥,一来有作假之疑,二来毕竟是他人钱财,不如师兄代我”
“代什么代!”
风破来猛地狠狠拍了一把他的脑袋,骂道:“读书人就是迂腐!你小子哪都好,就是这点磨磨唧唧,就因为你的磨唧,才突破不了境界!”
他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又道:“庄七给你,你就拿着。这也是好事,给这群好赌的傻娃子们提个醒,别把擂台的存在本末倒置!”
李温成愣了愣,不解道:“师兄,若是这样,为何不取消赌赛的规定。”
风破尘听了冷笑一声:“人生在世一场豪赌,区区钱财都舍不得迈不过,修劳什子的仙!”
李温成彻底愣住,琢磨着师兄的话,冥冥之中又仿若悟了几分,不由更加深思起来。
风破来叹了口气,挥挥手:“这笔灵石够你去剑炉挥霍一阵,我走了,好好养你那把本命飞剑。”
李温成道:“师兄又去哪?”
“去哪?”风破来脚步一停,怒道:“还不是去躲着折花卿这个疯丫头!”
说完,人就化作一道长虹,没踪没影。
“哟,小滑头,你怎么来了!”
折花卿正坐在药柜前,和女掌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见了庄七立即拉着袖子问:“听说你与风破尘关系不错?最近他在干嘛,有见过他没?”
“我哪知道死酒鬼在哪。”庄七白了他一眼,将装满灵石的纳袋放在药柜上。“里面算我买你之前送的药材,剩下的,你就将那三样药材,再帮我都拿了。”
折花卿本是一阵失落,等掂量着纳袋后,又眼睛一亮,道:“数百的灵石,小滑头,你这是发财了吗。”
庄七坏笑了两声:“是啊,发大财了!”
折花卿眼珠滴溜转了两圈,捏住庄七的耳朵:“你是不是干坏事了!”
“疼疼疼!”庄七使劲地将她手挪开:“哪敢啊,我心地善良,从不干坏事,这些钱都是各位师兄师弟自愿捐出。”
柜台的女掌事们不禁都被逗得掩唇轻笑。
折花卿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幽香扑鼻而来,立刻小声地冲来人喊道:“娘”
舒容仙子拖曳着羽衣,缓步轻移走了进来,也没有看折花卿,一双美眸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庄七,其余人皆噤若寒蝉。
过了许久,舒容仙子才收起目光,淡淡地问道:“你入山之前,怎么会做起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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