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肆尧在剧组待了大半个月。
李旭忙前忙后当牛做马,日日拍马屁拍得口干舌燥。结果只得了他四个字——认真拍戏。
因为他的缘故,李旭这个著名导演导戏导得敬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惹他不快。后来跟他相处下来,发现这位大佬也没有想象中可怕,才慢慢放开手脚。
肖肆尧不爱笑,不亲近人,但不妨碍他尊重每一位工作人员。
他不会端着投资人的架子坐在监视器前不懂装懂指点江山,更不会时不时突然出现在拍戏现场施压添堵。多数时间他都待在酒店处理工作上的事,人虽在重庆陪着顾衿月拍戏,但远在北京的工作一日不曾落下。
只是在太阳将落未落的傍晚,碰巧顾衿月没有收工,他会不顾未消的暑气趁着漫天金灿灿的云霞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远远看一眼。
陈岷问过他,隔这么远,能看见什么?又不让顾衿月知道,她又怎知他的用心?
肖肆尧不曾解释,不敢走近是怕逼得太紧,惹她反感。他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个模糊的背影,方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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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拍摄进度有条不紊的进行,表面风平浪静,可是有些波涛从来不曾停止,就比如肖肆尧和迟梵之间的争斗。
这段时间剧组的伙食开得格外好,点心奶茶不断。肖肆尧和迟梵暗暗较劲,借着顾衿月的名义给剧组订餐,三天一顿小海鲜五天一顿烤和牛,一顿比一顿丰盛。
短短十多天,剧组人员一个个明显圆润了不少。
这些人跟李旭待久了,或多或少得了李旭真传,马屁拍得天花乱坠,恨不得摆上香火将顾衿月供起来,其实心里门清,这是迟梵影帝和那位不怎么露面的肖总在争风吃醋,只为博得美人欢心。
顾衿月不傻,当然知道这一切是他俩在背后搞鬼。她不戳破不辩解不拒绝,心里却暗暗期盼早点把她的戏份拍完,早点跟这俩小学鸡say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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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顾衿月有个重要戏份,凌晨四点就要起床做造型,前往天眼洞拍摄。
天眼洞是近两年才开发的景点,算不上热门,位于金刀峡和偏岩古镇之间的花岭风景区,距离市区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这是一处喀斯特地貌溶洞,全长大概800米,洞内有一尊32米高的佛像,佛身是天然钟乳石,佛头之上有一处洞口,入洞需要从洞口悬降进入。
神秘的洞窟,溶蚀的岩壁,从天而降,大佛真容慢慢在眼前展露,而此时此刻,阳光射入,正好落在大佛之上,像极了佛光。
肖肆尧来现场时,正好看到顾衿月从洞口悬降进来。他抬头看到金色的阳光打在佛身之上,而佛像之前,是悬吊在空中的她。
一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头一次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和震撼。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佛存在,他希望佛祖保佑,千帆历尽,回头仍旧是她。
这场戏对于顾衿月饰演的“李岚”这个角色来说相当重要,也可以说是整部戏的转折。
《风暴》讲的就是顾衿月饰演的李岚卧底进入假钞组织,凭借美貌与风情一步步获得组织大佬的信任,然而迟梵饰演的蒋哲作为大佬的儿子却喜欢上李岚,一场老子与儿子暗中争夺女人的大戏拉开序幕。但蒋哲在得知李岚是卧底警察后并没有拆穿她,反而与她联手将他老子和自己送进了监狱。
天眼洞是假钞组织的老巢,神佛之下,遍地假钞,不确定的是人心,看不清的是前路。
在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天,组织大佬带着小弟去庆祝巨额生意交易的完成,李岚借口身体不适留在了洞内,蒋哲返回拿东西却发现李岚正在收集罪证,他没有阻止她,却第一次向她吐露心声。
肖肆尧默不作声站在原地,一遍遍看顾衿月从洞口悬降进来,光线随着时间流逝下移落到他的脚边。天光快要消散,李旭终于满意的喊了咔。
“衿月,表现得不错。”这是李旭头一次夸奖顾衿月。
她从空中降落下来,解开身上的套索,抬头看到肖肆尧站在不远处。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旭注意到她的怔愣,回头看了眼,立马从严苛导演化身马屁精,“哟,肖总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来,您上这儿坐。”李旭起身将位置让给他,顺带还拍了拍折叠椅上的灰。
肖肆尧说了句不用,朝顾衿月走去。
她额头上是汗,脸上妆也淡,头发有些凌乱,棕色的眼睛望着他,什么都没说,却让他沉醉得无法自拔。
“今晚一起吃个饭吧?”肖肆尧说明了来意。
顾衿月以为肖肆尧跟到剧组,很早之前就会找机会跟她单独相处,却没想他真沉得住气,磨蹭到现在。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也不想给他面子,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说:“不去,累到了,今晚要早点休息。”
迟梵见肖肆尧突然走向顾衿月,立马有了危机感,跑了过去,拧开瓶矿泉水给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肖总这是想请剧组人员吃饭?”
“那也得挑个好时候不是,今天戏份重,大家都挺累的,哪有精力再陪肖总吃饭。”
肖肆尧深吸一口气。
不是他不知道挑个好时候,是他没有机会挑好时候。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看着顾衿月,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些许不舍,“临时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所以,就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顾衿月垂眼看着地面,脸上表情无甚变化,肖肆尧以为她不在意他是走是留,却没有注意到她攥紧的手心,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已经有凸起的青筋。
“哦,肖总是让我们给你践行?”迟梵巴不得他早点走,心里顿时松了几分,语气也松快起来,“那肖总不会再来剧组了吧?”
肖肆尧没有理会迟梵,只是看着顾衿月,期盼的问:“你来吗?”
这么久不出现,一出现就是要走。
顾衿月松开手心之时,嘴角也扯出一抹嘲讽的笑。眼前这个男人,还真跟当年一模一样。对你好的时候能好上天,放弃你时也是说走就走。
“再说吧,”顾衿月淡淡的回,“给肖总践行又不是非得我去。”
可是不管她愿不愿意,这顿饭,肖肆尧是一定要让她去的。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转过身时,他对李旭一字一句的说:“李导,今晚剧组聚餐,所有人员不得缺席。”
“记住,是所有人员不得缺席,包括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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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偏岩古镇的一座吊脚楼里。
门口黄桷树上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的鸣叫,顾衿月端着一碗凉茶倚在栏杆上看楼下潺潺流过的溪水。落日余晖将溪水染成金色,大人们在水里摆了张方桌打起麻将,几个孩童拿着水枪在刚没过脚的水里嘻嘻哈哈的打水仗。
肖肆尧包下了这座吊脚酒楼请剧组的人吃饭,楼上的包厢里是导演、经纪人和几个主演,楼下的大堂是其他工作人员。
尽管有千般不愿,顾衿月还是迫于肖肆尧的压力不得不站在这儿。
肖肆尧给这部戏砸下重金,如果心情不好突然撤资,李旭说不定会疯。
顾衿月不给肖肆尧面子,也不得不给李旭面子。
虽然她挺瞧不上这位动不动就对资本点头哈腰的导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戏痴。为了拍出好的作品,对于李旭来说,暂时放下尊严不是什么大事。
觥筹交错的房间里,肖肆尧是酒局的中心,漂亮话像糖衣炮弹砸向他,他一一接住不为所动,只是眼角的余光不时落到门外栏杆的身影上。
迟梵对他今日的逼迫怀恨在心,找了不少借口敬酒。肖肆尧一向跟他不对付,今日却照单全收,迟梵敬一次,他就喝一次。
喝到最后,包厢里大部分人醉得趴下,肖肆尧和迟梵还在拼酒。
顾衿月进来时就看到这一幕,肖肆尧松了万年不动的领结,脸颊已经泛红,人已经恍惚了,仍和迟梵一人抱了瓶飞天茅台。
53度的白酒对瓶吹,两人恐怕是嫌命太长。
顾衿月心里是有动容的,却装作视而不见,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噔噔噔的声音,她准备走了,迟梵却支撑不住“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一屋子的人都被肖肆尧喝趴了,只剩他一个。
“衿月,”肖肆尧这时候叫住她,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朝她举杯,“饭不吃一口,连酒也不想跟我喝一杯吗?”
顾衿月停住脚,皱着眉头转身望着他,“肖肆尧,你是不是有病?”
他脑子已经不清楚了,视线也有些朦胧,却还是强撑着挡在她面前,笑着点了点头,“嗯,我是有病,想你想的病。”
“让开。”顾衿月听够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肖肆尧端着倒得满满的酒杯,不肯挪半步,“跟我喝了这杯酒吧。”
他知道顾衿月的酒量,这一杯就能让她不清醒。
顾衿月不知道这男人耍什么花样,别人顶破天800个心眼子,他能有1800个。总觉得他不会只是简单的想跟她喝杯酒。
“只要我喝了这杯酒就让我走?”顾衿月试探的问。
“嗯。”
“骗我就是小狗。”
“我不会骗你的。”
“你骗我的还少吗?”说着,顾衿月从他手里拿走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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