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的匆忙,绣娘们连夜赶制出了婚衣拿到路府,供路翩翩和桓长明试穿。
路仲对他们的婚事极为上心,“我儿的婚服腰处有些宽了,公主殿下的婚服袖口过于大了,到时行礼想必不甚方便……还有这绣花,还是半成品,劳烦再多费些心神速速完工吧!”
绣娘把这些细节一一记下,“是,路大人。”
路翩翩见状抿唇笑了笑,回头时视线正好和铜镜里穿着红嫁衣正打量自己的桓长明对上。
桓长明张开手臂,展露嫁衣,“好看吗?”
“好看。”
未施粉黛已经如此美艳,若成婚那日再点以红妆,师妹不知会美成何种样子。
光是想象就让路翩翩情不自禁的红了耳根。
桓长明亦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路翩翩,他近来气色不大好,平日里又爱穿白衫,衬的他像天际间缭缭云雾一般,仿佛一眨眼就会被风带走,消失在桓长明的视野里。
如今换上红衣,印的颊边总算有了几分红色,看上去总算有了几分俗世的烟火气。
桓长明转身到路翩翩面前,伸手抚上路翩翩的腰摸了摸,“师兄近来过于清瘦了,若再瘦下去,往后是不是连长明都抱不动了?”
路翩翩一把抓住他在自己腰间游走的手指,羞赧的道:“自然是抱得动你的……爹还在,别乱碰。”
桓长明听话的收回了手指,眼神却有些无辜,“我听师兄的。”
路仲嘱咐好绣娘,见路翩翩和桓长明的亲密举止,足见二人感情甚笃。
他作为长辈再留下来终是有些不便,命下人服侍他二人换下嫁衣,嘱咐道:“再过几日,我命府中护卫护送公主殿下回宫,等到成婚那日再由翩翩亲自去宫中将公主殿下接回府中。”
自古婚嫁,都须有新郎亲自去新娘家中亲自迎娶新娘回府,才算符合礼制。
“有劳路大人了。”桓长明向路仲感激福身,“我与少言的婚事近来让路大人颇为操心,长明在厨房炖了参汤,等一会儿与少言一同送到路大人房中,以表感激之情。”
路仲听得欣慰,路翩翩作为儿子都没能想到的,让桓长明想到了,让路翩翩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你费心了。”
绣娘带着婚服匆匆回去赶制,路翩翩陪着桓长明去厨房取了参汤,送到路仲房中,陪着路仲一起喝下,惹得路仲老泪纵横,直说:“你们二人往后一定要和和美美……”
说了好些掏心窝子的话后,才放路翩翩和桓长明回去。
“爹的房间平日里是不让人进的,就算是我,也来的甚少。”
桓长明思忖道:“是因为路大人官职的原因吧?”
路翩翩点了点头,笑着道:“不过今日,我们能在爹房中逗留这么久,看来爹是真的很开心。”
桓长明回以路翩翩一笑,“我也很开心。”
桓长明独自回房后,猫儿从角落里偷偷钻出来,桓长明问它:“找到了吗?”
猫儿点点头,“找到他藏在什么地方了。”
“好。”桓长明把它抱起来,“回宫那日,把它带出来给我。”
西夜国的军队驻扎在离国边境已有半月,按照新王乌尧的吩咐不敢有一丝懈怠。
但时日一长,不见有离国敌军来袭,加上他们占领的城池物资丰饶,每日沉醉在安逸之中,西夜的将士们难免生出了懈怠之心,就连新王乌尧也不例外。
不过他迟迟未发兵继续攻打离国,还有一个原因,他在等桓长明。
按照他和桓长明之前制定的计划,离王会让和亲使出使西夜,用和亲之计,和他西夜议和。
他会假意同意议和,而和亲公主的人选会在桓长明的促使下由桓长明自己顶替。
等离国将和亲公主带来的时候,他再乘机命西夜将士大开杀戒,截杀了离国和亲的队伍,彻底和离国撕破脸皮,同时留下桓长明。
一石二鸟之计,乌尧都为他那位想出来的公主表妹感到叹服。
驻守城池的离国将领已尽数归降他麾下,为了讨好他,将家中的娇妻美妾献进给他,可见过桓长明的绝色之后,没一个女子再能入得他的眼,他因此十分期待和桓长明重逢。
侍女替他斟满酒,他喝下后,拉起身旁侍女坐到怀里,正待亲昵,将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陛下,出事了!”
乌尧眉心一跳,“什么事?”
“城里的将士们忽然全都变得四肢无力,倒在街上……”
这士兵说完竟也连手里的兵器拿不稳,整个人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乌尧推开侍女一把将士兵从地上撰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找过城里的大夫,却查不出原因。”
乌尧快速的思考这古怪现象,“那些俘虏怎么样?离国的俘虏也有这样的症状?”
“有,不仅是我军将士,离国的人里也有……”
乌尧本以为是离国的人偷偷潜入给他们下了毒,可要下毒也是给他们下,断不会连同自己的国人一同伤害。
“去彻查水源!彻查食物!所有一切能入口的东西全部彻查!”乌尧快速做出决断,“再去把诊断过这些病状的大夫全部给我叫来!”
士兵们连忙按他的吩咐去做,随后又将给士兵们看过病的十几个大夫尽数拎到乌尧面前,把诊断结果如实的告知乌尧。
乌尧气笑了,“所以你们既查不出他们是不是得了病,也查不出他们是不是中了毒?”
大夫们跪在乌尧脚下,抖抖瑟瑟的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彻查过了,水源食物都没有问题。”士兵进来禀告。
“一群混账!什么原因都查不出,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大战在即,士兵的身体却出了问题,乌尧暴怒,“把这些庸医全部给我杀了祭天!”
一听要被杀头,大夫们连忙切声求饶,眼看要被士兵拖下,其中一人急中生智,“或许……或许是疫病!”
乌尧抬手,示意士兵暂停,“疫病?”
余下大夫见状,也连忙道:“是,疫病也会导致患者浑身无力,整天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而且还会传染身边之人,等病状再严重些便会出现发热昏迷的现象!”
乌尧让人去查是否有发热昏迷的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得到了答复,确实有这些的人。
乌尧眉心紧锁,若是毒尚且还能配制解药,可是疫病蔓延的速度极快,今日健康如常的人明日说不定就会被带病者传染上,怕是连药物都来不及医治。
“既然查出病因,你们都给我下去好好医治那些患病的士兵,若他们死了,你们也别想有命活!”
“是……”
大夫们被架走,乌尧立刻询问自己的近卫,“方圆百里之内,可有探查到离国军队的迹象?”
“回陛下,一切如常,并无离国军队的影子。”
“好。”乌尧心神稍稳,“你快去带一千轻骑,护我出城,暂回西夜。切记,轻骑中一定要选没与染病将士接触过的人。”
这疫病传染起来可不分人,他还有宏图伟业未成,可不能被这疫病给祸害了。
既然离国的军队还没到,他命自己的副将看守城池就够了。
主将离开必定会引起将士们的猜疑,他叮嘱副将切记走漏风声,不得散播关于他回国的一点消息。
嘱咐好一应事宜,他趁着夜色,在轻骑的护送下一路返回西夜。
行走至大半,眼看就要回到西夜的城池之中,前方不远处的两块巨石之上,一左一右分别立着两道人影。
曲素柔看向桓钧天,“你这计策,确实厉害。”
是人都惜命,更何况是大业未成的新王。
“还是得有师姐相助,不然不会这么轻易将他从城中逼出来。”
桓钧天脚踩虚空,踏风来到乌尧面前,“离国,桓钧天。”
乌尧一听,暗道不好,策马掉头回城,高声呼喊道:“中计了,快!都回城!”
桓钧天的柳叶刀在林中掀起一排风浪,数棵大树接连被斩下,挡住了西夜将士回城的道路。
“你现在回城有什么用,我们的士兵已经冲进城里把你们的人全部都抓起来了。”曲素柔抱肩看热闹,“你赶回去自投罗网吗?”
乌尧压根就不信,“这不可能!我明明早就让人探查过你们的踪迹,这才过了半日,你们这么多士兵怎么可能兵临城下!”
桓钧天指尖弹出一道灵力,正中乌尧的坐骑。
乌尧从坐骑上摔下来,摔的头晕眼花,正要站起来,眼前一道银光闪过,桓钧天的刀便搁在了他喉间,“你只让士兵探查了从离国赶到城池的路,却没有探查从西夜到城池的路,你疏忽了。”
他们早就绕道而行,从西夜国的国境之内绕到城里。
西夜国绝大多数的兵力都被乌尧带走了,是以他们绕后而行,根本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加上西夜此时兵力空虚,桓钧天趁势分了三层军力前去攻打西夜国,这会儿想来,离国的士兵也快要占领西夜国的城池了。
乌尧只好拔剑而上,“这是离国皇长子桓钧天,杀了他赏千金加官进爵!”
士兵一听,纷纷拿出兵器攻向桓钧天,桓钧天立于千人之中,出刀迅捷,身法快到让人眼花缭乱,不过片刻之间,便将西夜的士兵,尽数斩于刀下。
乌尧刚愎自用,桓长明给他说过桓钧天此人来历非凡,他却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此刻见桓钧天在千军之中亦可来去自如,宛如神人降世,他方才顿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他扶起坐骑,策马掉头急奔而逃,曲素柔御剑与他比肩而立,“别跑了,你跑不了的。”
言毕,将手里的绳子丢出去套在乌尧的身上,硬生生将乌尧从马上拽下来捆住,抬头问桓钧天,“接下来怎么做?”
桓钧天将曲素柔给的解药分发了军中将士,他们到了城池之中自然会把解药分给城中俘虏,届时安顿好之后,再来找他们会和。
“去西夜。”桓钧天抓住乌尧,和曲素柔一起御剑,“擒贼先擒王,有他在,西夜军心必将溃败。”
乌尧被他们二人五花大绑的躺在剑上,“你们这群离国人到底是如何投毒的!”
水源和食物都没有问题,他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入手的!
“呼吸啊。”曲素柔好心的替他解答,“把我独家研制的粉末丢进城里,无色无味,随着呼吸进入人的体内,体质差的人发作的早,体质好的人就发作的晚咯。”
桓钧天赞了一句,“师姐厉害。”
曲素柔毫不谦虚,“那是!”
他们很快便到了西夜王都,离国的军队还没抵达。
曲素柔道:“我们先到一步。”
桓钧天点了点头,拎着乌尧丢到他的王座上,“你不是我对手,若你承认退兵写下议和书,答应永不进犯离国,我便饶你一命。”
“荒谬!”乌尧气愤不已,“要议和也该是你们离国求着我们西夜议和,凭什么要我的西夜向你们摇尾乞怜?!”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你现在的境地有多危险。”
曲素柔懒得听这两个男人打嘴仗,在乌尧的书架前翻翻找找,想着能不能找出西夜国当地的话本子看看,手一滑,把一排书架都给弄倒了。
惹来桓钧天和乌尧的注视,曲素柔随手捡起一本,打了个哈哈,“你们继续说,别管我哈哈。”
乌尧怒吼:“不知礼数的女人,谁允许你随便翻我的东西的!”
桓钧天维护自家师姐,“不过一本书,翻了就翻了,还是先来说说正事。”
曲素柔把那书打开一看,发现里面记载的竟然是西夜王族的一些奇毒秘术,她扫了一眼便觉无聊,正要关上,视线却被一个图案吸引住。
她盯着这个图案看了片刻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钧天!”
师姐少有正经叫桓钧天名字的时候,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师姐?”
曲素柔把那个图案亮到桓钧天眼前,“这个花……我在长明的耳朵上见过。”
书页上绘有一朵蓝色的小花,花下注释着一行字:此乃西夜王族秘术“易身术”,可控制自己的身体骨骼,改变声音和外形,隐藏自己的本来容貌。
若用此术者,左耳上会浮现图中之花,为此术唯一破绽。
“师姐,你没记错?”
曲素柔认真道:“我当时还觉得她耳上的花好看,印象尤为深刻。”
“她为何要改变自己的骨骼和外形?”
桓钧天喃喃自语,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他一把撰起乌尧质问,“当年遂西夜皇妃一起和亲去离国的宫人们何在?”
“你在说什么?”乌尧皱眉不解,明明他们还在谈国家大事,怎么又扯到西夜皇妃身上去了。
“你若不如实相告,我今夜一定亲手杀你!”
桓钧天刀抵乌尧喉结,乌尧纵使心有怒怨,也不敢轻举妄动,咬牙道:“有……有一个。”
十六年前,曾经随长公主一同和亲去离国的贴身丫鬟忽然逃回了西夜国,他一向敬重刺杀离王的长公主,便把这丫鬟也留了下来,一直安置在宫中。
桓钧天一脚踹开房门,守在佛前念经的老妪吓的一抖,回身见新王被两个陌生人擒住,正要大叫,桓钧天的刀就落到了她肩上,“若要活命,便如实回答。”
“不知、不知二位是想从奴婢口中知晓何事?”
“你服侍的长公主,为离王诞下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
老妪浑浊的眼珠中陡然涌出眼泪,她强自镇定,“世、世人皆知,长公主诞下的是位小公主……”
桓钧天道:“那你为何哭泣?”
老妪回想起记忆里那张粉雕玉琢的天真脸庞,却毫不留情的将宫人推进井中的场景,紧紧捏住手里的佛珠,“感恩旧主,一时失态。”
桓钧天沉声道:“面对佛神,你亦敢撒谎,不怕我佛心寒吗?”
老妪从回国之后便遁入空门,一心为主洗刷罪孽,听桓钧天如此说,手里的佛串忽然断了,佛珠掉在地上砸出清响。
老妪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那个孩子他不正常……他是个疯子……”
曲素柔问:“谁?”
“长公主为离王诞下的孩子……”老妪闭眼叹息,“他不是公主,他是皇子。”
“如此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乌尧震惊之余,怒从心起,“这贱人竟是连我也骗了!”
曲素柔和桓钧天具是一怔,桓钧天紧接着又问:“为何隐瞒身份?”
老妪道:“若是皇子,想必活不到今日。”
公主身份尚如此苟且偷生,若是皇子,还有争储的资格,想必面临的腥风血雨比如今还要更多。
离王膝下皇子如今只有桓钧天一人,而桓钧天眼下却带着大军身处西夜。
乌尧猛然看向桓钧天,一瞬间明白过来,“这狗杂种,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王位去的……”
连他都被利用了!他还傻呵呵的许诺桓长明什么王后之位,当真是被耍得团团转!
桓钧天看向曲素柔,“师姐,我不能让他和师兄成亲。”
离国王都的夜空上电闪雷鸣,风雨欲来。
为了明日的大婚,桓长明被路家人送回了王宫。
他的冷宫里仍旧空荡,阴冷黑暗的感觉让他格外熟悉。
他在黑暗的殿内有条不紊的行走着,窗忽然被风吹开,木灵子坐在窗边,“王都布防空虚,不堪一击。据景翊安插在桓钧天身边的人来报,桓钧天已孤身深入西夜,和乌尧对峙。宫内所有禁军都被景翊用离王的手谕调开,整个都城,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桓长明走到半人高的铜镜前,望着铜镜里昳丽绝色的少女道:“动手吧。”
木灵子眼也不抬,“今夜动手,的确是最佳时机。”
“按原计划行事,你和景翊不得出半点纰漏。”桓长明歪了歪头,镜中的少女也跟着歪了歪头,“因为我等这一日……等了好久了。”
“知道了。”
木灵子随风消失在夜色里,两扇窗被他无声阖上。
殿里又陷入一片漆黑,桓长明曲指往烛台处一弹,烛火隔空而燃。
桓长明修长的指节拂过左耳垂上的蓝花,那花朵便发出一阵微光,渐渐淡去。
与此同时,铜镜中少女的身形开始发生变化,身量慢慢被拉长,纤细的四肢变长,纤弱的臂膀变宽,面容轮廓愈加深邃,五官褪去了柔和,逐渐变得锐利。
而那纤长平坦的脖颈上,更是多出了一个突兀的喉结。
这是只有男子才合该有的特征。
镜中纤细昳丽的少女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颀长,气质凌厉逼人,容貌精致绝色,却不显丝毫女气的陌生少年。
桓长明离铜镜更近几分,伸手抚摸镜中陌生少年的脸庞,对着这少年勾唇一笑,这少年便回给他一个邪气桀骜的笑容。
桓长明启唇,嗓音低沉,语气晦暗,对镜中的自己道:“好久不见。”
明日大婚,可路翩翩在床上辗转反侧,磨蹭许久也未能入眠。
他给师尊寄了信,邀师尊来观礼,也不知师尊会不会来?
他又想,不知宫中的师妹此刻又在干什么?
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为着明日的大婚而辗转难眠呢?
路翩翩抱着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师妹明日穿着红嫁衣的模样,望着他痴痴地笑。
他抱紧被子,更加睡不着了。
明日的师妹,一定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恭喜路翩翩,明日大婚,喜提未婚夫w;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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