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也没来上课。

    也没回家。

    问凌凌说人拜托自己请的假,估计是有事。

    什么急事?连个消息也不回?

    南飞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消息,都没得到回复。

    这年代谁他妈不是手机不离身啊?

    南飞阴沉这一张脸,死死捏着手机,脸越来越黑。

    理智告诉着他,他和余沉都是独立的个体,理应有自己的空间,可感情上却专职□□,疯狂叫嚣,想知道余沉的一切,包括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令人恐惧的独占欲像火光里的恶龙巨影,伴随着火苗摇曳,膨胀着变大,将整个内心山洞填的满满当当,分毫不让。

    该死。

    最后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南飞豁然起身,就往校内监控室走。

    南飞用座机给校长打了通电话,然后递给保安,保安惊讶地接过电话,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连连点头。

    过了会,保安放下听筒,古怪地瞅南飞一眼,然后帮南飞调取监控。

    “今天早上10:15左右。”

    第三节课的下课时间。

    保安依言,拉动监控进度条。

    监控不太清晰,多个显示屏分段展示出余沉的轨迹。

    南飞看着余沉走出教室,看着余沉下楼梯,看着余沉走过操场,看着余沉停在小卖部买了瓶香草可乐,看着余沉走出校门口……

    走向校外站着的高个男生。

    南飞眼睛冷冷地眯起。

    天气转冷的原因,男生头上套着卫衣兜帽,只露出利落的下颚线,抬手递给余沉一杯奶茶。

    余沉接过,两人并肩走出监控范围。

    “看来就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啊,小伙子担心啥……”保安大叔看向南飞,宽慰的话突然顿住,噤了声。

    南飞面无表情看着监控视频,不说话的样子委实有点让人害怕。

    保安抖抖肩膀,心里十分纳闷,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被一个小孩唬住了?

    半晌,南飞抬起手,用手机拍下监控里的男生,压着眉把这张照片发给老爸的助理。

    这天晚上,南飞收到回复。

    这个人是,余沉前男友,冉烬。

    南飞滑动手机上的资料。

    越看,南飞神情就越发古怪。

    “所以我这人,有点怕孤独。以前总一个人,于是养猫、贴画、打游戏……企图用任何一种方式来填补空缺。”

    一瞬间,余沉的话再一次响在南飞耳廓里。

    南飞突然神情骤变,手一抖,差点没握住手机。

    南飞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迫切地想要求证什么,片刻后,他拨通雾应音的电话。

    等到雾应音接通电话,回了一句喂后,南飞才张口,声音居然是嘶哑的。

    “应音,余沉他……”南飞顿了顿,眼眸一垂,换了问法:“和余沉相处,我需不需要收收我的性子?”

    雾应音有些疑惑,以为是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似乎是回忆起什么,沉默了一两秒,才笑着回南飞:“你就放心吧,余沉就喜欢你这样的,改屁改啊,他初恋和前任,都和你差不多,但我感觉你好多了……”

    南飞心猛得一揪,分不清是胀痛、酸涩、还是愤怒?他仿佛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全身居然有种虚脱般的无力。

    南飞沉默着挂断电话,沉着脸,放下手机,盯着眼前的一盒红色草莓。

    余沉喜欢的是他,还是这所谓的一类人?

    如果都可以,又,何必是我?

    不回消息、不回电话。

    好像一瞬间就都恰当起来。

    夜深,南飞睡着后,睁开眼,卧室空旷。

    这是余沉的卧室。

    学业繁重下,余沉并没有把白狸带到租的公寓,而是拜托给余知知和林行秋两人养着。

    白猫安静片刻,迈开腿,从猫窝里钻出来,跑到门口,想要打开门出去。

    可猫身实在太矮,怎么也够不到门把手,猫猫垂头丧气,泄气般往回走,然后一骨碌爬上猫爬架,跳上飘窗,用猫爪子拉开窗帘。

    如水的月光顷刻间倾泻而下,温柔地落到窗边独身一人的白猫身上。

    冷。

    余沉睁开眼,四周空无一人,头顶是木质屋顶,旁边架着的篝火是唯一的热源,呼啸的风雪声穿透单薄的木屋,传来阵阵号声。

    雪?

    已经不在海城了吗。

    余沉凝眉,紧了紧校服外套,刚起身,双脚发软,立马又倒回床上。

    余沉一愣,大脑渐渐清醒过来,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来自四肢百骸的无力感。

    每一寸筋骨、每一处肌肉、每一根血管,仿佛都被重压千斤,承受着倍于本身的沉重力量,每动一下,又软又沉。

    余沉按按眉心,记忆中最后是冉烬笑着递给他的一杯奶茶,他惯喝的那一种。

    草莓撞奶。

    后来走着走着,就失去了意识。

    冉烬在奶茶里,加了料。

    余沉嗤笑,心里竟不觉得意外,实在像冉烬的风格。

    “嘎吱——”一声。

    门被从外推开。

    余沉抬头。

    站在门外的少年,高且瘦,穿着黑色冲锋衣,携带一身风雪进入屋内,抬手摘掉帽子,寸头短利似青茬,眉又锋又利,孤狼一样,毫不柔软,铁血冰冷。

    看见床上醒着的余沉,冉烬冷笑一声,嗓音像是破风箱里拉出的音韵,沙沙的哑:“舍得醒了?”

    余沉偏过头,压着心里的火气,懒得搭理他。

    冉烬压着眉心,突然上前,一只脚跪在床上,俯身凑近余沉,粗暴地揪住余沉的头发,逼人随着惯性仰头看向自己。

    头皮被扯得发麻生疼,余沉没忍住嘶了一声。

    冉烬不管不顾,掀掀眼皮,贴着余沉的耳朵,喷出的热气都带着冷冰冰的语气,声音冷肃,带着杀气:“余沉你他妈装什么清高?”

    一年前,浓密的树荫之下,余沉下楼去上体育课。

    隔着半个操场,冉烬被众星捧月挤在中间。

    一伙人站在球框下,围在一起抽烟,抽的是最廉价的云烟,香烟燃烧出的云雾模糊了冉烬的脸。

    冉烬面无表情,夹着烟的手轻慢把烟灰抖落在跪在他面前男生的头上。

    他抽一口烟,就用脚碾一下脚下踩着的手指头,眉眼阴郁:“你他妈装什么清高?什么人都敢得罪?保护费不给老子也要给地龙那群傻逼,成绩不挺好的吗?动点你那猪脑子想想。”

    庆城云县,又偏又穷,鱼龙混杂,多的是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失业人士和辍学者数不胜数,仅靠云县一中的学生带动经济。

    产业链畸形,又大多是年迈的老人和妇女开店,常有不同势力的人借着由头收取保护费。

    男生疼得痛哭流涕,他知道周围有人围观他,又羞耻又恐惧,却死命低着头咬着牙,倔强地不肯求饶。

    冉烬顿觉无趣,弯腰,旁边的小弟见状,立马抬起男生涕泗横流的脸来。

    冉烬伸手,本想拍拍男生的脸,这是他惯用的侮辱人的手段,可一看男生的脸,顿时没了想法。

    冉烬一脚把人狠狠踹开后,抬眼就看到对面的余沉,少年立马眉眼轻扬,掐灭烟,跑上前一把抱住余沉,邀功一样。

    “小鱼,今晚去芦苇荡兜风吗?我那破车修好了。”

    提起这事,冉烬就没忍住皱眉。

    上次和一帮人起冲突,打赢了,一群人搞阴的,直接砸了他摩托车,被冉烬提着刀追了十里路。

    事后余沉皱着眉给人处理伤口,血染红了整盆水。

    冉烬是从阴沟里,一脚一脚踩着血印爬出来的孤狼。

    所以连爱人的方式也是混着恶与血的。

    余沉其实不太喜欢冉烬踩在别人的尊严与血肉上,来爱他的方式。

    但这太浓烈太炽热太具有迷惑性,以一种近乎是毁灭的方式,毫不顾忌撞开余沉的心。

    以至于余沉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跟着冉烬一起,沉沦进这血与火的末日纠缠之中。

    那个被打的男生……

    余沉没记错的话,其实经常在他背后阴阳怪气说他闲话。

    冉烬这人,在余沉面前,从不掩饰他的残忍与狠毒,就像他从不掩饰他的爱意与疯狂一般。

    每次打完架,浑身带血的冉烬就翻窗进余沉租的房子,递给余沉一杯用收保护费的钱买的草莓撞奶。

    很甜。

    余沉有时候,会给他处理伤口,有时候来心情了,两人四目相对,火花溅射,冉烬总是先一步扑上来撕咬亲吻余沉。

    黄昏余韵中,夏天的热意将风扇下少年的喘息,蒸发得干干净净。

    几方势力经常因为收保护费的事起冲突,冉烬打架最狠,一股要钱不要命的疯劲,方圆十里都传他杀过人,后来越传越凶,少有人敢招惹他。

    后来道上有人找到了他,把人直接纳入帮派里,冉烬才算有了靠山,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在限于混混圈子里的争夺,管的片区越来越大,小小年纪便凶名在外。

    正因为如此,惹的麻烦也越来越大。

    有一次招惹了邻县的地头蛇。

    南飞带着余沉去游戏厅的路上,就被人拿着刀堵在芦苇荡。

    余沉替他挡了一刀。

    溅出的血把芦苇荡都染红了。

    头皮上收紧的疼痛换回余沉的回忆,余沉仰起头,脸色冰冷:“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冉烬重复了一遍,拉着余沉的手,摸到自己的后脑勺。

    那里有一条突起来的疤痕,沿着整个后脑勺,延伸进后颈处,与生死相关。

    余沉手一顿,想到什么。

    下一秒,冉烬放开他的头发,把人提起来摁在床头上,一只胳膊横过来,压住余沉的喉咙,眼睛黑沉沉看不出情绪。

    余沉仰着头,眼里闪烁着生理性的泪花,艰难地呼吸着空气。

    “余沉,你他妈帮我挡一刀,又给我一刀,咱们也算两清了。”

    “余沉,可你为什么又要交新男友?叫南飞是吗?”

    余沉皱眉,被冉烬死命压住喉咙。

    冉烬突然笑了一下。

    看向余沉的眼神又轻又薄,像浮在刀锋上的血,极尽缠绵疯狂:“你还记得那一次演讲吗?”

    那一次,以爱与主题的演讲。

    余沉艳惊四座,所有人、包括冉烬都觉得,余沉该是第一,事实却并非如此。

    为什么呢?

    其中一位女评委老师注视着余沉,温柔点评,说,余沉同学,你好厉害啊,要不是我年长你二十多岁,我都要被你说服了,但是,演讲是很具有煽动性的东西,所以我们希望,你能传递出更积极向上,更符合你们这个年龄的声音。

    冉烬对此嗤之以鼻,凑近余沉,眼里有什么已经崩裂的东西正在熊熊燃烧。

    呼啸的风雪中,冉烬的声音比山间的雪还冷,落在余沉的耳朵里。

    “当时你说,爱和死亡一样伟大。”

    “哈哈,爱和死一样伟大啊。”

    “小鱼,那我们,一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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