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

    姚窈瞪大眼睛,猛地看向银兰,难以置信地开口道:“莫非官府籍册有误?”

    还没等银兰说话,她又说道:“怎么会,若真是有人伪造籍册,可那二十三条人命是真的啊!矿工确确实实是死于矿塌,大理寺已经查实,当年事发前后山中都没有人出来。”

    银兰对于她的反应毫不意外,“小姐说得不错,那二十三个被埋在穹山下的矿工无一生还,可我说的人,他们并不在穹山矿工名册上,他们是因为朝中某些官员的私利,被人从死牢中救出来,又从官府案犯册录上划去姓名,做出此犯已亡的假象,而后被秘密送入穹山,帮助私欲者悄悄运送采集出来的银矿,因为没有身份,所以他们的进出在刻意隐藏之下,十分隐秘,来往会都与穹山数次,都没有被人察觉。”

    大抵是还念着先太后是赵氏女眷,亦或是自己曾为赵氏仆从,银兰刻意没有提起一个赵字,但话中所透露的痕迹却并没有过多隐瞒。

    与檀香无声地对望一眼,二人眼中俱是惊喜。

    遍寻不获的人证,似乎真被她们找到了。

    “银兰姑姑,我听檀香说,您带来的那些人身体上都有些残缺,他们,是不是就是您口中所说的“已死之人”?”

    闻言,银兰看着姚窈,静静地点了点头。

    姚窈眼中讶异更甚,她站起身来,在堂中走了几步,而后转头看向银兰,问道:“可有什么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不怪姚窈有此一问,她也并不是怀疑银兰所言的有虚,实在是这些人的名字既然在官府所制的案犯册录中,那么如今便是没有身份之人,若上堂之前没有办法证明他们参与了当年的穹山采矿,那这些人的证词就有漏洞。

    与赵氏缠斗多年,姚窈深知如今看起来他们占据上风,甚至赵奉泉都闭门不出,可不论是姚窈还是林昭,亦或是裴青,他们都很清楚,若是此次不能彻底压下赵氏威势,那么机会过去,凭借赵氏积累已久的底蕴与财力,此后再想要动他们,那便更难了。

    更不必说经此一役,赵奉泉做事必然更为小心谨慎,多亏穹山案是一桩尘封多年的旧案,兼之穹山多年了无人可出入,赵家以为高枕无忧,对此事的善后有些草率,才能让林卓查到不妥之处,甚至沿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最终找到了天成六年印着穹山的元宝物证。

    银兰听懂了姚窈的意思,“虽没有文书籍册,但姚小姐放心,他们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至于到底是什么,银兰没有多说。

    一路劳顿,姚窈派人将银兰安顿在雅茗轩的后院厢房里,又加派了人手仔细照顾着银兰带来的“证人”。

    暮色四合,整个会都这会除了各个宅子里透出的点点灯火,早已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中。

    檀香安顿好银兰,回到镇都候府已经快三更了。

    自己在雅茗轩耽搁了一会儿,回来得晚些,本以为小姐已经睡了,檀香想着明日一早再去回禀,没成想刚刚踏进院子,就看见姚窈房里的灯还亮着,门上隐隐投现出屋内人坐着的身影。

    檀香知道,大约小姐又睡不好了,于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主子,我回来了。”

    “进来吧。”姚窈的声音从屋内轻轻响起。

    檀香应了一声便推门而入了,姚窈正坐在子上,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个酒壶,没有酒杯。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还是说道:“夜深饮冷酒,会烧心的,主子若真想喝,我去取些温过的酒来?”

    姚窈却笑着摇了摇头,她此时有些微醺,酒气正在体内四处乱窜,整个人感觉都变得轻飘飘的,热气无形发散,她的脸颊被蒸得有些红,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些平日少有的稚气。

    “就要喝冷酒!”

    见她这幅模样,檀香上前拿起桌面的白瓷酒壶,在手中晃了晃,心下了然。

    难怪主子看上去有些不同,原来在自己进来前,酒已经被她喝了大半了。

    揭开瓶盖嗅了嗅,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檀香一惊,竟然还是百里香,在会都以香气浓烈名声大噪的酒,也是雅茗轩所酿,估摸着是小姐今日见完银兰姑姑回府时,从雅茗轩顺回来的。

    可

    檀香面露难色地看了看不知不觉如一滩软泥一般趴在桌上的自家小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百里香,心中也是一阵无奈,看来小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

    也怪她,从前小姐偶尔心血来潮想饮酒,她觉得饮酒伤身,总会在酒中掺上不少花露,掺了花露的酒闻着香浓却被稀释了烈性,姚窈这种酒量,都要饮上三瓶才会有醉意,姚窈还一直觉得是自己酒量好,檀香也没有提起过此事。

    因此今日姚窈在雅茗轩中看见平日里檀香给她装酒的瓷瓶,忆起这瓶中酒的滋味,便顺手带了一瓶回家,初尝只觉这酒比平时喝的辣了不知多少,又因着心中郁结,想借酒消愁,连杯子都没用,等姚窈回过味儿来,已经是半壶酒下肚了。

    姚窈似乎又有些转醒,她费力地撑着身子抬眼看过来,只见眼前有一个朦胧的轮廓,她的意识已经趋向混沌,眼睛都睁不太开,并没有想起这是檀香,而是将眼前的人影自动看成了她心中最想念的人。

    “阿昭,是你吗,唔,你”她有些口齿不清,说话也断断续续,但努力扬起的脸颊上已经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檀香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小姐,为什么不去同将军说清楚呢?兴许,将军并不会介意也说不定呢,哎”

    说着,檀香放下酒壶想要将姚窈搀到床上去,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有人!

    檀香脸色冷了下来,她轻轻地将姚窈放回原位,自己飞快打开房门,环顾四周,厉声喝道:“何人在此!竟敢擅闯镇都候府,不要命了吗!”

    佩剑没有戴在身上,檀香抽出了自己的发簪反握在手中,视线在漆黑的门外逡巡着。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檀香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那人早就走了。

    “咳、咳”正要关门,又听见一声轻咳。

    檀香几乎是瞬间就辨别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飞身过去,黑暗中果然窜出来一个身影,利刃相撞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檀香的发簪是特制的,本就是隐藏的武器,二人在黑暗中打了十几个回合,对了一脚后双双退开。

    屋内的灯光透过窗纸照出来,方才打斗间几人的位置已经变换了,檀香这才发现,来人不止一个!

    虽看不清脸,但看那半隐在暗中的高大身影,还有夜行衣隆起的肌肉轮廓,檀香一眼便认出,这人功夫不弱,甚至强于先前与她缠斗那人,一人她尚可抵挡,再来一个,她绝对挡不住。

    想到小姐此时的状态,檀香几乎在一瞬间便做出了决定,她眸子下沉,对着院子后方的空旷处喊道:“保护阁主!”

    话音刚落,片刻后院中多出了几道同样身着黑衣的身影,他们一出现,便落在了檀香的身后。

    两边的人在明暗交错的微光中对峙着。

    白天会都下过雨,院子里的地面还微微湿着,感觉到一股一股的热湿气正从地面网上窜,心中又记挂着醉酒的姚窈,正想要吩咐暗卫将闯府之人拿下,对面那两人却先向着她走了过来。

    檀香举起的右手在看清眼前人的面庞时凝滞在空中,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去了。

    “赵业!怎么是你!那你身后”

    她此刻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之中,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全完了

    可那两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檀香知道,今日是避无可避了,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林将军。”

    林昭眉头紧锁,视线在檀香身后的人影里不停扫视。

    手脚利落、姿态轻盈,一看便知功夫不错,甚至这些人放在江湖中,也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林昭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镇都候府、姚窈的院子里看见了这些人。

    难怪,镇都候外守卫颇多,反而是侯府小姐所居住的院子里看起来没有什么守卫把手,原来早有高手暗中保护。

    这些守卫似乎也见过林昭,看见他的脸时也同檀香一般满脸震惊,但却收起了先前的进攻姿势,像是笃定他不会动手一般。

    多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从前被林昭忽视的许多细节终于被放大,大到林昭都觉得自己怎么会没发觉这么多不同。

    半晌,林昭开口道:“她人呢?”

    檀香没从林昭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得规规矩矩地答道:“小姐喝醉了,正在休息。”

    林昭眼角一动,“喝醉了?”

    “正是,小姐贪杯,饮了半瓶百里香。”檀香现在有问必答,不敢多言。

    赵业看着平日与自己斗嘴的人在自家公子面前吃了瘪,不由得笑出了声,被檀香听到,在回话间隙狠狠地剜了一眼才收敛了些。

    “我去瞧瞧他。”林昭抬步往屋里走去,他先前在门外隐约听见了姚窈唤他,本想来瞧瞧就走的,却被一声阿昭叫失了魂,弄出声音来被檀香发现。

    许久没有见过她了,被檀香发现时林昭第一时间却不是想着快离开,而是索性就闯进去见一见阿窈算了,但理智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才伤愈不久,又连日来为案子奔波,伤口有些感染,不小心咳了几声竟然被檀香辩出位置,无奈之下,赵业只得与她动起手来。

    谁知就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之下,被他发现了阿窈的另一个秘密。

    檀香的那一句保护阁主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几乎都不用费力多想,他脑中已经率先浮现除了天机阁几个大字。

    心中却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又或者是本就有迹可循,他其实多少都曾经有过察觉,只是自己刻意没有往这些方向想过。

    看着林昭真的要往屋里去,檀香急急出声,“将军且慢!我家小姐她”话没有说完,赵业冲上来便捂住了她的嘴。

    林昭转过头,目光如寒刃一般刺过来,檀香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她怀疑林将军知道自己先前要说什么,她想说“我家小姐她不愿意见您”。

    林昭进去后,檀香便被赵业连拖带拽地带走了,他还要问问这个小丫头如何藏得这么深,瞒得他好苦,将军与姚小姐的事自有他们去解决,他与檀香可也得谈谈。

    至于那些被叫出来的暗卫,面面相觑后,怎么来的,又怎么离开了,大约是隐回了这院子四周的某个地方。

    瓷瓶倾倒,酒液肆流,颊飞红霞,衣衫不整。

    林昭一进屋,便看见了这副场景,美人醺醺,秋波潺潺。

    见有人进来,正处于半梦半醒间的姚窈撑起瘫软的身子望过来,这次是真的林昭了,可惜将剩余半壶酒也灌进去的姚窈更看不清了,于是她伸出食指,连指尖都泛着分红,奶声奶气地故作严厉道:

    “檀香!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找你好久!困死了,我要睡觉,这衣服我怎么脱都脱不掉,呜呜呜”竟然还带着哭腔。

    林昭惊呆了,原来阿窈还有这样的一面,他何曾见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听阿窈的意思,似乎是将他认错成檀香了,还叫他帮着宽衣。

    他不露痕迹地别过头,正想表明身份好让姚窈清醒一点,“阿窈,是我,我是”

    话到嘴边,却被突然抱个满怀的温香软玉堵在嗓子眼,林昭看着埋在自己胸前作怪的小脑袋,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他在心里愤愤道:她从前醉酒也这般不设防吗!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看见过!

    姚窈此刻昏沉无比,只觉得浑身燥热,而自己似乎紧挨着一堵又硬又凉的墙壁,只有紧紧靠在上面才能缓解体内的热度,她甚至还闭着眼将有些发红的脸贴了上去,唇边溢出一声喟叹:

    “好舒服,檀香。”

    还以为自己是檀香,林昭突然就被她这副软绵绵的模样弄得没脾气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扒下她攀在自己肩背处的手将她放回床上去。

    可此刻的姚窈怎么会舍得离开这冰凉的源头,林昭刚刚把她隔开一点,她立刻又靠了上去,甚至比方才抱得更紧。

    明明喝醉酒的人是她,林昭却觉得自己此时才是在遭受天大的折磨。

    看见姚窈这样,他想问的一切都问不出口了,问了又如何呢,姚窈能不能听清都是问题。

    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久,他身上还有伤,已经好些日子也不曾饮酒,偏偏姚窈唇齿间都是酒气,在他胸前蹭动时不断飘散出来。

    林昭低头看了看姚窈发红的笑脸,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手感很好,柔软又细腻,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心猿意马才是正常的,不过他平复了渐渐涌起的燥热,无奈地笑了一声。

    “真是,输给你了。”

    林昭揉了揉姚窈有些散乱的发髻,下一刻就将人横抱起来,向着床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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