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陈遇哥哥?”

    “你真的是陈遇哥哥?”

    “我姐当初还说你失踪了。”沈怀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这回换陈遇愣了,缓缓吐出两个字:“失踪?”

    沈舒舒硬生生别开目光:“你别看我。”

    沈怀乐说:“是啊,当初我问姐姐你去哪儿了,她说你跳海去了,陈遇哥哥,你还活着?”

    陈遇:“”

    他冷冷开口:“是的,我在海里泡了一天,终于领悟生命的价值和活着的真谛,自己游上岸了。”

    沈舒舒对他笑笑,不说话。

    沈怀乐一直抓着陈遇问东问西,从高中数学谈到微积分,从人类的起源谈到宇宙大爆炸,全程都是沈怀乐在问,陈遇在答,有时候嫌他太烦了,就眼神制止,沈舒舒活着就像一团空气。

    走之前,陈遇还给两人做了一顿富有营养价值的饭,至于那份外卖,陈遇拿回家喂顾希晨家的看门狗去了。

    沈舒舒刷着朋友圈,忽然想起什么:“沈怀乐,你跟父母报备了没?”

    “啊?”沈怀乐一愣,沈舒舒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得,挨骂的又是她自己。

    半夜一点多,有人敲门。

    不对,砸门。

    沈怀乐比她先一步惊醒,他亮起客厅大灯,敲门声还在连续不断的轰炸着。从猫眼里看去,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沈怀乐看到来人,浑身血液都凝固住。

    “谁啊?”沈舒舒从卧室走出来,趿拉着拖鞋。

    沈怀乐下意识回答:“我妈。”

    沈舒舒猛地清醒,她寻声看去。

    下一秒,大门从里而外被打开。

    沈舒舒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一个巴掌印在了左脸。

    “”

    左边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似乎表皮那层薄肉都被指甲刮下来,她的脸被打歪一边,低垂着眼,侧头,很狼狈,过了好半晌,她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

    沈怀乐的妈闯进了门,她狠狠推了一把,伤口好似裂开,渗出血丝,沈舒舒眼前一黑,腿脚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沈怀乐眼疾手快扶稳了她。

    “沈舒舒,是不是你让他来的,是不是!”徐莹厉声质问,赤红着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沈怀乐挡在面前,皱眉:“妈,是我自己来的,和姐姐无关,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徐莹根本听不到自己儿子说话,她看孽障一样看着沈舒舒,目光狠戾,有滔天恨意酝酿在瞳孔里:“沈舒舒,你怎么这么下贱,你明明知道我强烈反对你和他来往,为什么还要去见他,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夺回属于你的东西,所以打沈怀乐的注意,你是不是知道他很好骗?!”

    沈舒舒自嘲地笑,脸部肌肉都跟着颤抖不停,她痛痛快快地笑着,甩开那只横在面前的手臂,眼神冰冷:“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靠近你的儿子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再赶你们出家门,行了吧。难道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你和我相比,谁夺得东西更多?这个家里,谁拥有的东西更多?”

    “我已经离开那个家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徐莹皱眉:“可你没有彻底的,一干二净的离开,我的儿子隔三差五就去找你,他的床头柜全是你的海报照片,他所有心思都扑在你这个姐姐身上,你最不该打的,就是我儿子的注意。”

    沈怀乐怒道:“妈,你怎么可以怪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们这辈子欠她的已经够多了,下辈子都还不清,你为什么还要和她作对?”

    “沈怀乐!”

    徐莹没料到如今这种地步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还帮着外人说话,她气急败坏地说:“你能不能擦干净你的眼睛,看看这个人是谁?你是想让她害死你吗?”

    “可她从来没有害过我,反而是你,你在教我尊重别人的同时,你怎么不以身作则?你就知道让我远离她,可是我所有的快乐都是她给我的,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只有苛责和黑暗,这样的家,也只有你自己忍受得了而已,我不稀罕。”

    沈舒舒重重闭上眼睛,又睁开,她指着大门:“给我滚。”

    “姐姐”

    “滚回你们的家,这辈子都别来找我了,从此以后,我和你们所有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徐莹把沈怀乐扯出门外,“跟我回去,你要是再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下一秒,大门嘭一声被用力砸了回去。

    世界仿佛静止了,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虚无荒凉一片,草木枯尽,山河干涸,她的灵魂也在顺着身体渐渐滑落,慢慢变得轻盈,透明。

    她忽然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大厅的灯光惨白一片,而卧室一点光源都没有,床上蜷着一道单薄的身影,藏在被子里静静的抽泣。

    直到手机的光照亮,一则信息弹了进来。

    是陈遇吗?

    陈遇说,一个人伤心到极致的时候,另一个人的心脏会同时感知到,所以,陈遇感知到了吗?

    她好想见一见陈遇啊。

    沈舒舒用尽一切力气去够手机,擦干眼泪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来自未建联系人信息:舒舒,你还好吗?听说怀乐又去找你了,你接到他没有,他年纪那么小,又一个人出远门,我们都很担心他,还有,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怀乐六月份就要高考了,为了他安心备考,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见他了,不要影响他,其他的事,高考完了以后再说吧。】

    下一秒,沈舒舒摔了手机,零件支离破碎,洒了一地。

    最后那点光也随之消失。

    翌日,天蒙蒙亮,窗外大雪纷飞,似乎要淹没这座没有人情味的城市。沈舒舒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陈遇没有出现,也没有敲门的声音。

    就好像,她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无人发现,无人察觉,这种感觉无疑是最难受的。

    她想见的人,没有如约而来。

    左脸依旧隐隐疼痛,照镜子的时候发现红肿一片,左腿伤口又恶化了,甚至比先前更严重,沈舒舒只要挪动一步,左腿就像麻了一样。

    挨到了晚上,沈舒舒再也熬不住,一拐一瘸的挪到走廊,用电梯口边上的公共电话打给娟姐。

    城市大马路积雪深重,昏黄的路灯散发着清冷斑驳的光芒,照亮了一地的雪。

    娟姐看出她的不对劲,握着方向盘:“发生什么了,你脸色非常不好。”

    “没事。”沈舒舒瘫在椅背,阖眼,半明半昧的暗光打在脸上,有一种脆弱和破碎结合的美感。

    娟姐见她不肯多说,也不再多问。她了解这样的沈舒舒,她在自我调节和消化情绪,等消化完了,又是一副与世无争漠不关心的态度。

    咖啡馆里。

    陈遇一直盯着手机,他今天给沈舒舒发了十多条信息,却没有回音。

    林栀榆见他心神不宁,以为是担心方教授生病的事,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了,方教授上一次能熬过手术,这一次也一定能,况且,医生也说了,发病是经常的事情,及时发现及时治疗不会有什么大碍。”

    陈遇低低嗯了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林栀榆还想找些话题,见他一路沉默无言,守着手机,也不再多说。

    驱车去了一趟医院,医生上完药之后,娟姐又问她吃饭了没。

    沈舒舒说没吃。

    车子停靠在压着纷飞大雪的马路边,车顶枝桠覆盖,银装素裹,有厚重的雪花砸落在肩。

    娟姐带她去一家低调的餐馆。夜晚的大马路行人稀少,打着透明伞,裹着大衣,前方有一家气质俱佳的咖啡店,店门上安装着两盏幽幽发光的油灯,像等待冒着风霜雨雪赶来的远方客人。

    咖啡店的设计是落地窗式,能看见落座在窗边的顾客。沈舒舒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忽然一停,如同被吸铁石吸附在原地。

    落地窗前,陈遇穿着一件厚实的毛衣,外套随意搭在椅子后背,他低着头时不时开口说着什么,对面坐着的人正是林栀榆。

    陈遇的手机似乎响了一声,他条件反射似的抓起,手腕骨撞翻咖啡汁,大片棕色污渍洒在深色毛衣,可是他没管,执意去看消息,然而下一秒,又失落的垂下手。

    林栀榆比他更紧张,她直起身,主动帮他擦去毛衣上的脏污,尽管布料呈深色系,咖啡倒印在上面并不明显,林栀榆触碰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陈遇往后靠,躲开。

    就在林栀榆打算抽回手,她蓦地抬起眼皮,往窗外看去,掌心里的纸巾倏地掉在桌面。

    沈舒舒的脚步陷入大雪里,她一步一步靠近,三人仅隔着一扇冰冷的落地窗。

    她的脸色很不好,非常不好,似乎生命里压着的最后一根弦忽然就绷断了,整个人死气沉沉。

    陈遇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转头。

    她的眼神平静的可怕,好像在看着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观赏着一件漠不关心的事,可她就一直站在窗外,双手插兜,直到雪花染白了头发,淋湿了肩膀。

    沈舒舒转身走了,走得干脆。

    陈遇的心一下子被掐住了,最后那道决绝的眼神,如同死神宣判一般,给他判了死罪。

    他冲了出去。

    脚踩在厚重的大雪层就如同匍匐前行,一步比一步艰难,深刻,卑微。她的手脚冰凉,似乎失去人类的温度,心脏也如同万里冰封的城市,凝固结冰。

    “舒舒,舒舒。”

    沈舒舒越走越快,几乎用尽力气跑了起来。

    而陈遇身高腿长,几步便能追上她,手臂被狠狠抓住。

    毫无预兆的,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他脸上。陈遇被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可他很快就反应回来,捂住那只手。

    “疼吗?”

    沈舒舒扬起手臂,想往他另一边脸颊招呼而去,可那只手最终停顿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陈遇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没有躲。

    娟姐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如此震撼的画面。

    陈遇红着眼睛说:“方教授的病情恶化了,我和她是在医院里碰到的,想着出来喝杯咖啡提神,然后继续回医院守夜,我没有和她”在一起。

    话就被生硬打断了。

    “陈遇,太阳下山了。”

    陈遇一愣。

    “我对你的热情,在今天为止,全部耗尽了,就这样吧。”沈舒舒抽手离开。

    陈遇眼神慌乱,忙攥住她:“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我想你在我眼前消失。”

    “是不是怪我今天没有去找你?我今天”

    沈舒舒抢话,声音透着一股莫名的绝望:“你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我今天又是怎么度过的吗,在我被欺负,最想你在身边的时候,你永远因为别的事情缺席,你宁愿陪着她喝咖啡都不肯来见我一面,陈遇,你以后不准说爱我,也不可以来找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头瞧你一眼。”

    沈舒舒说完,再次抽手离开。

    陈遇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哭着说:“你别不要我,求求你了,我不要。”

    陈遇又去攥她衣角,慢紧慢跟:“我求求你,好吗,你要我干什么都行,我求求你,我不想消失,姐姐我求你。”

    沈舒舒的伤口再次磨出了血,她走到一半路才发觉车子停在身后,就在转身的那一刻,陈遇忽然双腿曲膝,扑通跪了下去。

    他攥着皱巴巴的衣角,仰着头,一遍又一遍乞求:“别走,我会受不了,我求你不要走。”

    沈舒舒垂睨他,伸手摸了摸那张冰冷的脸,滚烫的眼泪拂了一手,残留着属于他的温热,陈遇哭着看她,眼神里满是难受和痛楚,她静静的撂完最后一句话:“陈遇,我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了。”

    沈舒舒走了。

    那个跪在冰天雪地里的男人,再次被抛弃在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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