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回到二楼最大的包间内,一个皮肤白皙,挽着妇人发髻,容颜略显温婉的女子笑吟吟抬起头道:“娘,不知来的是谁?”
杨夫人怔了下,道:“没有谁,一个闹事的客人,打发走了。”
杨月华似有些可惜。
“我还以为是我那便宜弟妹来了呢。”
一言不发的杨白羽此刻皱了皱眉。
“姐姐?”
“是,我说错了,是你占了人家的便宜才对。”
杨白羽抿了抿嘴,眉头舒展开。
“本来就是。”
杨月华笑道:“可惜啊,她今天不在这儿,不然我可要好好敬她一杯,看看她是怎样一号人物,能让你如此在意。”
杨夫人语气微冷。
“提她做什么,左右也是要和离的,不是杨家的人。”
“那,我总还是杨家人吧?”
“你是我闺女,当然是杨家人,说什么呢。”
杨月华倒了杯温酒递到杨夫人手边。
笑道:“那娘就赏您闺女个面子,喝杯酒吧。”
杨夫人摇头笑笑。
“你这丫头,知道我不胜酒力,每次都要捉弄人,小羽就是被你带坏的。”
杨白羽道:“我从不喝酒,这是姐姐的主意,跟我没半点关系。”
杨月华捏住杨白羽的脸。
“小时候偷偷把娘房中的茶水换成酒水,可是你的主意!”
杨白羽偏头避让开,脸上多了一道明显的红印子。
他皱着眉传达不爽:“姐姐,这已不是小时候了。”
杨月华意外地笑了声。
“小羽长大了呀,不能被当小孩一样捏脸了。”
杨夫人将手中温酒喝完,放下酒杯问:“你回来的比你父亲说的要早许多,我以为至少入冬了你才回。”
“早点比较好,太冷了路上不适应。”
杨月华说,“再冷些,水路就不好走了,陆路颠簸,我又走不了。”
“姐姐身子不适?”
杨白羽敏锐的捕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异常,望向姐姐的眼神难掩紧张。
“不是。”
杨月华轻轻抚摸着小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是我怀孕了,我腹中有娘的外孙,也是你的小侄子哦,小羽。”
杨白羽愣住。
杨夫人则惊喜地叫出来,立刻起身坐到女儿身边,轻缓地抚摸女儿不显的小腹。
“呀!几个月了?你怎么不说?你爹知道吗?他为什么也不跟我说?”
“爹还不知道。”
杨月华抿嘴笑,“我特意想先告诉您,所以这次出发早了些,已经快四个月了。”
“真好,真好。”
杨夫人红了眼,“你出嫁后娘就不在你身边,甚少见上一面,如今你就要为人母了。”
“娘。”杨月华柔声,“这是大喜事。”
杨白羽皱眉问:“姐姐怀有身孕,为何姐夫不随行照顾?放心让姐姐一人长途奔波吗?”
“他忙于事务,官署事务繁杂,实在没法脱身请假陪我。”
杨月华摇头笑,“也不能怪他的,他原本不愿意我来,是我执意要来,我想着很久没有回良州看看了,虽然哥哥和爹都在京城,但我很想你和娘,就坚持回来了。”
杨夫人忙问:“那陈家说几时回去?”
“过了年回去,冬天路上不好走。”
“看来陈家主母是个宽厚之人。”
杨月华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
当云纱出城时,原本装着辣椒酱的篮子已经换成了其他东西,包括一些调料和日常所需的杂物。
很重,她需要和春草换换才能提得动。
除此之外,她衣服里间的钱袋里,多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其实她从春熙楼离开时,还真没想好下一家去哪个酒楼,但赵掌柜很快就派人追了上来。
他们在一间甜点铺子坐下来诚恳地聊了聊,赵掌柜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自掏腰包买下了她篮子里所有的辣椒。
那会儿她对赵掌柜有些刮目相看,觉得他对自己所在的行业的确有几分信念感的。
而对于赵掌柜来说,阳璃果一事之后,他也不再纯粹将云纱当作一个普通无知的小姑娘了。
显然,不管她背后是有人指点还是什么,她表现出的冷静和说话条理,都足够与他进行平等对话。
回到小王村,马车停在村口,云纱让春草进村将王辰乐和王娟儿都叫过来,帮她搬东西。
她买了好些好吃的干果甜点,让王辰乐和王娟儿都拿回去了一些。
令她哭笑不得的事,这些事大约都落在村里其他人的眼里,他们在心里暗自计较着,也羡慕嫉妒得很。第二日云纱的小院里就跑了好几个小孩过来,都说要给她帮忙。
望着小孩或纯真或渴望的眼神,她知道,这背后都是有一群村民唆使的。
她觉得有些无奈,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让春草给他们都分了一些糖果打发走了。
然而之后,他们总是来,有时候甚至偷偷拔院子外的杂草,然后拿着杂草来“邀功”。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人性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便不再给那些主动“帮忙”的小孩糖果,只夸两句作罢。
王辰乐和王娟儿面对这群有些无赖的小玩伴,也产生了危机感,便来得更勤,还试图驱赶他们,于是好几次争吵了起来。小孩争吵打架,就会回去找家长,家长又会为小孩出头,闹出矛盾。
乐乐婶的战斗力一个顶几个,村子里闹得鸡飞狗跳的。
最后里正不得不出面调停,此事算是暂告一段落。
但云纱也算倒了霉了。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她原先还给孩子分分糖吃,如今直接拒之门外,让很多人心里难免生怨,便做一些故意恶心人的下作事。
例如在她院外扔烂菜叶子之类的。
这些倒也罢了,让她最终忍不了的是,有人趁着夜色,折了她几十根稻子,远远看去,那稻田像是缺了一角,十分突兀。
这些稻子甚至还没有成熟,只刚刚抽穗杨花,借着几日天气好,有些微风,生长的势头还不错。
孙富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找到云纱,严肃道:“云娘子,此事并非小事,有一就有二,我本不该插手你的私事,只是涉及到稻子了,我也忍不住要问一声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云纱站在被毁的那小片稻子旁边,看着被暴力折断踩烂的稻子,眼都气红了:“这群混账——”
“报官吗?我可代你走一趟。”
云纱摇头:“报官没用的,这里离良州官府本就远,本就鞭长莫及,何况这样的事对官府而言,根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富肃然:“自古民以食为天,粮食无小事,这是关系到朝廷与民生的大事。”
云纱叹了口气,道理不是人人能懂的。
不过,她还真想到个办法。
她让春草递了个消息给牛竹,言明利害,毕竟这里是云家的田产,又涉及到她和云海的一个赌约。
牛竹立刻就答应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大约是对这些事有十足的经验,牛竹直接派了人日夜轮流值守,并扬言,谁敢动这片田,来年就再也不必种云家的田了,稻子也不必卖给云氏米行,更不要想从云氏米行购买一粒米。
这话无疑是很管用的,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坏事,很快这事就消停了下来。
只是云纱望着那块“秃掉”的稻田,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半月后,天气再次冷了下来,前夜前半夜刮了一整夜的风,后半夜便开始下雨。
第二日云纱起床时,冷得打了个哆嗦。
春草给她拿来准备好的秋衣,她穿好第一件事就是往田里赶。
遇上低温,是她最不想却又最无法避免的情况。
何况还有大风。
赶到稻田后,她心比秋风还凉些。
原本挺立的稻子,倒伏了一大片。
孙富也随即赶来,望着眼前的情况,又上前细查了一番,反而比云纱乐观的多。
他点头:“这稻种着实优良,按照昨晚的大风与秋雨,我原以为这二十亩稻子已经不能看了,谁知有一半甚至都没有倒伏,若挺过了这次低温,等过些天天晴了,大约真能有收成了。”
云纱苦笑:“孙先生,您的要求还真是不高。”
孙富笑了笑:“云娘子,做事不能指望一蹴而就,尤其是第一次,更是要当作一个好的开始,因为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您说的对。”
云纱点头,长出了口气。
她想到当初种这二十亩稻子时,本也就想的做个试验而已,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明年提前一个月,重头再来就是。
只是现在随着在这片稻田投入的越来越多,她的负担也就越来越重,期待越来越高。
人总是不那么轻易迎接失败的。
但对于孙富这样常年与水稻打交道的人来说,见过太多次天灾意外,早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孙富撸了撸袖子。
“前段时间我从邻村弄了些细绳,正好将那些倒伏严重的稻子捆扎起来。”
云纱怔了怔:“您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吗?”
“刮风下雨都是常事,老天爷的事谁说得准呢,备着总不错。”
孙富道,“云娘子,你对于水稻方面有许多独特的知识与见解,常令我震惊,但你最大的问题是缺乏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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