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从沈亦覃那里要来东西,薛楚虽然气恼,但这事是她一力担保,自然要做好。
回到自己屋内,要红豆备好纸墨笔砚,薛楚立刻就给花老板写上一封信书,里面附着用油纸包好的淡黄色的一块块方糕,这正是她奶奶亲手做的米糕。
红豆从没见过这般能存放的糕点,忍不住好奇:“姑娘,这糕真是放了两年的?”
薛楚无奈地抬眼,从碟子里拿了块多余的给了红豆:“不信,你尝尝好了,我哪是那等会说大话的人。”
红豆年纪小,脸皮薄,一下被说红了脸,拿着那块米糕细细放到鼻底嗅,什么味也没有,她还以为放了那么久,该会有些古怪的味道才是。
“真是奇了,我原以为姑娘你是框人的,没想到放了这般久,居然还能吃。”
红豆使了劲扳下一块,放入嘴里,有些韧劲,密实得很,嚼久了有一股大米的香甜味。
对于吃惯了姑娘亲手做的蜜饯甜糕,这米糕就有点打发不了红豆,她舔了舔唇,羞道:“好吃的,不过不及姑娘现做的,有些硬。”
“你这丫头,嘴贫得很!”被红豆这么一插嘴,她前头那些烦闷倒是全抛之脑后了。
这米糕需得将晒干的大米捣碎成米沫,混合普蓝叶根的汁水,蒸熟再四面煎至金黄,密封到坛具里,如此才能保持保持较长时间。
普兰草,陵州遍地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却无意中被她发觉它的妙用,和食物放在一块,可以延长它的储存时长。
这件事,她没对任何人说,就算花老板知道了米糕的制成方法,估计也想不到是小小的普兰草发挥了这至关重要的作用。
小小的院子里,喧杂的人声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外面人你一句我一句让薛楚停下了笔,红豆皱着眉道:“准是那些妮子又闹起来了。”
提起这事,薛楚就头痛,那些本该被遣散的人暂时先留在她这里了,偏偏一个个心大得很,不服管,雁儿压制不住她们,三番四次闹上一闹。
要是薛楚亲自出面,闹得狠了,她们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那场面,收都收不住,以至于,她现在拿她们没辙。
“要我说,姑娘的好心全被喂了狗,还不如直接发话将她们打发走,哪来这么多事的。”
红豆比薛楚还要不堪其扰,丫鬟们住的地方是一头的,她们拉帮结派,影响了这里的风气不说还屡屡跟雁儿姐姐作对。
她跟雁儿是一条心的,当她还是个小丫鬟时,是雁儿将她从一众人中选出来,服侍姑娘的,这份恩情,红豆是不可能忘记的。
原本薛楚还想把这件事先放放,毕竟荒灾的事近在眼前,要尽快做好先手准备,可这三天两头闹的事,就算薛楚再想忽视,也不行了。
“是谁闹的最狠?”
红豆听了,眼前一亮,姑娘终于愿意正视这事了,她忙不迭道:“挑头的是桃丽,谷舒。”
桃丽,谷舒这两个名字在她口里念着,圆圆的眼瞳一转,饱满的唇扬起一抹笑意:“红豆,唤方妈妈来一趟。”
红豆听了,点点头,这就去找外头找方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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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也有人将这件事说与沈亦覃知晓,他轻轻点头,合上折子,“方妈妈那边,只管叫她放心,依着她的心意。”
“是。”
“至于荒灾的事,我想也该着手处理了。粮食价格先得压一压,那些趁此抬价的贩子,也不能放过。”
沈亦覃皱了皱眉,对于那些官商交涉,他以往涉及不多,虽然杜寻也能出面,但意义毕竟不同。
他亲自下场,也就意味着此事是新帝的认可,若是从中阻挠,沈亦覃抬眼,黑眸里森森冷意,自然该死。
底下人呼吸一滞,可下一瞬,紫木椅上坐着的男人放下了折子,垂眼不自觉摩挲着左手上的红痕,像一根红线缠绕白玉。
“薛楚那里,份例提二成,不走公,从我这里拿,不过,无需跟她提这个。”
沈亦覃记得她上回多看了眼银丝碳,想必她那儿也不多,现在又冷得很,又道:“多拨些银丝碳给她,若是问起这些,便说这是她该得的,法子不错!”
沈亦覃嘴角微勾,他似乎已经想到她会问些什么了,少女鲜明的喜怒哀乐早就一笔一笔描摹在心里。
沈亦覃叹了口气,屋里的人已经被他派遣下去,清冷的苦香里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甜香,桌上的放着的是他爱吃的云片糕。
是她亲手做的,沈亦覃此刻很想见薛楚,可一想到见到她以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下就茫然无措了,只剩下下马车时她那含怒带怨的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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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方妈妈请来了!”
红豆跑在前头,她原以为还要跟方妈妈细细交代事情的缘由,没成想,方妈妈一下就放下手头的事,跟着她一块来了。
薛楚一听,从里屋掀开帘子,欢喜地迎接来人,还不等她开口,那边方妈妈比她还激动,高兴道:“姑娘哎,不是老身说,这事你早该找我了。要是我早些来,哪有那些丫头闹事。”
“方妈妈,你是东院的主事的,每日哪些杂事哪个不是你管的,楚楚这里一点小事也不敢总劳烦妈妈呀。”
薛楚见方妈妈的神情诚恳,有心要帮她,也说出了她的想法:“我原是想帮她们,却成包子打狗了,现下我打算给她们点教训。”
听了薛楚这一番话,方妈妈知晓她没有将人发买出去的打算,叹了口气,心地良善是好,可太过了就成了人人可欺。
“姑娘是打算?”
若是按方妈妈的想法,当着众人的面让牙婆子带走带头挑事的那几人,余下的,观察一段时日,若是不行,打发到别处也就罢了。
可世子特意让人跟她说了,一切按照薛楚的心意来做,方妈妈自是听从安排,实在不行迂回地跟薛楚漏几句,看她虽然软和了些,却不算太笨。
“那还得妈妈帮衬我一把了,雁儿年纪尚轻,我又不好直接管教她们,如此麻烦妈妈了。”
薛楚眨了眨眼,朝下人的屋子瞧了眼:“那几个胆敢带头闹事的和那些心里憋着坏水的,我会让她们从哪里来就去哪里。”
她声音虽轻,可这话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饶是方妈妈也被吓了一跳,这是把人送到南院去?
那可是林氏,哪里是个好地方,这只怕还不如将她们发买了,不过,方妈妈不解,这可是林氏好不容易送进东院的人,她哪里会要回去,只怕塞都要塞到这里。
薛楚捂着嘴笑,只道:“妈妈瞧好便是,等会先唬唬那群人,看看她们作何反应。”
方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很快地点头:“既然是姑娘说的,那老身一定配合姑娘将这事办得妥当。”
夜里,小院里油灯未熄,大通铺被桃丽等人包揽下,将其他丫鬟排斥在外。
“你们不许待在这儿,这里是我们的,两个扫地丫鬟凭什么和我们住一块。”
桃丽张合着嘴,话赶着话,像鞭炮一顿噼里啪啦盖下来,两个梳着小辫的丫头红着眼,一个还想上去争论,另一个却及时拉住了她的手:“红箩,咱不跟她们讲,咱去找雁儿姐姐。”
其他的人也冷眼旁观,谷舒从众人中走出,做做样子去拉桃丽,话却极其煽动:“哎呀,桃丽你也是的,等会让雁儿姐姐知道多为难呀,准得惹得薛楚姑娘不高兴了。”
“你们两个还想去告状?”
桃丽哪里不知道谷舒拿她做枪使,她白了谷舒一眼,却如谷舒所说,她并不打算让这两个小皮子去讲那些有的没的。
她上前,对准那个瞪着她的红箩,抬手甩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红箩见桃丽抬手,她身子一缩,那一巴掌却没落到她身上,身边的红堇硬生生地抓住了桃丽的手。
“住手!你们是要掀翻这院子吗。”
听到来人的声音,众人连忙闭声,连刚刚还在嚣张的桃丽也没了气势,只是干巴巴道:“是她们先挑起事端……”
方妈妈拿起早就备好了的戒尺“啪”地一下打在桃丽的身上,她吃痛地瞪着方妈妈,一时竟没料到方妈妈是有备而来。
“还敢撒谎,我明明就看到是你先动手,你仗着人多势大,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还有半点规矩吗?”
方妈妈义正言辞地喝止了桃丽,而在桃丽眼神示意下的众人连忙道:“方妈妈,不是这样的……”
“是她们俩先挑衅我们的。”
谷舒本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瞧着桃丽那宛如恶狼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能将她得罪,于是也道:“方妈妈,我们得把这事掰扯清楚,你要知道,我们和这俩小丫头住可不是第一天了,怎的会让她们无处可去呢。”
若是平常,换个人来说这些话,方妈妈或许会查仔细些,可这回她可是奉了姑娘的法子专门来治治这群人,怎么会替她们申冤。
“方妈妈,她们欺负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了,望您能帮我和红箩做主。”
红堇想到雁儿姐姐和她说的话,大着胆子卷起了袖子,刺眼的青黑揭破了桃丽她们所做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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