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一轻,江云邈站直了身子,耸了耸肩膀,随后又抬手揉了揉后颈。
他抖了抖因为维持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身体,总算是缓解了一些,现在才感觉到全身开始放松下来。
江云邈松了口气,随后抬眸,略带戏谑地对那边正和方以寒说着话的辛卯说道:“跳下来之前也不忘再踩我一脚啊,小师妹?”
辛卯顿了顿,对着他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又微微伸长了脖子看他肩膀处,抬手非常做作地翘起兰花指,帮他拍了拍制服上的脚印,说:“拍掉了,要是还嫌弃,我可以出干洗费。”
江云邈笑着摆了摆手,想说也不过是句玩笑话,却没想到方以寒面无表情地抢了白:“如果真的要出,那也应该是我出。毕竟如果我的手没受伤,云邈的位置本来应该是由我来站的。”
“……???你们连这都要抢的吗。”江云邈闻言,瞬间就一整个无语住了。
辛卯其实也只是应承一下江云邈的玩笑话,没想到方以寒居然一本正经地截过话头,一下子也抿起嘴唇,摆出一副无奈又无语的表情。
“这都什么鬼……”辛卯抬手挥了挥,“门都开了,你们不快点进去吗?”
江云邈的眼睛在辛卯和方以寒之间逡巡来回了好几遍,嘴角憋着笑,拍了拍方以寒的右肩道:“走走走……这衣服的干洗费要怎么算这个事情,等咱们仨出去了之后再仔细掰扯。”
听他这么一说,方以寒倒是浑不在意地朝前走了,辛卯却是无法理解地看了一眼江云邈,趁着方以寒背对着自己,很是夸张地对着江云邈摊了摊手,一脸“我不明白”的表情,又歪了歪头。
而江云邈见了,用更加夸张的方式摆出了和她一样的表情和动作,甚至还添油加醋地晃了晃脑袋。
然后什么也没说,跟在方以寒身后就往打开的机关门里钻。
辛卯翻了个白眼,小跑两步跟上二人,一跨进这道门,便被里面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这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四周围成一个巨型圆顶的墙壁上,一幅幅精美的壁画随着机关门的渐渐开启而显出全貌,然而这质感,瞧着却像是悬浮在石壁前的模样。
他们三人走近了看才发现,壁画整体其实是紧贴着墙面的,因为所有的笔触都是墙壁上篆刻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些所谓的壁画并非是辛家的先人用矿物颜料一笔一画绘制在石壁上的,而是和打开这间石室的机关圆盘一样,通过篆刻的方法完成的。
之所以现在见到的壁画是色彩鲜艳斑斓的状态,是因为辛卯刚才注入了机关门圆盘拼图内的脉冲。
这些壁画的染色,其实与圆盘上所留存的玄机是相同的原理。
无论是注入了何种属性的脉冲,流入这些千沟万壑的是什么颜色的液态能量,只要是来自于辛家血脉之手,那么这人的脉冲所流经的一切区域,都会自动转变成它们应该拥有的色彩。
所以……和圆盘上的图腾一样,这些壁画上所暗藏的所谓色彩的玄机,其实都是辛氏提前设定好的。
方以寒站在壁画边,闭上眼,开始将十分浅淡的一层脉冲往周围释放开去,用以检测这间石室内是否还藏有不为人知的机关,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后,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江云邈察觉到了自身体表面一掠而过的熟悉的脉冲能量,在触及的一瞬间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方以寒,发现他在安静地感知地形环境后并未立刻出声,而是等他睁开了眼才开口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还没等方以寒回答,江云邈便一眼看出了他极其放松的状态,不由得笑了,说:“看你这个样子,这间屋子里面应该没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方以寒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嗯,确实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江云邈重新将视线放回到身侧的壁画上去,“这辛家的老祖宗是真不得了啊……这玩意儿都能做得出来。”
“的确非常震撼,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方以寒皱起眉头,凑近了壁画的纹路仔细端详,甚至非常大胆地直接上手去触碰那一道道凹槽里缓慢流淌的脉冲。
一般而言,皮肤直接接触化形的脉冲而没有自身的脉冲做保护的话,无论是液态或是被人刻意做成利刃状,接触到的皮肤都会被灼伤,然而他刚刚直接去碰却并没有出现任何伤口,也没有感觉到刺痛,反而在指腹处察觉到一股暖意。
此时此刻,江云邈恰好回头,就撞见方以寒胆大包天的小动作,不由得皱起眉头厉声问道:“方以寒!你疯了?”
这句话一出口,不止当事人被他惊了一跳,就连在一旁静静观赏自家祖辈留下的这堪比艺术的大师之作的辛卯,也是诧异地转头。
然而在看向江云邈的时候,这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站着了。
辛卯视线一转,就发现江云邈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方以寒身边去,凑到他跟前抓着他的手打量了半天,随后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还喃喃道:“……什么都没有?”
不明白这位师兄为什么这么大反应,辛卯迷惑地眨了眨眼,踱步至两人身旁,握住方以寒的手腕拉到眼前,也跟着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的右手完好无损,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于是不解地抬头问江云邈说:“他刚刚干什么了?”
虽然发现这方以寒刚刚碰了脉冲的手指没受什么伤,但是江云邈依然是一脸凝重:“刚才,以寒出手碰了这壁画上的脉冲,而且……他没有动用自己的脉冲进行保护。”
听了这话,原本一脸疑惑的辛卯脸色也是一变。
她抿了抿唇,干笑两声,面对着方以寒说道:“呵呵,那你确实是……疯了。”
方以寒:“……”
江云邈玩味地看了自家师弟一眼,没说话。
“不过……”辛卯看了方以寒一眼,“他的手指却没有任何伤口,是不是因为这个壁画上有某些我们不知道的机关,或者是术法?”
知道这壁画上五颜六色的脉冲并不会将人的手指灼伤后,江云邈也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伸出食指戳了戳某处凹槽里的蓝色脉冲,又很无聊地拨弄了一下。
“以寒刚刚检测过了,这里没有机关,”他说,“我觉得多半是某种术法吧,毕竟和脉冲有关,还能让脉冲变色呢。”
辛卯颇为无语地看着江云邈显得有些幼稚的行为,忍不住吐槽道:“你当自己在玩史莱姆水晶泥吗?”
然而江云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根本没理会,而是一声惊呼:“我去?!”
“怎么了?”
在一旁默默看戏看了挺久的方以寒闻声凑了过去。
原本一脸嫌弃地看着江云邈的辛卯也跟着挤过去,把脑袋硬生生挤进了方以寒和江云邈的两颗脑袋中间,也问道:“怎么了?”
江云邈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了一眼辛卯:“复读机啊你。”随后,他又重新把目光移回了自己刚才用手拨弄脉冲的那段沟槽上,又用手指拨了一下这呈液态的能量:“你们看,这脉冲不是静止的液态,而是流动的。”
的确,液体中有细碎的鎏金在其中上下翻滚,甚至还能明显地看出这些闪着光芒的细碎砂砾在朝同一个方向缓慢地前行,显然是跟随着液体的流向在不断地改变位置。
辛卯抬头看向了这一面墙壁上的整幅壁画,说:“那也就是说,所有在壁画刻痕内的脉冲都是流动的,并且……还是呈一个流向不断循环的?”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方以寒也抬起头,“岂不是意味着,这些脉冲的颜色与属性也在随着位置的改变,而不断切换?”
被方以寒这么一点明,辛卯和江云邈顿时沉默了。
过了半晌,江云邈才终于再度开口:“好家伙……这辛家老祖宗可真能整活啊,这是人能想出来、造出来的东西吗?”
正当辛卯和江云邈还在低着头,凑近了这壁画的细节处,感叹这脉冲沟槽的鬼斧神工的时候,方以寒转身看向了他们身后,离得较远的壁画。
这凑近了看,觉得这脉冲的色彩鲜艳亮丽,就算同是红色系,这画上也能给你调整出不同的红来。
而从远处看,这壁画则更是壮观,这样的表现方式,就像是画面悬浮在空中,脉冲的流淌让画面上的人和物看起来栩栩如生,像在他们面前活了起来。
辛卯和江云邈还在研究这脉冲变色的原理,方以寒看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转头继续观察石壁上剩余的壁画。
这壁画记载的大多都是时空域与寰塔的历史,比如方、冯、辛三家决定创立寰塔,第一任塔主辛景灏宣布创立俶阳学院,第二任塔主冯愚在俶阳学院的洪绶堂前发表《洪绶堂宣言》,第三任塔主辛疏雨建立了寰塔附属研究所……可以说,几乎整个寰塔的发展史,都和辛家息息相关。
包括那被列在最后的祛流事件。
这次行动,甚至让整个辛家都陪葬了。
等等……方以寒望着最后的那一幅气势磅礴,绘制着众多辰侍与最中央的人形怪物对战的壁画,眉头深锁。
辛家暗室的建立,早在辛从安上任家主初期,即她就任第六任塔主时便已经完工了,从时间线上来说,祛流事件的发生应该在那之后。
不仅如此,更让方以寒觉得毛骨悚然的是,就算祛流事件发生在那之后,辛家有后嗣幸存于世,可是以那样稀少的幸存人数,在失去所有族人的悲痛心情下……真的能够完成最后这样的一幅壁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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