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亥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转瞬恢复如常,迅速来到庄七身边。
等庄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满眼关切的九亥,以及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怎么回事。”庄七连咳了数声,一招“流火”将他全身灵力耗尽,此刻如同废人。
九亥扶起他,又拿出一粒灵丹给他喂下,才简短的说:“刚才三途教来过。”
庄七怔了怔,上下打量着九亥,经过边境一战,对方灵力也所剩无几,又是怎么打跑的三途教?
九亥不愿多说,将目光转向华庭,淡淡问道:“你想怎么处置。”
庄七顺着目光看去,就见到不作挣扎的华庭。等他看见已经变成傀儡的赵胤后,眼眶一下就红了。
“怎么,心疼了?”眼见逃不过,华庭反而来了底气,妖魅地笑着:“我就是要把它变成傀儡,日日夜夜陪着我,补偿我!”
庄七撑着剑站起来,俯视着华庭:“从小到大,你都要至于我死地,我惹过你?”
“没惹过?哈哈哈哈!对!没惹过!”
华庭仰头看着他,像勾魂的厉鬼,字字沥血。
“可我就是恨你!凭什么,我被家族驱逐到穷乡僻壤,还要忍受你的恣意!同样入了剑宗,他就要对另眼相看,而我就要对赵胤卑躬屈膝!凭什么所有的好意都归给了你!”
“我不过拖延了点时间,你就要上纲上线,置我于死地!李温成是死了,可又不是我杀的!因为这件事,我被逼入了三途教,他们要杀赵胤,我不出手,也多的是人出手!”
“说到底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煞星,你身边的人,都要因你而死!”
华庭胸膛上下起伏,还嫌不够似的狠狠剜了他两眼。
过了半晌,庄七才淡淡道了句:“说完了?”
华庭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庄七蹲了下来,掐着对方纤细的脖子,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庄七看着那双几近滴血的眼,字字珠玑。“你害了李温成,杀了赵胤,你该恨的,是你自己!”
“你说赵胤与你惺惺相惜,但你知道,你们最大的差别在哪吗?”庄七将人又拉近了点,冷冷笑了一声。“赵胤从来不会借势欺人,而你,只会将失败怪在别人头上!”
华庭像是踩了尾巴,喉咙被卡着说不出话,手上却忽然挣扎地要抓向庄七。
庄七手背青筋暴起,掐地华庭喘不过气,手脚愈发的挣扎。
就在人几近要晕过去的时候,庄七松了手,站起来,淡淡道:“赵胤死前唯一的请求,就是要我不杀你。”
一句话如咒语,华庭蓦然定住不动。
“华庭,我不杀了你,你死了太便宜!”庄七冲九亥淡淡道:“九,把他修为废了,再给他灌一整瓶的增寿丹,老子要让他长命百岁!”
华庭瞳孔骤然放大:“庄七,你不能这样对我!”
话音刚落,九亥已一掌拍向他的脑袋,将他打晕过去。
等解决完一切,九亥看了一眼已无神采的赵胤,朝庄七问道:“他怎么办。”
庄七抿了抿唇,良久叹息一声:“不用管,走吧,回青州边境。”
九亥皱眉:“你还回去?”
“算算日子,不悦楼的粮草应当运过去了,但傅家军能不能挡住,也不好说。”庄七沉声道,“曌汉青州不会再有修士,但没规定不能背后出主意!再说,有些帐还得去找某人算咳咳咳咳”
九亥皱眉,起身将他背起,踏上了霜绝剑:“再休息会,我带你回去。”
庄七让讨世剑跟在后边,面色古怪:“放我下来,你这么瘦,背着我个大男人,怪不好意思!”
“闭嘴。”九亥轻轻呵斥了一声,随即说起了正事,“我们直接去云城,傅文展和崔耿已经在那。”
庄七诧异:“他们?”
“傅文展是傅家军的小公子,出了此事他不可能不来。”九亥接着说:“至于崔耿,她在云城,足以证明粮草已经运到。而且曌汉军队也快打到去云城。”
“这么快?”庄七怔了怔,云城是琅琊城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傅家军的基地。
“是傅家军让的。”九亥继续说:“自我们一走,傅家军与曌汉交手后,便全部退至云城,像是为了集中兵力。”
庄七若有所思,傅家军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对方为何会退地这么快?
待二人身影远去,阿姜捂着伤口,再度出现在原地。
身上伤口血流不止,女子脸上绽出妖娆的笑容,等她盯上地上华庭和那具傀儡,眼睛里闪出了嗜血的光芒。
一阵风拂过,地面再度空无一人。
云城,青州盟会总部
“洞主,当真不让修士出战?”
以李监院为首的盟会掌事,围站再白沙洞主下方,已有人急不可耐道:“曌汉大军已驻扎再云城之外,这是摆明了挑衅。若云城失手,青州联盟百年清誉就此毁了啊!”
“盟会还有清誉可言?”
白沙洞主立于人前,痛心疾首:“尔等胁民挖矿之事,世人尽知。曌汉为何能一路攻到云城你们难道不知?守城官员百姓尽数让道!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治理的青州!”
庄七犹如一颗石子,激起青州百姓压抑十年的激愤。
掳人采矿之事,换做以前浑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但庄七的介入,犹如利刃,捅破了十年来的铜墙铁壁。
自消息传出,下至边境,上至琅琊城,骂声一片。
“百姓巴不得改朝换代,军心动荡,若非这一场战事,世人至今仍道琅琊城内歌舞平!”
白沙洞主扫着一群默不作声的人,随而又道,“再说修行,几十年来,外门弟子没了琐事缠身,修为又涨了多少!边境一战盟会弟子尽出,结果如何?再者监院与庄七一战败局已定,此番反悔,白沙书院再无脸面立足仙道!”
李监院强忍着不愉,沉声道:“洞主半步地仙,但凡出一手,又有庄七什么事?”
“所以,你是想等我出手?”白沙洞主垂首盯着李监院。“青州盟会这么多年有恃无恐,只因为一个通天镜坐镇?”
身边都是他的人,李监院也不俱,沉声道:“且不说边境布阵图如何落在人手,但此事因白沙书院而起,我等也须对此负责。”
“布下结界,原是想保青州百姓平安,可我终究错算了。”白沙洞主脸色愈发的苍老,叹道:“李和元,当初我将青州盟会交于你时说的话,看来你是忘了,”
“我没错!”
李监院“哼”了声,一挥拂袖说道:“若非我,白沙书院的势头能这么快赶上九岳剑宗?百姓死了便死了,洞主若真的怜惜,早该出手!”
话音未落,掌风刹那袭来。
李监院猝不及防之下,撞到门柱上险些晕了过去。
“你以为青州盟会都是你的人,老夫便无法?”白沙洞主道,“不言,进来罢。”
话音一落,大门出便出现一个人影。
李监院瞳孔一缩,咬牙道:“吴不言!”
吴不言抿唇一笑,走近人前,手上拿着一本册子,悠悠道:“我手中这本册子,是撷芳楼的账本,至于里边内容,想必在座诸位都知道吧。”
一众盟会掌事面容大惊,脸色苍白。
吴不言继续道:“李监院所做恶行,明日便会贴在琅琊城内。我想,诸位不想自己的名字,也出现在其上对吗。”
话音未落,刚才簇拥李监院的一批盟会元老,立即改了口。
“李监院挟民挖矿,行径恶劣,还请洞主诛之!”
李监院怒目圆瞪,“你们!我如今倒了,你们日后也别想好过!”
众人一凛。
白沙洞主扫着一群静若寒蝉的掌事,沉声道:“李监院以上犯下,私通三途教为祸人间,押去雷狱!”
一语未了,如山压顶的气势骤然而下。
长年累月的沉寂,让所有人都忘了,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曾是九州里数一数二的地仙。
众人不敢反抗,立即压着晕死过去的李监院去了雷狱。
等一群人退下后,白沙洞主瘫坐在座上,身上的疲惫感愈发的重,这些年他总在百姓与书院中作取舍,却忘了,世间哪有双全法。
吴不言没有离去,静静地看着曾经的恩师。
半晌,白沙洞主叹了口气,“不言啊你这又何必,即便没有这场战,盟会依旧会散,”
吴不言摘了扇子,笑叹一声,“老师,你心里明白。即便盟会散了,也救不了青州。青州是根烂了。”
白沙洞主闭目不语。
吴不言将扇子扔在地上,又是一声长笑,“琅琊城万顷繁华,数万学子沉醉风月。十五年时间,让他们忘了什么是兴国安邦,生命何其可贵!根烂了,就得要连根拔起!”
白沙洞主苍老的声音里夹着一丝薄怒,“你放曌军进来,百姓无辜枉死,又何其冤枉!”
吴不言平视而去,目光坦然,“只有鲜血,才能唤起死去的斗志。老师清楚这一点,才会许了庄七要求。我亦会为此事付出代价,战世过后,我当自裁于天下。”
“你!”
白沙洞主眼里含怒,眼神又悲又痛,在短暂的瞬间,又化作一声长叹,无力的摆了摆手。
“你先下去。”
吴不言最后行了一礼,转身缓缓离去。
背后却传来老者笃定的声音。
“我应庄七,并非因你观点。而是吾坚信剑圣的传人,一定会平息这场祸事。他不仅是青州意外的石子,更是九州意外的石子!”
吴不言未做反驳,闻言洒然一笑,随后奔赴远方。
等庄七到达云城时,已是卯时。
在城楼的最顶端,他看到一位本该在白沙书院的人。
此时的吴不言,没有再摇扇,负手而立于栏边,注视着城下灯火通明的营帐。
“满意了?”庄七冷冷注视着他。
华庭声东击西,击的是后续。边境布阵图放在千月楼第四层,而去检查的,正是吴不言!
“我从未想过瞒你。”吴不言身上没有一丝被揭穿后的慌乱,只是平静地说:“当初我去曌汉游历,便发现曌帝的野心。也是你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此事对青州来说,不失为契机。”
“不破不立,唯有一战,才能将诸多问题暴露出来!”
庄七怒目而视:“你说的痛快,你的一念之间,让整个青州改朝换代!”
“改便是了!”
吴不言目光如炬,疏狂长笑。“青州盟会不过腐朽之木,老师不舍得,我来砍便是!琅琊城作为九州十二名城之一,喝人血,吃人肉,就该毁!”
庄七心头一窒,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过了良久,就在吴不言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衣领蓦地被抓住。
庄七一拳揍到他脸上,紧接将他扑倒在地,又揍了一拳。庄七抓着他的衣领,沉声道:“第一拳,是老子替为这场战争遭殃的百姓打的!第二拳,是你利用我的代价!”
“吴不言,你的棋下完了。”庄七站起来,负起讨世剑,沉声道:“你且看好,看老子如何一剑劈了你的棋盘!”
吴不言瘫在地上怔了怔,而后长笑起来,他扬手一挥,丢给庄七一个锦盒:“九为终,这是我给你的回礼。”
九亥脸色变了变:“九心冰莲!”
九心冰莲,据传能有起死回生增强修为的灵草,相传只有在仙人降世的琼州才有,几乎无迹可寻。
九亥目光凌厉地,盯着吴不言:“你从哪里得来!”
“无意中与人下了盘棋,赢了,换来的。吴不言仍旧看着栏外,“我拿着他无用,送你们了。”
庄七也不客气,收了冰莲就奔向城内傅家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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