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警惕回身,在大门处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一身鸦青色衣袍,头冠紫玉,胸前垂着两缕黑发,其余尽披脑后。
双眼微眯,眼尾上挑,一张脸就像是出自著名雕刻师之手的名作般,就连看惯了天庭美貌仙子的林栀都不禁叹一声天地失色。
如果这腰细腿长的男人手里拿着的不是她的镜子,那林栀不介意出言夸上几句。
见林栀直勾勾的盯着镜子,男人蓦地一笑,翻看了好几遍手里的古铜镜,“本座捡的。”
林栀挑眉勾唇,眼里噙着讥笑,她只是抬手,男人手里的镜子就晃动着挣脱出来,飞到了林栀身边。
镜子飞过来后停在林栀肩旁边处一上一下的浮动,林栀给了男人一个挑衅的眼神,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男人也不恼,搓捏了一下拿过镜子的手指,向林栀走了过去。
对于这个男人,林栀的第一反应是好看,第二反应就是危险,在这种地方遇见这种人,说不定大庙村的事情还是他干的。
林栀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岂料男人并没有想对她出手的意思,只是走到门前一挥衣袖,门被一股大力推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里头就窜出了个东西,那一团黑黝黝的雾气直逼男人而去。
男人轻轻的一跃,身体腾空向后,落到了院里,他抬眸整理衣袍,不屑的轻笑,“倒是机灵,本座在山里一通好找,你躲这地方避开耳目。”
那团黑气发出刺耳的声音,林栀完全听不出来做是在笑还是在哭,又或者是尖叫。
男人似乎很不喜黑气的声音,抬手间一阵威压袭来,四周本是静止,却因为他的动作而大风四起,形成一个漩涡的风向。
树上的木牌被这强风刮的碰撞出响声,承受不住的红绳断裂在空中旋飞落地。
林栀站在风中,衣服被吹的翻飞,背包也有想要脱离她的趋势,头发被往后吹,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黑气受到的影响很重,林栀不晓这两个精怪之间的恩怨,纸人趴在她衣服上因为这一阵陡然而起的风有了动作。
只见纸人歪歪扭扭的从林栀的衣服上脱离,紧接着飞往了庙内的房间。
林栀当即明白,她需要找的不是外面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跟着纸人走到庙中,林栀从内里的摆设推断这应该不是山神庙,上头供奉的神像已经看不出原貌。
纸人进去后就法力耗尽碎成星点,而她的那面废物镜子此时像极了脱缰的野马,不见踪影。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其间还伴随着那男人嘲弄的话语,林栀走近神像仔细端详。
这神像依稀还能看出是手中拿着某件物品,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有一柄已经折断了的剑。
天庭的武神应该混不成这幅模样吧?
林栀一边想着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拍个照回去让容放看看,却被突然蹿出来的黑色影子扑倒。
那影子扑在林栀身上,要不是林栀反应快,影子手里拿着的碎瓦片就已经扎破她的眼睛了。
黑影见突袭不成,便抓着林栀的双手,捏的很紧,浑身雾气的黑影把林栀呛的直咳嗽。
黑影浑身都散发着奇怪的臭味,像是植物腐烂又像是动物腐烂,那雾气臭的将林栀眼泪都熏出来了。
如若不是声音还是那个难听的声音,林栀断然是认不出来的。
双手被束缚,林栀没办法使用法力,而她的那面镜子在庙里飞来飞去,就是没有帮她的意思。
林栀气的大喝:“不来帮我是打算等我死了找下家?”
那镜子一顿,好像是有点看懂了林栀的处境,又飞了回来,落在林栀旁边。
躺在地上的林栀对这个镜子无语到了极致。
天庭的蠢玩意!
她脸上是有花吗?这镜子一个劲的照着她,就好像非要让她看清楚镜子里的自己面目有多狰狞一样。
“你照我不如照他。”
林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恨铁不成钢的话一出,镜子就如同开窍了一般猛地转了角度照向黑影。
一道白光闪过,刺眼的光让林栀闭上了眼,耳旁本该是黑影嘿哧嘿哧的声音。
可不过一刹那,林栀耳边就响起了清脆的鸟鸣声,鼻间闻到了清爽醉人的花香。
林栀疑惑的睁眼看见的又是另一幅场景。
“小川,你又往山里跑!都跟你说了不要进山不要进山,跟我回去。”一个十来岁又黑又瘦的男孩被妇女揪着耳朵往村子里拖。
“哎呀疼,妈你轻点儿。我不去山里,我就跟着你回去,妈~”小川被揪了耳朵哀嚎着求饶。
妇女听小川这嚎的也心疼,手上力气松了,但没真的放开他。
小川见妈妈松了力度,两下就挣脱开,跟小猴子似的蹿出老远,方向是村子里。
“妈,我去找禄德玩去了。”小川跑的飞快,妇女在他身后摇了摇头,倒是没说什么。
林栀看着那个小川只觉得有些奇怪,他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声。
林栀回头看见了一个身穿淡绿色长衫的人,他眸子是金色,一头浅绿色长发,顶着两只鹿角,在鹿角上还挂着细小的藤蔓,开满了金色的花朵。
他赤脚走在山林中,走过的地方都会爬满他头上的藤蔓,再开出一朵又一朵拇指那么大的金色花朵。
听说只有山中的山神才会是这副模样。
这是入了什么幻境吗?
林栀这般想着,就见山神走到了山林尽头,与她并肩,眺望着渺渺炊烟的小村庄。
山神并没有注意到林栀,或许是根本就看不见林栀。
林栀侧过头就瞧见了一脸憧憬的山神。
神也会向往人间?
这是林栀的第二个疑惑,只不过这个疑惑在联想到风花雪月的容放时,迎刃而解。
“冧鹿!”
山神闻声扭头,瞧见的是又黑又瘦的山猴子小川,他蓦地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可随后就被担忧笼罩,他轻微斥责小川,“你怎么又来了?你妈妈知道又该骂你了。”
小川不以为然,“我妈老是疑神疑鬼,说山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山里哪有不干净的东西啊?有的只有冧鹿你啊。”
听到小川这不当回事的话,山神漂亮的脸带着些许忧虑。
不过小川并没有注意到,他拉着山神的手,把几块包着透明纸的水果糖放到了山神手里。
“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本来是想把糖给你吃,没想到被我妈抓到了。哎呀,要不是我哥们仗义,我都跑不出来。”
小川似乎很喜欢说话,他从去小溪里捞鱼,田里捉泥鳅,到撵着别人家大鹅跑都和山神讲了一遍。
两人坐在倒在地上爬满了青苔藤蔓的树干上,一个手舞足蹈讲的不亦乐乎,一个嘴里含着糖弯着眉眼,听的十分认真。
不知不觉间已经临近傍晚了,看着快要到夜里,山神连忙催着小川回村子里。
小川虽然不情愿,可还是听话的往山下去。
林栀听着小川讲的鸡毛蒜皮小事都快睡着了。
岂料那面古镜突然冒出来,一个劲拍着她的手臂,紧接着古镜就飞向小川。
这是要让她跟着小川?
林栀连忙跟了上去。
小川回家后不出意外的被他妈妈拧着耳朵一顿骂,骂完后就撵着小川去洗手吃饭。
林栀坐在屋里的凳子上,看着桌子上的一家三口。
“小川爸,我们带小川上城里念初中吧。”小川妈妈吃着饭,和对面拿着酒杯倒酒的男人商量。
小川爸爸看了眼埋头吃饭的小川,陷入沉默。
“我不去!”小川听妈妈这么说,立马就反驳。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小川妈妈瞪了小川一眼,看向小川爸爸。
小川爸爸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震得筷子弹跳而起。
“去城里念书好,有出息。”
“我不去!听到没有!?”小川大声反驳,奈何都没有人理他。
小川妈妈瞪了胡闹的小川一眼,看向小川爸爸时又眉开眼笑,“那就这么定了?”
“嗯。”小川爸爸点了点头,又倒了一杯酒。
小川见两人都不问他的意思,气的摔了碗筷就往屋子里钻。
“这小家子脾气,没见过大世面,还是得城里的教育才能教出一个礼貌人。”小川妈妈看小川这样子,没忍住骂了一句,眼底一览而尽的喜悦。
林栀眉头一皱,往屋子里走去,刚走进去就听见了细小的抽泣声。
小川家里收拾东西出发去了城里,小川上学打架差点闹出人命,后来高中离家出走,回了村子里,画面跳转太快,林栀仿佛在看走马灯一般。
一转眼小川就变成了一个大人,小川父母也因为年老体衰而回到了乡下养老,留着年轻的小川在城里打拼。
小川学历不错,进入公司混的风生水起。
过年回家的小川在镇上遇见了个道士,那道士会算命,拉着小川说小川是大富大贵的命,只不过有个坎需要过。
问是什么坎肯定要花钱,小川不以为然,他不信这些神叨叨的道士,信道士不如信冧鹿。
在山里有一座破败的庙,不知道是什么庙,不过冧鹿经常住在那里就对了。
小川回了家立马就奔山里去了。
他长大了,父母也不会在这方面约束他,所以他大胆的去了山里,找到了那一座庙。
林栀看着这残败的庙,想起了冧山镇大庙村里的那一座庙,很显然这是同一座庙了。
小川进到庙里还来不及喊一声冧鹿就看见了先前镇上遇见的道士,那道士看见小川很是诧异。
“你在这里做什么?”小川眉头皱起,看着一地的符纸,还有地上用红色画笔画的莫名其妙的东西,直觉告诉他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的。
东镇玄真神武将军,西留九天玄女娘娘,南请太上老仙师,北渡北斗星君齐坐镇,诸天神圣请留仙名,锁神其中。
林栀看着地上的东西,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来。
这道士是要在这庙里锁哪个神?
林栀望向敞开的大门,往里头看了一眼,那里面的神像完好无损,但是林栀认不出来这个武神。
想来后面神像被毁就是这个白毛道士干的好事。
“村长请我来做法事。”那道士面不改色的说,把地上的符纸摆的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一副准备开始做法事的样子。
还对小川说,“你要离远些,这个法事做完,以后晚上也可以进山了。”
小川听着更觉得荒唐,这座山好好的,做什么法事?
“乱七八糟,真是封建迷信。”小川上前就要去踩道士画的阵法,却不想被一道无形的力弹开好几米远。
看着道士嘴里开始念叨,小川生怕道士要驱赶的是冧鹿,爬起来就跑去山里找冧鹿。
本来想看道士锁神的林栀被迫跟着小川在山里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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