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也不睁眼了,她抓着林昭手臂上的衣料,微微踮脚,向着某处贴了过去。
四唇相接,又一触即分。
“阿昭~~”像是刚从蜜罐子里捞出来,这声阿昭浸了十足的甜。
一声轻唤出口,姚窈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般矫揉造作的声音,真的是她能发出来的吗?
老天爷啊,我这十七年攒下来的脸皮,今夜托您的福,可算是丢尽了。
不过她这招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林昭当下虎躯一震,紧接着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哪里还生得了什么气,这样的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都只觉不够。
他叹了口气,将她在此抱紧,宽厚的手掌轻抚后背,“哎,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
姚窈见他松口,十分狗腿地接话说道:“保证下不为例!若真的有下次,随你处置!”
林昭轻哼。明明气也消了,但心中还是有口气闷着。见姚窈十分识时务,这口气才算是彻底顺畅了。
“说吧,你一个人这么不管不顾地闯进来,发现了什么,可是与这粮库有关?我听方才那男的说,有人在运松县的粮?所以你才叫我来这粮库门口?”
他来得晚,刚刚到又正好瞧见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景象。只能从那男人事后的只言片语里,略加推测。
说到这事,姚窈立马来了精神,双眼刷地亮起,她拍了拍身后粮库的墙壁,道:“阿昭,你信不信,这里面怕是已经空了。依我看,这事不仅仅是运粮那么简单,运粮事小,怎么运、运往何处,才是大事!你在州府呆了一日,应是没来得及在淮州城里走走,这淮州城里的箔曼人,可当真是有些多了。而到了今晨,我与檀香再度上街,那街上的箔曼人却是少了大半。”
将她的话听在耳中,林昭也觉得此事蹊跷。
林昭与齐天阳打着征兵的旗号来了,分明特意提前叫人送了信,刻意将到达的时间往后延了几日,他们一行十人,与征兵的队伍分开,轻装走在了前头,为的便是借着这个时间差,查探松县的情况。
谁知才入淮州地界不久,那淮州州府何平,便得了信,亲自来迎了。
姚窈也就是在那时与他们分开,并未被他人察觉。
而后何平借着接风宴与他们推杯换盏,淮州的大小官员轮番上阵,大有不将他们灌醉不罢休的架势。
齐天阳与他们喝完一轮后,见势不妙便装醉睡了过去,那何平笑眯眯地招来侍女将其扶回了房休息。
席上就只剩了林昭一人,他内功深厚,一面喝酒一面运功化解酒性,如此一来,再烈的酒也跟喝水差不多。
为了不引起何平怀疑,他硬是陪着这群官员生生地又挨了几轮,见时辰得差不多了,敬酒的人都倒了大半,林昭才如法炮制,装着昏睡了过去。
而后他避开耳目,一路去了姚窈所在的宅子,一直待到了天蒙蒙亮才离去。
将此事在心中快速地过了一遍,林昭很快便领会到姚窈所说的意思,“那何平在半道来迎我们,还特意大办接风宴,看起来是接待上宾之礼,实际是想要拖住我们,故意要让我们去不了淮州城,见不到你口中的箔曼人,更来不了松县。松县的粮仓今日便空了,内城方才我们一路行过,丝毫不见异样,若我所料不差,那外城此刻也定是严加封锁。可我们此行实为松县之事,极为隐秘,不应走漏消息。或许他们这粮本就是要运走的,只是恰巧被我们撞上了。若是这样,那这松县疫症,看样子,他们是彻底不打算管了。”
姚窈轻咬贝齿,而后冷笑道:“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算了一件事。”
一指点在她的鼻尖,林昭笑道:“是啊,谁能想到我还有你这个贤内助呢。”
嗔了林昭一眼,姚窈挥开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接着道:“淮州与箔曼通商并不算什么新鲜事,也是会都与胡纥默许多年的,也正因得此事,胡纥起兵时,也未曾动过淮州一分一毫,毕竟任谁看当时的战况,也觉得胡纥势如破竹,那阿不翾或许真能拿下会都也未可知,这样一想,不动淮州亦是情理之中,毕竟,谁又愿意把自个日后的钱袋子给捅个窟窿呢。互市条例里明文规定,只可允许交易者带货进城,而昨天的城里,我瞧着那些人,可一点都不像是来互市的。”
“本来我来之前还不太明白,堤坝损毁实为天灾,有何不敢上报的。依照赵氏如今的势力,朝廷也不会因此大动干戈。但我这两日瞧见着淮州现状,倒是有些明白了,他们大抵是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至于松县疫症么,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短时间内说了太多话,姚窈有些口干,她微微一顿,舔了舔唇继续道:“堤坝损毁了重修便是,疫症死人拉走埋了就行,松县并不是多雨的地方,浇灌农田的水还是专门挖了数不清的沟渠从周城与南临引流而来,沟渠日夜汇聚在上方的那些河床里由堤坝拦着。堤坝垮塌,百姓受灾,疫病骤起,有什么关系?反正刚刚将去年最后一熟的粮食收完,存粮堆满了所有库房。只要将消息严密封锁,疫症不蔓延出去,过上一阵子,一切就又能如常。那些人眼中,人命算什么,或许还不如自家门前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让他心生怜悯。”
姚窈心中一片冰冷,她早知官场腐朽,富贵污浊。
天机阁开设至今不知暗中帮助了多少百姓,但那些仅仅是沧海一粟,这会是松县,谁又知道从前,或者今后的无尽岁月里,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多少?
赵氏无德,人人得而诛之。
她的声音愈加低缓,如淬上寒冰的刀刃轻刮皮肉,红唇轻启,仿若恶魔低语:“其视杀人,若艾草菅然。”
林昭感受到她此刻旁若无人的冷漠,皱了皱眉头。
自从与姚窈出来,她就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像刚刚破茧而出的黑尾蝶,让人心生畏惧的美丽,每一次扇动翅翼,都将在他的心间掀起或大或小的风暴。
明明身居会都,却能一语点出松县与淮城的境况;明明娇生惯养,刚刚抱着她时,她为了让他省些力气,还暗自运功提着气,他是教过她一些入门的防身功夫,也带着她练了轻功,可她方才心乱了,竟毫不设防地使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功夫。
还有她的贴身婢女檀香,明显也是个练家子。
如此种种,林昭不得不承认,他以为一直被他护得很好的姚窈,在这些年,悄然改变了。
尽管他早有所感,却从没有此刻这样清晰的意识到她的改变。
他不想去探究她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或许初时想过也差点付诸行动,但此刻二人静默相对,眼中交映的是一如当初的彼此。
一切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有秘密又怎样呢,他就没有吗?可这些一点都不影响姚窈在他心中扎根,根须如妖,如越张越开的无尽之网,一点点地蚕食了他所有情意。
他爱柔软娇贵的君子兰,也爱鲜红如血的曼陀罗。
应该说,他心悦每一个她。
症结一瞬开解,林昭豁然开朗。
自打几个月前闯进东宫,瞧见她穿着嫁衣嫁与旁人的景象到如今,他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的轻松快意。
轻轻牵住她垂下的手,无声紧握。
他说:“阿窈,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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