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潭州府各县的县试早已落下帷幕,童生试的第二关府试即将开篇。

    府试是在管辖本县的上属府城进行,由知府主持。为了即将到来的考试,沈弈等人提前五天踏上了行程。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注1)

    渭朝袭承历代,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给行人遮阳,乘凉所用,在古人出远门时,也能作为与亲友告别相离的场地。

    正如现在。

    “大娃,慢点行,出门在外,要多听你阿爹的话!”妇人高声地耳提面训。

    林边关害臊,低声呼道:“我知道了,阿娘,以后你能不能别老在外面说我的小名!”

    “你这孩子”

    妇人的声音还是渐渐小了下去。

    在另一旁,沈弈也遇见到差不多同样的事。

    张氏穿着一件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一边帮他整理衣衫,一边轻声细语道:“此前路途遥远,也不知你受不受的住?中药我放郎君的包袱里,你记得吃,可不能像上次一样,瞒着我们又继续参加县试!”

    “嗯嗯,我晓得了~”沈弈讪讪。

    都怪沈伯言在一次晚饭席上,喝多酒,吐出了这件事,害得沈弈被全家人教育了好多天,当然他也没有逃过。

    希望等自己回来后,这事能翻过篇,沈弈心想。

    张氏说完后,就轮到王氏继续。由于沈家的食肆在县城,这些天渐渐步入正轨,也离得进,她们就都来送行。李氏也想来,可惜店里需要留一人。可沈弈猜,是上次他县试时,祖母拒绝了两位儿媳妇陪同,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告别的桥段在这一块小小的长亭发生着数起,直到镖师来催促他们时候不早,该上路了。

    这话莫名的不吉利,但没有人去抠字眼。

    他们一行人是同镖局一块走的,还是县城里最大的镖局:吴氏镖局。就是吴恙家的,不过这位少东家并没有来,还在私塾里读书呢。

    “我走了,大伯母、晚娘。”

    晚娘是此地对后妈的称呼,沈弈此前都是叫张氏阿娘,如今这么多人在,称呼上也需要谨慎。

    “好,慢点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父母都会让孩子走慢点,至少他遇到的都是如此。

    沈弈告别两人,轻松弯身进了专门雇佣的马车,沈常安和林边关早已在里面,他们的一旁也坐着陪同的父亲,带着的包袱摆放的整整齐齐,旁边有刻意留下给旁人的位置。

    “弈弟来了,族叔呢?怎么没有一同上来?”沈常安热和地问道。

    他的父亲自然也是沈弈的族叔,沈弈进来先问了各位长辈的好,才得空回答他的话:“在呢,不过阿爹还在前方与镖主聊天儿,我就先上来了。

    说着,他就放下手中拎着的包袱,里面沉甸甸,也不知道又被放了些什么物件。

    “哦哦。”得到回答,沈常安也就不多问了。

    沈弈出着神时,韩卫也进来了,他弓着腰,差点磕着头。

    “韩师兄,小心,我刚刚磕到了头,老疼了。”沈弈宽慰。

    他离得进,眼疾手快搀扶住,韩卫向他投来感激的眼神,对视中沈弈也发现了他眼框的红血丝,似乎刚刚哭过。

    这让他想起来了,刚刚进来的路途中,看见过韩卫,他正和母亲的道别。

    沈弈见过韩母,四十多岁的她还穿着过年时的新衣衫,手脸也如见面时干干净净,没有曾经路过她家豆腐铺的粗糙,是特意打扮过的,大抵为了不在同窗面前给韩卫丢人吧。

    等待众人都落坐后,去往潭州府的路途也启程了。

    马车摇摇晃晃,出远门是一件难得的事,一开始大家聊聊天,促进感情。

    沈常安的父亲是位老实庄稼汉,上车以来都小心翼翼缩在独属自己的角落,生怕碰坏物品,也是在一次闲聊中感觉大家都很好相处,他才犹犹豫豫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这坐一次车,应该会花不少银子吧?”

    说罢,沈弈旁边坐着的韩卫脸色轻微一变,左手下意识摸了摸腰处。

    沈常安眼神无奈,不太文雅地挠挠头:“放心阿爹,府城距离此地不到二百里路!”

    马车是每一里地收一个铜板,二百里路要二百文,平分在七人身上不到三十文,能负担的起。

    至于车夫如何得知走了多少里,只需要在车轮上安装一个齿轮,车轮每转动一次齿轮就跟着转动。

    然后再由小齿轮带动大齿轮,以此传递到一个木锤子上面。木锤子前面就是一面鼓,马车走一里地这面鼓就会被敲响一次。

    “那还挺不错的。”沈父憨厚一笑。

    经过这一个插曲,大家熟络起来,韩卫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中,他坐的地方临窗,眼神飘渺地望向外面的熟悉路途。

    今日是他首次乘坐马车,颤悠的感觉不太好受,但也比去年徒步走去府城好。

    马车时行二十公里,十个小时就能到潭州府,可徒步到府城差不多要三十小时,有些体质差点的在赶考途中便去世了,其中最容易导致死亡的就是野兽和疾病。

    还没有成为童生的贫困学子赚不到银子,肯定请不起马车或护卫,长期读书体质不好,走山路,万一荒山野岭的就遇到一只猛兽,就完了。

    又或许遇到雷雨天,身上被淋湿重病一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撒手人寰。

    韩卫运气好,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累极外,平平安安的到达府城。

    相比之下,土匪危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有功名在身上的学子,万一被其遇害,官府是真的会派兵围剿,极为重视。

    因为这事关他们的年底考核的政绩,渭朝任官唯贤,善化县的知县就不是科举出身,他靠父祖蒙荫,进了国子监,后新朝缺人,渭帝亲自去国子监挑选底层官员,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按沈弈看来,渭帝似乎眼神不太好,也可能是挑花了眼,给他们县选择了一位不管事的知县。不过不管事也有好处,好歹没有像隔壁县知县,不懂装懂惹出不少的麻烦。

    韩卫把目光收了回来,他从包袱中拿出了书籍,打算温书时,却被喊停。

    “韩师兄,快傍晚了,马车里昏暗,看书对眼不好,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沈弈手中拿着书劝慰道。

    “那你手上是什么?”韩卫忧郁的情绪一扫而去,他气笑。

    沈弈举了举手中的书籍,朴实无华的封面上写着《清静经》三字,是他上次去道观,道长送的,说是能修身养性,李氏特意塞进他的小包袱里的。

    众人皆一阵无语。

    “快要科举了,你看道教经书作甚?”林边关忍不住问。

    同窗半年,头一次知道沈弈有这爱好。

    “那道长说这书多念能平心静气,别说还挺灵,你们也来听听!”

    沈弈顶着一张无辜的小脸,认真说道。

    “是紫云观的道长?”林边关谨慎询问。

    沈弈反问:“自然,难不成善化县还有第二个道观?”

    紫云观是善化县唯一的道观,附近连寺庙都没有,一片净土。

    “好了,管什么作甚?听我念书,刚背好的呢。”

    他们潜意识中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但已经来不及了,数分钟后,沈弈感到口嗑,才停了下来。

    “解脱了。”

    大家脑袋不约而同冒出了这个想法。

    麻了,听他念完,真的是世俗的欲望都没有了,真一个平心静气。

    《清静经》正文起首一句就是“大道无形”而定了全经格调。经文不讲有为的修养方法,而是要人从心地下手,以“清静”法门去澄心遣欲,去参悟大道。(注1)

    沈弈真的挺喜欢这一本书的,人生难免浮躁,他也不例外,尤其是两世为人,记忆杂乱,他都快忘记了前世的记忆。可他不想,这是他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喝过水后,沈弈清了清嗓子。眼看他又要开始,林边关的父亲是个上过战场的军户,性子急,真的耐不住,先一步告辞去了外边。

    沈弈感到遗憾,但也让他发现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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