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好梦,连书南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张床上。而梁莫取正撑在床边一下一下的点着头,看起来没休息好。
微起身,他现在在一间不知在哪里的屋子里,这屋子有些简单,一扇窗一张桌子便是所有。
不过也不全是这些,他吸了吸鼻子,还有好闻的药香味。浓厚甘苦,这里应该是医馆。
屋外声音有些吵,叽喳吆喝穿过那扇窗,想必外面热闹的不得了。
看来他们已经不在王家村了。
连书南小声地离开床,他担心吵醒梁莫取,结果发现梁莫取却没有一点要醒的痕迹,反因他的动作趴床上睡起来了,连书南便放开行动。
他打开窗,天青风香,一股子槐花味。窗外是个几尺宽的小巷,青石砖,他探头一望,只见巷外人潮拥挤,在巷子的几尺景里匆忙闪过。
清晨的气息是轻快的,这里的风光与昨日王家村的悬尸鬼树截然不同。
昨夜恍若隔世。
连书南是记得二塘说他女儿的事,再往后……他就睡着了。
穿脖子的痛是挺疼,但他一开始忍住了,故缓过那个劲对他而言就没什么痛苦可言。后来躺在梁莫取背上也是无聊,梁莫取又一直背着他走来走去,所以最后就把他给颠睡着了。再醒来便是眼前场景。
手上的血洞已包扎妥当,但仍有少量的血透过白纱布,隐隐痛意。
他记得那小鬼还不止在他手心搞出了一个血窟窿,好像是……两个。
真够狠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那个鬼孩钻了空子……
他揉揉脖子,估计昨夜趴梁莫取身上睡久了,脖子有点酸。他懒得再回忆昨天的事,揉了几下,索性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盛夏晨时的风舒服清凉,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连书南眯长眼睛,刚才他看到巷内远处的一排槐树,再结合昨夜陆子青所言,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槐俞镇了。
这里说是槐源之地,万槐宗族生于此。
可千万年前的事,也不知真假。
于他们而言,这里只有一件事是明确的——息宝过往。
今日一早不见陆子青陆子泽,估计他们便是去探寻有关息宝的人和事了。也不知道要寻多久才能离开槐俞。
连书南轻叹,他不想待在槐俞镇亦或枝重山太久,凶多吉少的,他只想快点回掇岳,回到瑾王府,然后乖乖等到下一年人圣送强灵者去魔界……
可如今在王家村只找到一点不知有用没用的头绪,也不知他和梁莫取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阿随那小子黏人,也不知昨晚没抱他睡,有没有哭闹……连书南胡乱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刚刚竟是开始惦记起阿随了,他愣圆了眼睛,真是奇怪,相处片刻而已,他竟习惯了阿随。
“王爷,书南兄!吃包子了!”门被推开,占后抱着东西进来,他后面还跟着二塘。二塘一副被绑住的样子,应该是占后隐去了绑他的绳子。
来了人,连书南也不去想些无所谓的事。他接过占后怀里的包子放在桌子上。
睡熟的梁莫取被占后这一声惊到,猛地起身喊道:“娘亲!我没出去玩!”
占后见怪不怪:“王爷又做梦了。”
连书南不解,他走过去,道:“王爷?”
梁莫取睁睁眼,还是一副懵神的状态,但他看清了来人,喃喃着:“我又梦到小时候了。花节那晚,我和兄长偷偷出去玩,回来时在后门被娘亲逮住,吓死我了……”
连书南笑了:“王爷想娘亲和人圣了。”
梁莫取脑子依旧有点空。但连书南说到他心里了,他点了点头。
连书南笑得愈加温柔,梁莫取这副样子,说实在和阿随才睡醒时有点像,一样傻傻的,让他很喜欢。
他哄孩子似的:“昨夜劳累,王爷辛苦了。先吃包子吧,吃饱才有精力查槐树,”他拿了个包子递给梁莫取,“查完槐树就能回掇岳见人圣了,还能祭拜娘亲。快点吃吧。”
梁莫取便接过包子咬下去。
占后见此道:“书南兄你把王爷当小孩了。”
这话一出,梁莫取把包子全塞嘴里,空出手拿出袖中小石头就砸他。还是之前那块淡红淡黄的石头。
占后急躲:“我给你送包子你还砸我!”
梁莫取咽下包子,道:“没大没小!不砸你砸谁?”
“是,人家没大没小,你就不能爱护幼小一下,”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陆子青和陆子泽,两人表情都不太好,一副碰壁的样子。
陆子青话里带刺道:“讲你像孩子哪里错了,一天到晚忽悠人比谁都在行,掇岳满城小孩都被你忽悠的管你叫大哥,你不是小孩谁是。”
“你怎么了,火气那么大。”梁莫取道。
占后把石头拾给梁莫取,试探道:“王爷你忽悠陆公子了?”
梁莫取无辜摇摇头。
像极了被罚时苦思自己到底犯啥错的俩小孩。连书南一时不知该怎样把眼前这俩和昨天冷面无情捏鬼魂的人联系在一起。
就……小孩呗。小孩嘛,喜怒无常?
“木家族,欺人太甚。”陆子泽铁着脸。陆子青气的狂吃包子。
“你们去木家族了?”梁莫取好似压根不知道这事,诧异之余没有多在乎,他勾勾手把连书南带到床边坐下,然后帮连书南绑帛带。
连书南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散着头发。估计是昨晚梁莫取给他松的帛带……
这么一想,连书南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衣带……啊,还好,整整齐齐没有解开过的痕迹。有时候也不能把梁莫取想的过于歪,连书南暗暗反省。
“手还疼吗?”梁莫取低声问道。
“已无大碍,能忍得了。”连书南道。说完感觉有点不对劲。
周围有点静。
方才梁莫取问的话,陆子泽陆子青没有回。
连书南抬头,与陆子泽撞上视线。只见陆子泽一脸复杂的注视这一切,而陆子青顺着陆子泽目光看向他俩……手中包子登时滚了下来。
“你……嗯……”陆子青犹豫了下,梁莫取不解的瞥他。陆子青道:“帛带绑挺好。”
“那可不。”梁莫取骄傲的扬起鼻子。
“嗯……我这两年四处游玩也没怎么去你府上,这两年,嗯……你都帮他们绑发吧?就,你府上所有人你都帮忙绑过发吧,对吧。”陆子青旁敲侧击的说。
“对啊。”梁莫取终于给连书南束好了发,一丝不乱,非常满意。于是瑾王爷开开心心的捋顺帛带尾端的两粒小珠,小珠便贴紧连书南脖颈。
“都……这样?”陆子青盯着梁莫取捋银链的爪子。
“对呀。”梁莫取随口答道。他没瞅陆子青,他只觉得小红珠在连书南身上还挺养眼,越看越舒服,便也没注意其他人。
得此答复,陆子青松了口气。
连书南却是提心吊胆。他只觉得耳边的那只手,烫若炭炙,极其危险。于是他顺势移了下身,问:“小陆公子,为何说木家族仗势欺人?”
陆子泽似乎看他看入了神,没有答话。连书南莫名觉得陆子泽的目光竟透露些……慈祥。
“小陆公子?”连书南唤他。
这次陆子泽听到了,他道:“何事?”
“哈哈子泽出神了。”梁莫取笑道。
“怎么了你?”陆子青咬着包子问陆子泽。
“没什么。”陆子泽道,但他看了看连书南,踌躇片刻好像想说什么,最后,他微展笑颜:“就是……南公子长的很好,很好……唯独可惜没有很高。”
……
陆子青,嘴中包子掉在桌上。
连书南才想起来他忘了戴面具。不过对于陆子泽这话,他倒无任何不适,可能是因为陆子泽说的太真诚了,仿佛在由衷的开心连书南能长得好。
如果不说最后一句话就更好了。
“陆公子太直接了……”占后开口。可未说完,陆子青便情绪激动的打断他:
“哪里直接了?什么地方直接了?友石就是正常说话,他、他他平时就这样!”
“可事实陆公子就是有点直接……”
“不直接!”
“说书南兄不高还不直接吗?咱书南兄这叫个头正好!”占后憋了许久终于说完一句话。
陆子青这才明白自己理解错了。
连书南也明白了,陆子青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是误会了陆子泽。
有些无奈,连书南回头看梁莫取,只见梁莫取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子泽。
连书南:怎么着,瑾王爷是觉得自己看中的人被觊觎了吗?……我就说我不该来。
但梁莫取并没有多掺搅,他反是转移了话题:“既无他事,便请三公子讲一下木家族是怎么个仗势欺人法吧。”
陆子泽将说,却被陆子青按板凳上。陆子青塞他一个包子,道:“先吃饭,我来说。”
他站陆子泽身前,挡紧他看别人的视线,而后对梁莫取说:“此事由我二人到木家族的府门前说起。”
陆子青道若息宝曾在木家族为工,那么他们必定能在木家族这打听到些关于息宝的事情,最起码也能找到点息宝的东西。
且他心想木家族必定养了不少槐,也可以顺道打探木家族槐树的具体位置,以等晚上去偷拿点供养槐树的赐土。
于是他们问了守门小仆一通话。
可守门的小仆什么都没回答,只懒懒抬眼问他们身份为何。
陆子青自是不会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不过估摸这两位不是好相处的主,故也没太放低身价。陆子青说自己是前来游玩的贵家公子。
谁知那俩位小仆哈哈大笑道哪有贵家公子出来玩一个侍从都不带的。
“半亩池塘的井底小族。”陆子青很是不屑的扇了扇手中扇,这年头真正的皇族贵族出门游玩有几个会带一堆人。
先不说挡路挡景,这简直就是向全天下张扬“我有钱!我有权!快来劫我吧!”他们这些人,连护身之人都是躲在暗处保护他们的。
带一堆侍从的,要不然是因公务来访的人圣王爷大臣,要不是纯粹想炫耀的普通富家。当然,人圣王爷大臣没谁需要出访这个小镇。
陆子青斜睨地面,仿佛木家族的就站在那:“若不是有事求人,我岂会踏入槐俞半步。”
“槐俞好歹是槐源之地,不至于陆公子这么瞧不起吧。”占后不理解陆子青对槐俞的厌恶。
陆子青讽笑道:“槐不槐源的以后再论。我不爱的本就不是什么槐树槐俞镇,我只是不愿与俗人谈说。”
“能多俗?”占后道。
陆子青和善对他笑笑:“我自有我的一套关于俗的标准,恰好槐俞人木家族完美诠释了我心中的俗,并充实了我对俗的见解。这与你所认知的俗断然有出路,你不必纠结,只要知道我不欣赏这里就行。”
“懂了懂了陆夫子,”梁莫取用灵力隔空取了三个包子,连书南占后他们三一人一个,分完他边吃便说:“然后那俩人怎么你了?”
“能怎样,供人消遣给羞辱骂几句装有钱人顺道吐口唾沫就被赶了回来呗。哦,对了,走之前还不忘嘲笑我们句穷酸。”讲着陆子青又忿忿拿起一只包子啃起来。
可想而知,羞辱骂的那几句定然不是多好听,否则也不能给陆二公子气成这样。
“只不过可能非贵家公子,他们就口出不逊,该气该气。”梁莫取道。
连书南想快点查明槐树真相,故问梁莫取:“王爷还有其他法子去打探息宝寻赐土吗?”
梁莫取吞了口包子:“直接问息宝就好了啊。”他眨眨眼睛,“赐土也让他给我们带路找,他在木家族做过工,肯定熟木府。”
连书南:
……
……
确实哈。息宝好像就被困在陆子青扇子里。
所以他们绕这么一大圈是为了什么。
“我问了,死活不开口。”陆子青倒了杯茶,吃饱了,有点涨。喝了一口他接着说:“而且人家特有骨气,友石威胁杀了他,他说他本来就死了,不怕。”
……
连书南看了看梁莫取。
梁莫取笑了笑,些许尴尬。他又取了三个包子,分完才道:“不说就不说,反正我还有法。”
“怎么着?”陆子青问。
梁莫取只一笑,露出抹虎牙:“山人自有妙计~”
于是,梁莫取搞来三套侍从轻甲。
陆子青:……
陆子泽:“王爷您这是做甚?”
梁莫取道:“二塘是鬼,怕光,就不去了。我,阿南,占后,三个侍从够吗?不够我再买点人。”
连书南很贴心的提醒:“王爷想在槐俞买侍从的话,万一买到木家族认识的人呢?”
“……也对,”梁莫取思考一下,道:“那就不买了,我骗骗他们,绝对能骗过去。”
占后问:“可是二塘放哪?王爷,你可不能把他放我姐屋里,我姐还昏着,他放那我姐不安全。”
“没事,我扇子里空大,收我扇里就行。”陆子青展开他绘各种墨画的扇子。
一直被塞住嘴的二塘不敢相信他们要这样处置他,瞪大眼睛,然后以这种状态被收在扇子上。
一切安排妥当,他们换好轻甲便出了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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