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一行人就上了路。
厉红缨跟在庄七身后,似笑非笑的问二人昨晚去向。庄七也没忌讳,直接将撷芳楼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说。厉红缨来了兴趣,也讲起了青州联盟的局势,反倒让庄七听得意外,这些消息连剑宗都不曾有过。
赵胤像是彻底放下身份,毕恭毕敬地跟在庄七身后,安静地听几人说着青州的局势。而身后的一股视线,始终没有从庄七背上离开。
华庭低着头一言不发,眼里的恨意却再也藏不住。
霜寒般的剑气一闪而过。
九亥骤然停下,眼中杀气毫不掩饰。
华庭一阵颤抖,就差一丁点距离,结成霜的剑气就要刺入眼里。
“再看,杀了你。”
冷冽的声音让几人不寒而栗,唯独庄七,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赵胤立即将华庭拉回身后:“华庭刚才一直低着头,许是看错了。若他惹怒剑主,尽管罚我!”
九亥充耳未闻,冷冷注视摇摇欲坠地华庭,蓦地踏剑离开,转眼甩出一大截距离,很明显不愿再与他们一道。
眼见心肝跑了,庄七顾不上这几人,立即也跟上了上去。
“殿下。”华庭眼梢带着泪,“我刚什么都没做。”
“可能是误会。”赵胤漫不经心地道了句,又说:“以后你别喊我殿下,喊我名字即可。”
华庭心底一沉,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
琅琊城是青州第一大城,万千文人墨客向往之地。
云雾之下,八街九陌交织如网,纵横南北,红墙高阁飞檐反宇,其间车马骈阗,笙歌不休。
“这比我之前来要繁盛不少。”厉红缨眯眼赏着云雾缭绕间的盛景,似笑非笑地冲庄七打趣道:“琅琊城作为九州十二城其一,也算实至名归。”
庄七冷嗤一声,“一地垃圾,也叫盛景?”
厉红缨挑眉,“你这话若在城里说,怕是要被口沫淹死。”
庄七懒得在理,踩着剑直奔城后的群山。
几人一路无话,唯独厉红缨的嘴没有合上,一路点着白沙书院与琅琊城的关系,直道山脚处,蓦地出现一白影,厉红缨的话音陡然止住。
于庄七而言,这是名熟人,当初血枪宗随行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仍旧戴着帷帽,向他们行了一礼,声音亦如从前轻柔。“二位峰主远道而来,观初这般有礼了。”
不等庄七说话,厉红缨挑眉一笑,“听闻白沙书院洞主有四大弟子,只有一名为女子,唤作沈观初,被称为“琴仙”,掌管琴棋书画中的琴院。”
“厉峰主抬举。”沈观初又冲庄七温言道:“庄峰主不必困惑,骁千城是小女表叔,我们也算有缘。”
厉红缨勾笑道:“这么说来,庄七岂不是你小表叔,我是他兄弟,你岂不是也得唤我声叔?”
“闭嘴吧你。”庄七不耐地打断对话,更没有心情闲聊,直接说:“带我去幽兰谷。”
“这是自然。”沈观初又道:“但骆老只答应见庄峰主和霜绝剑主,厉峰主和这两位小友,可否方便先去别院?”
厉红缨道:“可以是可以,就不知能否有机会,一睹姑娘芳容?”
沈观初一愣,还未答话,就被庄七一顿骂。“烦不烦,别耽误老子治病!”
厉红缨啧了一声,又看了沈观初两眼,才带着赵胤华庭跟着侍从离开。
圣手骆阳,九州医仙数名,但能称圣手的,仅此一人。曾经医堂的堂主,传位下去后,便隐居在白沙书院的幽兰谷避世不出,一人不医。
九亥拦在沈观初面前,盯着她问道:“圣手骆阳闭谷不出,如今肯出手,是为何?”
沈观初轻声说道:“就凭您是渺尘真人的爱徒,庄峰主是剑圣的传人。”
九亥皱眉:“就凭这?”
原以为师父这个信物另有深意,未料原因只是这么简单。
“不错。”沈观初轻声解释,“且不说骆老与渺尘真人是旧识,剑圣与渺尘前辈曾就救九州于水火之中,凭这一点,为此开谷,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九亥默然,侧目望向身旁。
庄七面不改色道了句“挺好。”速度变得愈发迅疾。
越过结界,山谷横流,绿林纵横,萤虫遍布,雾气萦绕。
最终沈观初停在一座茅屋前。
“骆老,人带来了。”
话音未落,紧闭门被一阵风吹开,拄着拐杖的老者快步走出,瞬息之间就来到几人面前,骆老一双皱眼上下打量着二人,似是要将他们看穿。
沈观初笑道:“人已带到,观初就不多叨扰了。”说罢架着法器离开。
“哼,胆子挺大,强行突破境界便罢了,未巩固修为就出关!”老者吹鼻子瞪眼,“你是多急!”
九亥皱眉,抿紧薄唇,不想搭理。
骆老瞧着更气:“跟渺尘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庄七愣住,“渺尘年轻时和他一个样?”
“废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凡他能巩固个两年,修为怎会停滞不前!”
庄七听得更加揪心,九亥见他如此,眉头皱地更深。
骆老又瞪了两人一眼,转身道:“跟我来!”
穿过一片灵亩,又在巨石阵中绕行片刻,最终停在一方小池面前。
庄七一惊:“好浓的灵气!”
九亥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讶,他精通药理,自然知道这池水如何得来。
骆老骄傲道:“这里是此方地界的灵脉之处,我用万千珍稀灵草辅之,将它化作药池。”
庄七连忙问道:“这个就能治好根基受损?”
骆老哼了一声,道:“寻常人做不到,但渺尘的弟子,兴许一试。”
“你什么意思?还不是一定能治好!?”庄七一听又皱了眉。
“浮浮躁躁!”
骆老骂了他一句,才解释道:“想要借助灵气修复根基,需要有异于常人的道心。所谓道心,是对道的领悟,是对彼之道的坚持。渺尘对天道自然的参悟,称得上九州第一人,他的徒弟,自然也可以!”
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面色古怪的庄七。
九亥看着一池的药水,神情从容,“要我怎么做?”
“你且进去入定,剩下的交给我。届时我会施术修复你的奇经八脉。”骆老又冲庄七道:“你,出去!”
“我不!”庄七想都没想的就拒绝。
骆老瞪了一眼,“不听话就滚,老夫还不乐意治了!”
“别,有话好说!”庄七念念不舍地看了眼波澜不惊的九亥,又丢了句“要有什么事,你就唤我。”再得到对方一个眼神,才悻悻地离开。
骆老见他们如此,道:“你们两个倒是步了渺尘和剑圣的后尘!”
九亥充耳未闻,一脚踏进池子,依言入定。
骆老不罢休,又丢了句“当时剑十一可不像这小子,这般浮躁!”说完又哼了一声,手中绿色的灵波,才打进九亥身体。
就在这一瞬,九亥身后忽地绽出一阵白光。
骆老错愕至极:“这,这是!!”
而池中人间早已入定,自是听不见老者惊慌的声音。
随着灵气探入,能清晰的看见,在九亥背后的脊骨之上,一串诡谲的金色刻文缓缓浮现,最后浮于皮肤。
九亥的治疗很顺利,连圣手骆阳也没想到进展如此快,在他眼里,九亥在道心上的坚持,甚至比年轻时的渺尘更胜一筹。
唯一让他错愕的,是最开始的异象。
待九亥醒来,骆老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背后那道金色文字,剑圣的背后也曾有过。”
“前辈可知来历。”九亥眼里平静无波,从容地用灵力烘干自己的衣衫。
“不知。”骆阳叹了口气,道:“曾经我问过剑十一,他不肯说!不过你身上的禁制明显是渺尘下的,你大可问他。”
“不必了。”九亥望了一眼浩瀚长空,漠然道:“师父不说,就是时机未到。”
骆老反问道:“你不担心?这金字不属于九州任何一处地方,老朽从未见过。我曾有意去寻它来源,发现这更像是一种诅咒或者术法!”
“担心有用?”九亥握住剑柄,淡淡道:“真相我会去寻,再诡谲的局,劈了便是。”
骆老哑然。
庄七在石林外来回踱步,像是实在忍不住,刚要踏进石阵,便看见九亥和骆老一前一后走出来。
“怎么样!”庄七快步走到跟前,见九亥面无表情,一颗心七上八下。
“关心则乱!”骆老耸了耸眉,横了他一眼:“此后连续七日,须在池中入定,巩固气海,便无事了。”
“就这?”庄七不可思议地反问一句。
“就这。”骆老不耐烦地将人赶出去,就连他本人,也未料到这么快。曾想过的走火入魔,经脉难以复原等事竟从未发生。
庄七恍惚地走出山谷,期间九亥一直在身边闭唇不语,等回了神,庄七见他面容冷峻,又关切道:“怎么不说话,有心事?”
九亥拍开伸过来的爪,脸色柔和了些,淡淡道:“无事。”
“你一般说没事就是有事。”相处这么多年,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对方,庄七笃定道:“你不说,我就回去问骆老!”
九亥瞥了他一眼,“你去。”
“你!”庄七看他态度,就知道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刚好的心情,一下就沉到谷底。
“庄峰主,霜绝剑主。”
刚出谷,便又迎来一位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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