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临,满月当空,寒尸山妖气冲天,整个祭坛都在颤抖,天空中雷声遍布,让燕除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瑶池云海的那惊天的雷劫。
“把这穿上。”燕除月看着跃跃欲试的闪电,将那洁白的祭祀服放在宿不秋身边。
燕除月一靠近,他便突然惊醒,警惕的望着她。
她指了指衣服,随后脚踏七星步离开了。
宿不秋手上拽着洁白如雪的衣服一角捏出褶皱,阵阵出神。
燕除月脚下丈量着阵点,当即就开了天眼。
原是她弄错了,哪里是什么寒矢山,漫山遍野都是亡魂,只是月圆之夜暴露出来而已,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分明眼馋却又忌惮。
燕除月突然明白,为什么那土匪对她一面毕恭毕敬,又一面无时无刻的监视着她,原来她才是那个雷公柱。
再加上这土匪山的大当家不在,她是明面上的少主,天雷再即,当然要哄着她。
这祭坛下面镇压着什么东西?既有妖气冲天又有鬼怨之气。
她往祭坛的中心看,冲天的怨气被束缚住,走马观花的片段在她眼前闪现。
【晏娘子与未婚夫是郎情妾意,倒是忘了家中旧爱。】
那人看不清样貌,但瞧着是个掷果盈车的贵公子,倚在窗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抠住门框的手已经在木头上留下深深的凹陷。
【晏娘!晏娘——】
贵公子在万物萧瑟之季,万箭穿心,倒在地上想要摸一摸她貌美女子的绣着扶桑的绣鞋。
【吾儿类父,竟生了贱骨。】
……
她脑中一震,连忙后退几步,盘旋的雷柱轰然而下,接触到山顶的时候又被强行散去,狂风乱作,云海翻腾。
她眼前的一些画面被激得七零八落,逐渐散去。
祭坛中心而下,黑色的巨尾盘在寒尸山下的寒潭里,鳞片尽数剥落,是无爪牙之犬,也是污泥里的泥鳅。
因为燕除月的存在,天雷不敢随意劈下来,祭坛的所有入口都被锁住,这是拿她的福泽来蒙蔽天雷。
“宿公……”又一声雷巨响甚至盖过了她的话。
燕除月回头望去,宿不秋随意的披着祭祀服的外套,在闪电下雪一般的澄净,唇色艳得同雪里绽放的红山茶一样,黑发随意的披散着。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是收敛杀心的妖魔,怪异的良善,他缓慢地抬眼:“我不是宿公,我有名字。”
“好吧,仙儿。”燕除月毫不介意的应下,倒引得宿不秋阵阵咳嗽,显然不满。
“你可曾听过有过与妖有关的情杀?”燕除月问道。
晏娘?
燕除月看到的信息并不多,不过约莫可以清楚,这寒尸山下镇压的怨妖做了那叫晏娘的外室,因爱生恨,最终入魔压在山下,似乎是死了?
怨恨难消啊……不过这只是为了遮掩寒尸山本身的罪孽,怨妖若害人,便不会采用他残害四方的生灵来镇压,怕只是后面添上去的。
寒尸山,十步一尸,遍地生寒。
“情杀?”他维持着温和笑容,看来比纸扎人画上去的还要僵硬,一阵一阵的香气涌起,燕除月明显的感到不适。
在风雷遍布的时候竟然还有蝴蝶不要命的往他身上扑,招蜂引蝶?
“宿不秋,你不对劲。”燕除月难得皱紧了眉头,联想着他身上的怪异,这不是行走的纵情之药是什么?
她立马自封三穴暂时失去了嗅觉。
一般仙者是不会自封大穴的,这代表感官的下降,还有实力的削弱。
燕除月上前几步,虽然失去了嗅觉,但若有若无的吸引让她狐疑。
宿不秋歪着头打量着她,慢吞吞的回复她之前的问题:“我知道……这样吧,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他举起被绳索捆住的双手,上面的丝绳只有少数几处相连,其他的已深深陷进肉里,淋淋漓漓的滴着血。
他手腕本就骨瘦,被他一直磨着,怕是要伤筋动骨。
燕除月也不再磨蹭一手搭在他的额头,又猛然收回,凡人烧成这样都烧傻了吧?
他这不得在炼丹炉里走一遭。
因为她的触碰,他的小腹处的酥麻生根发芽,一路往上在他冰冷的心尖开出花来,随着呼吸发颤。
“放了我罢。”他说。
他肚中肠胃痉挛翻江倒海,将人溺毙的香气招摇舞爪想将她拆吞入腹。
恶鬼食人血肉,妖魔吃人心智,他这伥鬼定要拉活人入水,生吞活剥,将其溺毙。
他不过就一想,身体便如火炉燃烧,噢…她说过,若想报复于她,必受高热之苦。
这便是苦痛了?
宿不秋抓住她的一只手,不停的颤,不过一瞬,便将她的手染得满手血污,红艳艳的。
燕除月将手搭在他额前,念着清心诀,看透欲乐,如香案前供奉的女菩萨。
证知无我,空性慈悲。
宿不秋是那乖僻的怨鬼,燕除月是那超度的女菩萨,不过是个泥菩萨。
燕除月清心决还没有念完,驱逐他身上奇香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感觉颈间一疼,像是被什么尖锐的扎入,随即带着温热的濡湿,其后是眼前发黑。
她快速的眨了几下眼,却发现眼前一片虚无。
她又能闻见那磨人的香气了,晕晕沉沉的,拉人下坠。
宿不秋咬着颈边,看着眼前的人被麻痹,他撑起身子,唇边艳红如血,喉结上下吞咽着。
宿不秋低头抬眼,薄薄的眼皮褶子至眼尾轻慢的上挑,视线牢牢锁住天边的雷,像雪地里闻见血味的兽。
腹中暖热,饿鬼终究饱腹一场。
他双手一用力不顾伤口直接挣开了绳子,一截断掉的绳子嵌在了皮肉之下,而另一端不断摇晃着鲜血滴落在燕除月的唇边。
宿不秋将她按倒,抽出腰间短匕横在她颈下,他苍白的手缓慢地抹过唇角,留下了血痕,在她脸上留下的血污。
他自小便知,画卷不能留污,得用清水一点一点的晕染淡去,再用丹青笔墨掩盖,他轻轻啄去。
像小兽辨别着故乡。
他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一支冷箭袭来,破空声令人胆寒,宿不秋一把抓住,从箭头滑至尾羽,染红了白羽,血流而下,滴在燕除月身上。
“看来有人提前下手了。”猫眼少年破开入口看着宿不秋原本手中的匕首有些遗憾。
这祭坛的入口也是恼人,只能外力破除。
为了保险起见猫眼少年还是举着比他还高的弓,再次搭箭对准燕除月:“对不住啦。”
燕除月乍然惊醒,便看见一层薄汗覆在宿不秋上下耸动的喉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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