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后,庄七特地招来守在华庭院外的两名弟子,然而二人都没见过华庭走出庭院,只得让厉红缨继续监视华庭。
七日之期很快到来,白沙书院的内应始终没有找到,华庭也没有再出现动静。
眼看到了傍晚,华庭又拉着赵胤去棋院。
庄七来了精神,藏着两仪笔的珍棋阁就在棋院,这些天华庭哪里都去了,唯独棋院没去。
他叫人去给主殿报了信,与厉红缨跟在华庭身后,九亥提前去了棋院守株待兔。
棋院是单独的一座山,竹林石山遍布,除了书堂,但凡风景俱佳之处,总有些书院弟子席地对弈。
一路上,华庭倒像真的游山玩水,一路泛舟赏花,观棋踏青。
赵胤一路相随,神色愈发的怔愣,心情也更加沉重复杂,七年的陪伴假不了,他是真有点喜欢华庭,也真不想看他误入歧途,越走越远。
“殿下。”华庭漫步在石山,忽然唤了一声。
赵胤怔了怔,回过神轻声道:“不是说了,以后不必唤我殿下,叫什么都可以。”
“可我还是喜欢叫您殿下。”华庭柔声笑着:“仿佛这样,就能回到以前。”
赵胤低声道:“你”
华庭眼角弯了弯:“殿下,华庭也有真心,可惜您不信。”
“我没有。”赵胤沉声道:“我对你亦是真心。”
“可你还是找了庄七。”
一句话让赵胤僵在原地。
“我只是试试,可惜殿下待华庭,远不如华庭待你。”华庭笑了笑,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华庭蓦地将赵胤推开,转身跑进石洞之中,整座棋山警钟长响,一时所有弟子闻风而动,庄七与厉红缨化作虚影钻进石山。
“还跑!”庄七闪身来到黑影身后,一手抓住他的肩膀,却没想抓了个空,浓郁的黑雾从衣袖中四散而开。
“傀儡术,跑!”厉红缨大喝一声,拉着赶来的赵胤,与庄七飞快的后退。
就在飞出石洞的瞬间,整座石山应声而炸。
赵胤在二人撑起的结界中睁大了眼,周遭乱石横飞,再也找不到瘦小的背影。
庄七交代厉红缨看好赵胤,化作疾风朝珍棋楼行去。
等赶到时,就见九亥持剑站在结界前,一群白沙书院的弟子浑身冒着黑气,躺在地上,气息全无。沈观初正指挥人,将赶来救援的弟子遣散。
“这也是傀儡术?”庄七蹲在地上检查,而这群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这里十三名弟子都中了招,为何书院没有察觉。”
沈观初悲痛道:“傀儡术以鬼气御尸,使尸体与活人无异。刚才我与霜绝剑主只防着华庭,却未想周围弟子忽然起势,疯了一样要冲进珍棋阁。”
“我之前倒从未听过傀儡术。”庄七站起来,见九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问:“是三途教?”
九亥淡淡道:“三途教的鬼道。”
三途教以毒、鬼、刀分为三道,其中鬼道神秘诡谲,擅以鬼气御人。
庄七沉思道:“可为什么要明目张胆的进攻珍棋阁?”
九亥冷冷道:“声东击西。”
沈观初脸色微变,立即对身边弟子快速说着:“去通知洞主,另外派人去各大院检查,有无重要之物丢失!”
自消息传出后,白沙书院上层震怒,封院严查内外门弟子。
不眠不休彻查一夜之后,终于寻到一丝蛛丝马迹。山脚轮班的弟子,曾见一名长相陌生的书院弟子下山。而这批死掉的弟子,都去过同一个地方,便是琴院。
等一切忙完,已是第二天中午。
庄七去了主殿。
“小友来的正好。”白沙洞主位于上首沉思,脸色略显疲惫。“观初和不言去四院巡查,却未见有物丢失,如今老朽也看不透,三途教究竟是何目的。”
庄七皱眉问道:“洞主对三途教的鬼道知道多少?可否告知。”
“鬼道”白沙洞主脸上的皱纹深了一些。“世间浊气有数种,其中最令人可怖的,便是魔气、鬼气、煞气。而这鬼气最为阴冷神秘,出自鬼灵幽冥,善控尸提,迷惑人心。”
“当初燕洲之乱,便是鬼道起的势。在与仙道交手时,鬼道以笛声惑人心智。小友切记,谨防笛音恪守道心。另外,那个叫华庭的弟子,像是去了青州边境。”
庄七冲白沙洞主道了谢,又道:“华庭总归是我带来的,自会去捉拿,在此期间厉红缨留在书院,协助书院调查。”
与其说协助,不如说是将人压在这里。
闹事之人从剑宗而来,即便已是叛徒,但庄七一行在其他人眼里依旧形迹可疑。如今琴院嫌疑重重,沈观初忙的焦头烂额,厉红缨自是放心不下,呆在书院正好。
“此计尚好。”白沙洞主沉吟一声,注视二人顷刻,又嘱咐道:“李监院此刻也在边境的盟会分部,若是遇见,还请小友多多担待。”
“我尽力。”
庄七直言不讳地道了句,惹得白沙洞主哑然失笑,随后放弃劝说,只道了句“罢了,你且去吧。”便叫人将他们送回山海苑。
庄七原想将赵胤留在白沙书院,未想对方坚决反对,劝说无果下,三人即刻动身,去往中州边境。
事态紧急,庄七直接将赵胤带上讨世剑,与九亥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边境。
二人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直到次日上午,赶回了边境。
他们路上已打听清楚,傅家军的总营在云城,边境则是驻地军营,留了位将军驻守。
傅家军驻扎边境的军营不难找,河边上方大片的帐篷,便是所在地。
等他们落在营门外,便立即被一众士兵包围。
“九岳剑宗庄七,受白沙洞主所托,来找将军有要事相商!”庄七快速说完,又出事示弟子令牌。
为首的将士听到名字脸色缓和了些,但又听是白沙书院,脸色一下冷了,生硬地说:“将军不在军营。”
“在哪,现在就带我去!”庄七拿出一幅画像,快速说道:“三途教的人出现在青州,是大事,耽误不得!另外你照着这个画像,贴在关口,但凡要遇上立即通知我!”
一行话里皆是命令的口吻,都是要紧的大事,士兵们面有不虞,但还是接过了画。为首的将士道:“将军在矿脉里,您跟我来!”
将军的行踪,作为守卫应是不知情的。但在前日,白沙书院的李监院借口人手不足,强硬地要将军亲自去矿脉监运。此事闹得大,一时间军营上下义愤填膺。
一路上,庄七听了事情经过,冷笑连连。
矿脉离得不算远,在一群山林间的深坑中。几人御剑还未落下,就见洞口一片嘈杂。
“你们叫我监运,却没说这里已经死了几十号人!”穿着甲胄的中年男子,指着矿洞,恨声道:“若非我进去看了,恐怕现在还不知情!白沙书院是将青州百姓的命视如草芥!”
盟会装扮的男人强笑了声,勉强的作揖道:“将军您也算个修士,在修士眼中,百姓的命不就如同草芥吗。再说青会也抚了钱财,何须如此动怒。这一车都是灵矿,耽误不得,将军也不想因此与盟会失了心,对吧。”
“你!”
将军满脸愧愤,额边青筋暴起,可对方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恰在此时,一道剑光晃过,惨叫声接踵而至。
刚才耀武扬威的男人,眨眼被一柄黑色巨剑,贯穿衣袖,牢牢钉在地上,虽未见血,但无形的压力让他快要窒息。
“阁下是?”将军打量着突然到来的一群人,神色惊疑不定。
“将军!”跟上来的将士,气喘吁吁地说完庄七的来历,又询问道:“将军,现在如何是好?”
傅将军当即果断道:“按庄峰主说的去做,另外请画师多临摹几张,务必让每个巡防将士都记住容貌!”
将士立即领命,转身便跑回了军营。
备受煎熬的男子,听了对方身份,断断续续地喊道:“我是盟会的人,剑宗你们噗——!”
黑靴一脚踩男人胸口,逼着他直吐血。庄七将剑拔出扛在肩上。“回去告诉李监院,中州青会的帐还没算,这座矿山,老子要了!”
话音未落,人就被一脚踹飞到远处。
矿车旁的随行浑身颤抖,气都不敢喘,只听一句“滚”字,登时一哄而散,头也不回的跑。
等人走了,傅将军冲庄七抱拳道:“庄峰主,多谢!”
庄七收了剑,回了一礼,立即道:“洞里还有多少百姓,让他们停下,我看看情况!”
傅将军心系着人命,立即召了手下进洞,将人都喊出来。
不过多久,就有一批人出来了,是被抬出来的,等一众士兵进去,就发现又有几人相继倒下。
这些人瘦骨嶙峋,像极了干尸,只有微弱的鼻息,证明这些人还活着。
九亥目光闪了闪,手里已浮出两瓶丹药,递给庄七。二人心意相通,各自蹲在已经昏迷的人旁边,掰开他们的嘴喂药。
“我,我也帮忙!”赵胤急匆匆的拿过几粒丹药,学着庄七掰开他们的嘴。
这些矿工的身上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几人浑然不觉,埋头治着人。
傅家军一众人面色复杂,青州的百姓,到最后还是中州人来救。越来越多的矿工步履阑珊走出来,他们目光呆滞,仿佛看不见人一样。只有一些年轻的矿工,看见此景后,眼里有了些神采。
过了片刻,洞口密密麻麻一片人。
庄七看着一众人形销骨立,转身递给傅将军一个纳袋:“劳烦将军借用手下,将里面的碎银分发下去,然后再拿些粮食过来,这些都记我庄七的帐下。”
“庄峰主心善,傅某佩服!”傅将军接过纳袋,灵识一扫便知里面的数目,当即暗叹了声财主,便指挥起手下,将人员登记在册,分发碎银,又寻了人去军营里搬粮食。
一群目涩无光的矿工,听了几人的对话,脸上终于有些反应了,可惜他们已经没有力气道歉,只能用眼睛望着中间的黑衣男人。
庄七想了想,又向傅将问:“这群难民需要安置,将军可知晓合适的地方?”
傅将思来想去,有些犹豫地说:“有是有,附近有座小城适合安置,只是城里也有劫匪横行,只怕也不太安全。”
九亥皱了皱眉:“城里为何有劫匪?”
“哎。”傅清重重叹了口气,“劫匪打进去,那些地方官员就弃城跑了。盟会也派人镇守过,可没过多久,人就走了,劫匪便又入了城“
傅青蹙着眉,忽地眼睛一亮,“对了,我想起来,周遭有一座小镇可以,那座小镇因着地方贫瘠,相反还算安全,只不过离此地三十里,今天怕赶不过去。”
庄七眉头舒展了些,看了一眼这群难民,说:“还劳烦将军再派些人,先在山林后扎营,让这些难民先安置下来,解决完矿洞的事情,我便去镇上看一看!”
傅将立即答应,他们傅家军隶属青州盟会,诸如此事都不方便出手,如今见有人愿意管,自是再乐意不过。
就再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呵呵的笑声。
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最里面有个头发蓬乱的男子。
见庄七看过来,男子透过蓬乱的头发,直勾勾地盯着庄七:“今日你一时兴起做了好人,但来日这群人怎么办,数万边境百姓,难不成你都要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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