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温是抱着那女孩回来的。
她下手不重,李富已经醒了。
离温一放下阿娇,她就钻进了李富的怀里。
“你们有什么发现么?”
离温问众人。
“有。”谢轻拉开床边的一个大柜子,里面塞了满满的衣服。
“这些衣服应该是这小孩儿的,但是大小都不一样,还有的是成人身材的大小。但这小女孩看起来也不过五六岁吧。”
“八岁。阿娇八岁啦!”正在和阿娇玩的李富掰着手指说道。
八岁的年龄,个子还不如五岁的孩子,确实是太瘦了,像是营养不足。
“还有,”谢轻把柜门关上,“这里的很多用品都是三份。凳子、茶杯,但床上的枕头只有一个。”
“至少有两人人在照顾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其中有人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所以给她留下了很多衣服。”
离温点头。“你觉得会是谁?”
“陈老太太。”谢轻不轻不重地说。
陈钰一脸不可思议,但是离温只是眯起眼睛笑了笑。
“真聪明。我追上阿娇以后又带着她往前走了一段到了密道尽头,你们猜猜尽头是什么?”
“陈家宅院,可能是陈家老太太的房间。”
“不错。”
陈钰忍不住插话道:“等等,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密道连接着那个荒废的宅子和陈家?我奶奶在偷偷照顾这个孩子?她为什么没有和我提起过?”
“这就不知道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离温指了指阿娇,“这个孩子在你奶奶的心里非常重要。”
“那和我爹有什么关系?我爹总往这里跑难道也是因为她吗?”
“陈家老太太和李富是旧相识,应该是在钟离国的时候就认识彼此了。十年前你们搬到长远镇,陈老太太认出了你们,但由于某种原因,他们两个刚开始来往的并不密切。而陈钰说的基本上半月就要出门一次应该是在几年后了。”
一旁的陈钰点点头。
“那间宅子的主人什么时候死的?”
“应该是在三年前。全家都被火烧死了。”
“为什么那里没有被烧毁的痕迹?”。
“他们是在我们家的酒楼里被烧死的。”陈钰握了握剑柄,“三年前酒楼走水,这家人正好在那里小聚。”
离温看了看阿娇,阿娇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疤痕被牵动着挤出了几层,眼睛弯了弯。
应该是在对她笑吧,离温想,于是也回了一个笑容。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那户人家当时是不是有个五岁的孩子?”
陈钰想了想,片刻点点头。
“是有一个,我记得叫林阿……”
陈钰说道一半突然停住了,她微颤着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小女孩。
“她是不是叫阿娇?”
已经再明朗不过了。
陈钰像失了魂一样,她靠近阿娇,慢慢地蹲下来。
阿娇好像一点也不跑陈钰,很友好的过去抱住了她,陈钰僵硬着身体,不知所以。
“她认识你,”离温在一旁提醒,“陈老太应该偷偷带她见过你。”
陈钰僵硬的手软了几分,回抱住了阿娇。
离温眼里带了笑意。
谢轻看着离温,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离温身上有他很熟悉的感觉,明明是笑着的,却总是有一抹化不开的悲伤。
她真是谢轻见过最聪明的人,她现在心里应该有了更深一步的判断,只是这个判断对李福运、陈钰甚至已经疯傻的李富和年幼的阿娇都是打击,她没有说。
她可能也已经知道这一切都和她阿姊都脱不开干系了。
她又何尝不是局中人呢?
离温在此时突然扭头,笑意还没有褪去。
在谢轻的眼中,这张脸突然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他晃了神。
“谢轻?”
离温问道。
……
“谢轻!快让我看看你今天带的什么!”
她从墙头跳下来,踏着月光跑向谢轻。
“我快饿死了,今天长生阁又没有饭。”她蹙起眉,但又展开,“还好你今天来了。要不然我又要坐饿梦了。”
谢轻满脸笑意,伸出手,随着掌心的黑光散去,一股浓郁的香味从布包里漫出来钻进她的鼻子。
她一把拿过,迫不及待地拆开。
是一只烧鸡。
两人坐在墙头,头顶的月光皎皎,刚好洒在她身上。
她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及形象,谢轻也只是笑着看她。
“有点腻,要是有个薄荷糕就好了。”
她小声嘟囔着。
谢轻又伸出手,托着油纸,油纸上是薄荷糕和一串糖葫芦。
她抬头看向谢轻时已经变成了星星眼。
“你真是个百宝箱。这手卖不卖?”
“不单个卖,要买就得把我都买回去。”
“那算了,我没钱。我就想要那个手,把你买回去还多一张吃饭的嘴呢,一点不划算。”
谢轻:……
没心没肺。
吃饱后,两人便坐在墙头看月亮,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你明天还会来么?”
“你很想让我来么?”
“一般般吧。”
她低着头,晃动着脚。谢轻忽然有一个很好的点子。
“我明天来不了,要出门办点事。”
“哦。”
她跳了下去,背着谢轻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长生阁走去。
谢轻就只是看着。
他们两人之间有一种很微妙的平衡关系。她从不过问谢轻的事,谢轻也不会追问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是长生阁的一个丫鬟。
但谢轻陷进去了。
第二天谢轻来了,带着她最喜欢的薄荷糕点。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但是惊喜没有送出去,却听到了长生阁走水死了一个丫鬟的消息。
谢轻是跑着过去的,但是那里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他在废墟里站了很久,久到天下起了雨又放了晴。
谢轻相信钟满的话了,所以他遵守约定去了胡西镇找到了跑路的长公主。
……
“谢轻?谢轻!”
离温连喊了两声谢轻才回过神。
离温翻了个白眼。
“老子有这么漂亮吗,你看的这么入迷?”
离温的话其实不合逻辑,因为她现在还带着谢轻给她的□□。
一会要找个镜子看看这张脸长什么样,她心想。
密道不宜久留,但这几人的去留又成了个问题。
留在这里说不定摆渡门的人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带回茶馆又太引人注目,杀害陈老太太的凶手说不定还留在那里。
思考了片刻,离温问了个很显而易见的问题。
“谢轻,你有钱么?”
谢轻:“……没有。”
“哦这样啊。茶馆后面有个老宅子一直没人住,你买下来吧。”
离温还是决定将他们带走,茶馆待不了,但是他们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又不放心。
“这不是买不买的问题,那个宅子有主人。”谢轻提醒了一句。
“是那个院子很大的宅子吗?那不是满姐的吗?”
阿娇已经又和李富小闹去了,陈钰眼圈有点红,但是情绪还算正常。
离温不知道阿姊还买了一个宅子,三三也没提过,有可能是也不知道的。不过这下就很好办了。
“嘭。”一声爆炸声在众人头顶响起,密道顶的石块不停地往下掉落,墙壁也出现了裂缝。一股呛鼻的浓烟同时从一头蔓延了过来。
“走后面那条路。”
谢轻挥手掀开桌子上茶壶的盖子,将里面的水凝成一股,在密道布了一道水幕。浓烟被挡住了。
陈钰抱起阿娇跑进密道,李福运也背起了他爹。
“谢轻!”离温喊了一声,便抓起谢轻的手往外跑去。
密道坍塌的很快,等一行人灰头土脸从陈家逃出来的时候,地面已经塌陷。
从荒废的宅子到陈家,沿路的房屋全部倒塌,世界忽然寂静了几秒,然后尖叫声、求救声、哭喊声便充斥了每个人的耳朵,凄厉地直颤人心。
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跑过。
“救命啊!”
“快救人!”
离温一只手还牵着谢轻,另一只手却攥的紧紧的,指甲嵌进了肉里。
她想去帮忙,但谢轻把她拽了回来。
“不走,他们还会制造更大的破坏。”
离温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那声爆炸,那呛鼻的浓烟,是针对他们的,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这场事故只不过是伴生品而已。
废墟下的人代替他们死了。
“呃啊!”离温低声嘶吼了一声,挥手召唤出青鸾。
虽然不甘心,但必须走。
“上来!”
一行人顺着青鸾拖地的尾羽攀上青鸾的背。
长啸声震耳欲聋,青鸾似是也在表达内心的不甘。
离温站在它的背上注视着下方,
那废墟丑陋的像一条长虫,就像它的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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