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窈总算是明白,为何松县只准进不准出。

    疫病丛生,进去了,也许就出不来了。

    “他们将您的车拿去装了尸体。”姚窈没有询问,而是肯定。

    太过久远的回忆让老荀头不愿再多言,他说得已经够多了,今日之言若是被发现,或许他命都难保住。

    老荀头去找了借他马车的衙役,他没有说自己知晓疫病的事情,只说马车上有些奇怪的痕迹,那人果然脸色大变,随他去看了之后直接给了老荀头钱,让他换了辆新车。

    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现蹊跷,总之整个淮州,这段时间以来,无人再提松县之事。遇到些从淮城借道去松县的旅人,也是劝他们打道回府。

    最终他也没有说服眼前的这年岁不大的公子,老荀头向二人道了别。

    临走前得了姚窈许诺,绝不降今日之事透露半分,老荀头才放心离去。

    等到马车从视野中消失,檀香才开口问道:“小姐,眼下这松城,咱们还进去吗?”

    檀香并不希望小姐孤身犯险,早在刚到淮城无人接应之时,她们就已经暗中调集了他处人手,不过远水终究解不了近火,还需两日,人才会道,而如今这情形,以她对姚窈的了解,她定是不愿再等的。

    果然,她还没想到劝说小姐的法子,就听得姚窈道:“怎么不进,不过,不是咱们,是我。”

    檀香大惊失色,急忙道:“城中凶险,您怎可如此?!”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莫要忘记,今夜子时,你还要去代我探查淮城之事,阁中出了叛徒,不将他揪出来以儆效尤,我寝食难安。”姚窈摆摆手,止住了檀香还欲再说的动作。继续道:

    “我瞧着这松县城门守卫颇严,进城者也需得手持禁令,幸好咱们走的是稍微绕一点的这条道,官兵往来必然是走更为快捷平坦的官道,你就从这里回去,用上轻功,约莫一个时辰,便能回到淮城。”

    若说会都的姚窈是个温婉娴静的大家小姐,那此时的她浑身都充斥着杀伐果断的洒脱与冷酷。

    前者若见,让人如沐四月春风;而见后者,只会叫人周身冰寒,如坠深渊。

    虽然总是能见着这样的姚窈,檀香每每瞧见,还是会短暂地呆愣。

    她其实不太敢忤逆这时的姚窈,但想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小姐,林将军还在淮城,若是叫他知道您孤身犯险势必会”

    “不必再说,照我说的做便是,至于阿昭那儿,就告诉他我被天机阁遣人接走制药了,不必忧心。”

    她声音愈加冷硬,檀香只得暗自收敛神色,不敢再言,只叹了口气道:“还请您小心行事,若城中险异非常,千万不要久留。”

    “我知道的。你去便是。”

    几个起落,姚窈便瞧不见檀香的身影了。

    姚窈在城外找了个较高的草垛藏身,现在天还太亮,并不适合进城,况且她手上没有衙门的通行令牌,正门是必然行不通的。

    她看了看城门四周,所幸松县从未遭过战乱,城墙还是最初的样子,没有加固加高,墙面得砖块还有些凹凸不平,她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高度,觉得自己如果在墙面凸起的砖块出借力,是可以翻过去的。

    外袍被她脱了下来,露出里面天机阁特制的夜行衣。

    她将外袍折好,藏进了草垛中,又在空处添满了枯草,才算放心。

    这里的夜来得慢许多,姚窈腿都麻了,天才渐渐黑了下来。

    来之前她们买了些干粮,檀香都给她留下了,行动之前姚窈先填饱了肚子,再将剩下的少许干粮藏在夜行衣腰带的暗层里。

    趁着城门换岗的时间,姚窈从侧边接近。

    天机阁特制的夜行衣走动间即使衣料摩擦,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衣服上还被特殊草药浸泡过,一些不太猛烈的毒,也能抗住。

    城墙上并没有设立守卫,姚窈借着墙面,与黑夜里几次踩跃,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城内。

    稳妥起见,她并未落到地面,而是在房顶踩着瓦砾前行。

    她身子轻,又提着气,一连过了十来户人家,里面的人也是不知不觉。

    姚窈停在其中一处门窗内有光线透出的房屋顶上,蹲坐下来,轻轻揭开一片瓦砾,借着屋内亮着的灯光,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

    是整个松县的构造图。

    姚窈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离外城堤坝处还很远,可这夜落无声,街道还时不时有巡逻的官差,她也不可能一直提着身子在屋顶上行走,按照先前的消息,松县外城的房屋被淹毁不少。

    尽管这是内城,但谁也不能保证她运气就这般好,每到一处都能找到合适的屋顶落脚,还不被发现。

    而这淮州一带,昼长夜短,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她行事。

    正当她心中计较对策之时,脚下却传来了吱呀不已的开门声。

    姚窈选的位置极为巧妙,既不容易被屋内之人发现,她向屋内望去时,还能将里面大半空间都看在眼里。

    她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推门而入,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穿着的外衣脱下,扔在门边的烧着火的铜盆里。

    之前还星星点点的火苗被添了好大一把柴,瞬间便窜了起来,几乎快与他齐高。

    屋内此时又走出一人,是个体态丰腴的少妇,瞧不见脸,仅从身材与男人见到她的神色判断,姚窈觉得这少妇的皮相应是不错的。

    那少妇走动间款摆腰肢,见男人又在屋内烧衣服,顿时尖声道:“你个天杀的!又将这带着瘟病的衣服放在屋里烧!我门外给你放了火盆,你在门外烧了再进来要死啊?”

    被少妇破口大骂了好一阵,那男子也不见恼,反而舔着脸赔笑道:

    “嘿嘿,屋外太冷,火都灭了。况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负责搬运的,外城疫区是万万不会去的!好娘子,莫要凶我了,哎!我这又是三日没回来,你知道我多想你么!”说话间他快步朝着那少妇走去,一把将她捞起来扣在怀中。

    屋子不大,床就靠在墙角的位置。

    男人将少妇抱在怀中上下其手,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到了床上。

    女人先前还有些反抗的力气,奈何男人不为所动,一把将她压倒,不多时,她就迷失在翻腾的浪潮里了。

    楼上的姚窈:

    为什么她还在这里呢?她努力回想着。

    她本来见到男人如狼的眼神时就准备离去,都不消用脑子,也能知晓接下来这二人必将是好一阵折腾。

    可就在她要将瓦片盖回去的同时,那女人竟然在迷蒙间问了一句,“都半月了,那粮食还没运完吗?”

    男人此刻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哪里会认真回答,随口敷衍了着说:“我的好娘子诶,这都什么时候了,等会子咱在说这个。”

    是了,粮食、运走、松县,这些词在姚窈脑中渐渐串联,她感觉自己才进城,便有了些收获。

    为了接下来不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她只得在这屋顶上吹着冷风,听着屋内旖旎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二人还未停歇,姚窈虽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但毕竟未经人事,此刻这样的景象,被她瞧在眼里,夜冷似水,她却觉得体内突然没来由地涌现出一股十分陌生的燥热。

    夜行衣将玲珑的身子紧紧束着,姚窈难耐的咬着下唇,这般异样的感觉,这般不适的环境,一时间,纵使她平日机敏过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看吗?”

    在她要被陌生的情愫溺毙之前,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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