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继位,明蓁身为太后,身份自然更上一层楼。予洐并未来得及册封六宫,从前在王府时的旧人也不多,便都先暂居在宸王府内。
这一日,夏夕颜和文菁华领着几人前来拜见明蓁,见她脸色依旧苍白,显然是因着先帝仙去的事情伤怀,连忙劝慰道:“姑母这几日神色不好,还望万万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若是底下人伺候地不精心,姑母可不能轻纵了去,需得好好训诫才是。”说着,她看向近身服侍明蓁的春风几人,神色倨傲,“你们贴身伺候姑母多年,万事可要十分上心,不然,本宫可不会轻饶了你们!”虽是还未定下名分,夏夕颜却是已经一副后宫之主的派头,行事愈发没有分寸。春风是明蓁的陪嫁侍女,贴身服侍多年,情分远非旁人可比,谁人见了不敬着几分?也就是她了,也敢当着明蓁的面训诫。不过想来也是,如今诸人名分虽还未定,可夏夕颜是明毓皇太后的亲侄女,皇上的表妹,出身是王府众人之中最显赫的,连文菁华都不能与之相比,更何况她还为予洐生育了一个儿子,宫里宫外那么多人,都已经一致认定了夏夕颜便是未来予洐的皇后。
予洐登基,膝下的子嗣便要重新排过序齿。除去那些夭折的,细细数下来,便是皇长子周平安,皇次子周平靖,皇三子周平晏。
明蓁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好了。哀家的人,你竟也随意训诫吗?”她冷着脸,夏夕颜一下子惴惴不安,想开口说话,见她生气,便又住了嘴。明蓁不再理她,对着文菁华等人道,“皇帝这几日忙碌,一时顾不上你们也是常事。待过几日事务轻松些了,册封的旨意便会下来了,你们也不必太过着急。”
听得她这话,众人自是宽了心,恭敬道:“是。”
吕格格性子活泼,又是吕盈风的侄女,明蓁待她自然也是亲厚的。她惯会讨巧,连连逗着明蓁,让她眉宇之间的郁郁之气散去了不少。一屋子人正说话,小远子忽然进来回报:“主子。昭阳殿那位去了。”
明蓁饮茶的动作一滞,就听他继续道:“昨日半夜,昭阳殿那位便因心悸而死。宫女发现送进去的早膳不曾动,才发现出了事……”他正欲继续说,明蓁却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停住。
炉中乳白的香烟幽幽细转,明蓁静了半晌,才道:“知道了。”
日光那样安静,仿佛时光都烙在了青竹帘上,只晕出淡淡的白影,明蓁的心深处忽然漫出无声无息的寂寞,渐渐浸透全身,连宜修都死了。这恍惚之间,似乎她身边的好多人,都离她而去了。
这凤座高位如能凌云,然而其中冷暖,如人饮水而已。
小远子正欲退下去,明蓁却骤然出声:“将她好生葬入妃陵吧。”
“是。”小远子领命下去。
明蓁眼角眉梢更添寂寥,任凭吕格格怎么讨巧,也没了悦色。不过一会儿,她便说乏了,遣散了殿中的莺莺燕燕。
予洐在晚膳时分过来,和昭华一起,陪着明蓁用了饭。待饭后,春风亲自为明蓁三人捧上一盏清茶,明蓁接过之后,对她道:“这些事情,早已不需要你来做了。”
春风只淡然一笑:“奴婢是主子的侍女,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做这些事情也都是奴婢的本分。”
明蓁拗不过她,只道:“好了,你也快下去休息吧。近日阴雨连绵,少有晴天,你的腿脚可还疼?”
“老毛病了,主子不必挂心。这人一老,总是不如年轻时候的。”又说了几句,春风服一服身,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了明蓁母子三人。
几番叙话之后,昭华坐在一旁打璎珞,明蓁和予洐在说后宫册封之事:“旁的也就罢了,只是中宫一日不定,人心便一日浮动不宁。皇帝有意立谁为后?”
“朕以为……”予洐神色踌躇,几番犹豫,终是道,“皇后之位事关重大,还需慎重,不必如此着急。”
知子莫若母。见予洐如此,明蓁一下子便猜透了他的心思:“你既不愿于旧人之中立后,明言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母后亦非蛮不讲理之人。文氏无子,为后不足以服众,夏氏娇纵,性情又最是好胜,为后只怕苦了诸妃。你若是有更好的选择,告知母后便是。”夏夕颜是她的亲侄女,可她却只生疏地称她“夏氏”,可见对夏夕颜确实没有多少情分在。
予洐觑着明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后以为,郑家妩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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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静皇后郑氏,小字妩若,得太后赐名淑慎。后之美貌,闻名大周,原同大理寺卿嫡长子定有婚约,岂料其早亡,后未嫁而失夫,引众人非议。成启帝闻其故事,偶然得其小像,心生欢喜,违逆太后,执意迎其入宫为后。成启五年,生皇次女长乐帝姬周念念。成启七年,后再度身怀有孕,为固宠,引美貌宫女辅之五石散损害龙体,导致成启帝英年早亡。明毓皇太后震怒,明静皇后畏罪,惊惧之下早产,母子皆殒。成启帝念及往日情分,加之后死于难产,心生怜悯,再度违逆太后之意,追封其为明静皇后。
——《周史·成启帝后妃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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