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后,宿舍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下踏踏走过的脚步声在廊内回响着,四个小姑娘住的两间屋子的门都敞开着口,不一会,便有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妇女推门走了进去。

    一人一间,有点宽胖的那一位走进了阿汀和小舞的屋子。

    彼时两个小姑娘都各倒在自己的床位上,俩床间的过道摆放着两个木制的浴桶,这位体形略显宽胖的妇女左右各瞅了一眼,而后便先朝小舞走了过去。

    伸手把小舞的衣服都脱了个干净后,妇女便把她搀着,让她坐进了浴桶里,掺了药材的热水,堪堪漫及小舞锁骨的位置。

    忙完了一个,妇女将双臂的衣袖往上头挽了一挽,然后便往阿汀那儿走去。

    从小舞的桶边刚走了没两步,妇女的脚步一顿,身子猛然僵在了原地,她睁大了眼睛,双目瞪的圆溜溜的,没眨几下便闭阖了眼帘,仿若熟睡了一样,但奇怪的是,她整个人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好像被定在了原地似的,站的笔直。

    与此同时,一缕清风入窗,悠悠的飘进了屋子里,稍敞开些的门被这股风劲儿轻手轻脚的掩了上,把对面的视线一概遮掩在了外头。

    木门闭合,窗子虽大开着,但屋内的气温却在慢慢的降低,冰凉的冷意从房屋的四角探出头,往阿汀的床边汇聚着,片刻后,一道漆黑的人影赫然的显露了出来。

    顾修披着身暗色的斗篷,眸光沉沉的扫了眼斜后方的那位妇女,随后,他抬手拉低了帽沿,将目光落到了阿汀的面容上。

    小姑娘还在昏睡着,她脸颊通红,肌肤间布着些许干裂的痕迹,如同一块因常年缺水而皲裂的地皮,生机浅浅,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这是晒过头了…

    顾修微抿着薄唇,蹙起眉尖,有些无奈的正了正心神,将手掌伸到了阿汀的面前。

    在小姑娘的眉骨上三寸,顾修浑厚的魂力自掌心而抒,一时间,屋内若有若无的凉意骤然放大了数倍,似寒风过境般带来了霜雪无数,沁的人四肢体肤都不禁冰的一颤。

    在这股祈寒的气息下,就连热水桶里的小舞,都不免瑟缩了一阵。

    “…”

    沉重的眼皮颤着,阿汀转了转眸,随着这股寒意的波动,缓缓的吐息了番。

    “…顾修?”

    她掀起睫翼,眼底的浑浊之色散去了几分,渐次透露出了些杳杳清润的水光。

    听她开口唤着,顾修眉尖微松,掌下敛了敛如瀑而出的魂力。

    “你……”

    阿汀双手支在身体的两侧,半坐起来,她秀气的眉梢略摧着,刚张开唇想说什么,便被门外的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了。

    笃笃笃——

    也不知是谁,敲的这样急切。

    阿汀朝门边望了一眼,神色凛然,警惕着没再说话。

    “孙大娘,你好了没?怎么将门关了?”

    这话刻意压低了声,但听着,是个女人的声音。

    顾修低垂着眼睫,沉默着没说话,他并起双指,掐出一道银光,往身后的孙大娘那儿甩了过去。

    阿汀看着他的动作,眸光幽幽一亮,往顾修的面上望了过去。

    看他平淡如常,毫不挂心的模样,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屋内没人回应,门外的声响因此越发的急了,那人又推又敲的,也不见里面的人吱声,话音便较之前高了些。

    “我说孙大娘,你弄好了没?快把门打开…”

    见形势朝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着,阿汀皱紧了眉,起身便要下床。

    正在这时候,僵直的如同根木棍似的孙大娘醒了过来,阿汀的脚掌刚一沾地,便听她哎呦了几声。

    再一抬眼的功夫,顾修就已经不在面前了。

    “姑娘,你怎么醒了?”

    孙大娘惊讶的看着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样子:“我刚给这位姑娘整完后,不知怎么有点头晕…”

    循着她的话,阿汀眼睛眨了眨,恰到好处的接了上去:“您听见敲门声了么?我刚想下去开门呢。”

    “敲门?”孙大娘狐疑的转过身,往门那儿走去:“笃笃的,似乎确实是有…”

    瞅了几眼孙大娘的背影,阿汀松了口气,抬高了的身子才缓平下来,眼见着圆了场,她才宽心些。

    “哎呦——”

    打开了门,孙大娘才恍如梦醒般的回了神:“李家婶子,我把你忘了…”

    那位李家婶子听完这话,当场翻了个白眼,浑身的劲儿一泄,细声细气的回道:“你这一忘不打紧,我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哎呦行了,快走吧。”被人当场揪着小辫子,孙大娘尴尬极了,她回头向阿汀歉意的露出了一丝笑来,支支吾吾的告辞道:“那个…姑娘啊,我、我们就先走了。”

    在人家学生的眼皮子底下出错,这可真是丢大脸了。

    阿汀扯着唇,轻轻颔着首,答应了:“好。”

    然后她就看见孙大娘像是脚底抹了油般,扯着李家婶子就跑了。

    “…”

    等看不见人影了,阿汀才压平了唇角,往床里缩了缩,她窝在床脚的一隅,脸蛋往怀里低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裹着股汗液的咸味,恍恍惚惚的,让她一下子想起了谁。

    肌肤彼此相触的感觉还迫在心头,她记得很清楚…

    心念随着思绪而纷繁起落,如同满地的落叶被风卷起又吹散,空空的灌进了一腔的凉意。

    拢了拢冗杂的心神,阿汀动作轻慢的从床上蹭了下来,她先是走到小舞的浴桶前,伸手捋了几下小兔子粘乱的鬓角,然后便往窗户边走去,一边走路一边吹了个简短的小哨。

    她的声音泠泠,作金石声,极快的朝外传了出去,阿汀双手按在窗棂上,心里数着五个数,等到五个数念完,便往前一合掌心,正好把小家伙接住了。

    “刚才来了一个人类,鸟就先出去了。”

    阿汀伸手点着它的尖喙,揉了把小家伙软乎乎的头羽,放低了声音问道:“外面的虫子呢?”

    “顾修一来,它们就跑了。”

    窝在阿汀的掌心里,小家伙舒服的不能再舒服,它两眼眯眯,顺着阿汀的力道抖了一抖羽毛:“鸟远远的跟了会儿,它们沿着墙角根往索托城去了。”

    “索托城?”阿汀纠起眉头,若有所思的道:“难道他是想借着索托城人多眼杂,好来混淆视听么?”

    要是不想让她们找到,索托城无疑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猫捉老鼠,螳螂捕蝉,那人打的主意颇怪。

    “这鸟不清楚,人类左弯右绕的想法太多了。”小家伙说完,移动着身体往前面窜了窜,正好挪到了阿汀的下颌底。

    看着它这一系列的小动作,阿汀扬起眉梢,配合着弯下腰,听着它小声的和自己说道:“顾修说,明午西街的小茶坊见。”

    要开始瓮中捉鳖了么?

    听完小家伙的话,阿汀眸光略暗,眉间的弧度一松即散。

    晌午后的时光总是走的越发快些,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色已渐渐垂暗,橙红的霞光自云间迤逦绽色,如同一笔勾勒的彩画,自然流写,韵自天成。

    但好景难留,不过多时,这卷彩画便被汹涌如洪的夜色吞吃入腹,整片天空褪尽了蓝染,被郁沉的浓云一手遮蔽着。

    天已将晚,整个村子安安静静的,没有多少村民出户,周围的林木森森,在涌起的雾里半遮半掩,莫名的有种诡迷的感觉。

    借着几抹快要消逝的暮光,阿汀和小舞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在乍起的和风中,脚畔的草垛忽而摇摆了起来,萋楚拂腰,隔着块薄薄的布料,摩挲在脚踝边。

    “阿汀,你怕不怕?”

    小舞恢复了元气,立马又变的生龙活虎,她蹦蹦跳跳的走在前头,望着灰暗的天光和景致,别有兴致的回过了头:“这旁边一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太阳下山了他们就不出门了么?”

    “这会儿是饭点,人家估计都在吃饭吧。”阿汀慢悠悠的走在她身后,回答着小兔子心血来潮提出的问题。

    说到饭点,小舞摸着自己空瘪的肚子,饥饿感又冒出了头:“一说吃饭,我也饿了。”

    阿汀看着她摇头,冁然的笑开:“那就快走吧。”

    一路说说笑笑,两个小姑娘挽着胳膊走进了食堂,刚刚进门,烛火的光芒便爬上了衣角,满室洞然大亮,菜香也随之扑鼻而来。

    小舞撒了欢似的扑到桌前,拿着自己喜欢的吃食就往嘴边送去,口中还含糊不清的招呼着阿汀:“快来呀!”

    阿汀没什么饿的感觉,她拿了一碗粥后,便坐在小兔子的旁边,一口一口的喝着。

    “我觉得,今天仅仅是个开始。”咬着手里的馒头,宁荣荣托着腮帮,一脸凝重的分析着:“大师怕是会天天给咱们来个集训。”

    “…”

    朱竹清没说话,但脸上露出了同意的表情,显然分外认可她的分析。

    “早训晚训都得训。”阿汀双手捧着盛粥的碗,不急不忙的又说道:“左右都是为了我们好,日后习惯了就行。”

    前些年在诺丁学院的时候,大师也没少这样训练唐三,各种技巧方法数不可数,她那时便已经见识的差不多了。

    就说今天的跑圈,大师的用意也就是想让他们的身子骨更好点,团队间的友谊更深固些罢了。

    “说的不错。”

    某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蓦地横插了进来,阿汀一怔,反应有些慢的转过脸去看他。

    唐三右手捧着一个汤碗,左手拿着包子,极其自然的在她身边落坐了下来。

    这家伙…

    在其余人有些挪愉的注视中,阿汀不动声色的低了低脖颈,目光直直的盯着手里的粥。

    “你就吃这点?”唐三侧着身体,自然是没忽略她的表情,他眸光清亮的睇着她的侧脸,温然的又开口:“吃包子吗?”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神情专注认真,好像舍不得挪眼似的。

    阿汀抿着唇,僵硬的转动了下脖子,与他的视线相迎:“多谢。”

    说完,她便伸出了手掌,往他跟前一顿。

    如豆的烛火霎时便映在了那只玉白细润的手掌间,它扑腾跳跃着,一如某人跌宕起伏的心绪。

    唐三十分慷慨的送出了包子,他眼角稍扬,唇畔宛然的加大了笑意:“是你喜欢的素馅。”

    也是他特意拿的。

    唐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暗戳戳的逡移着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身边投去,昏黄的光线里,阿汀微微烧起的脸颊分外显眼,就像个半红的苹果,青涩又明耀。

    “看的我牙酸。”旁观了全程的三个男生围坐在一块,戴沐白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梨子往嘴里送:“啧,小三何时这么会撩了?”

    “这种算撩?”马红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手也没握,人也没抱,三哥这也太含蓄了。”

    “我说,要是像你一样含蓄,三哥这辈子都别想追上阿汀了。”奥斯卡唉声叹气的凝望着那两个人,突然觉得嘴里苦了吧唧的:“这下名花有主,我没希望了。”

    “小奥,难不成你喜欢阿汀?”戴沐白耳朵一竖,像个长耳兔般支愣了起来。

    他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奥斯卡一惊,连连摆手,生怕另两个人听见:“没没没,我只是之前有点好感。”

    人美声靓的姑娘谁不喜欢呀?

    马红俊眨巴着眼睛,对此话深表理解和赞同:“戴老大,小奥就是见色起意,没付出多少感情。”

    说白了,就和栽了葱却没冒头是一个道理。

    走眼了,但没走心。

    戴沐白恍然大悟,一下子就联想起了什么:“头次去大操场的时候,你是不是还和小三探讨来着?”

    这事属实,奥斯卡摸着脑袋,嘻嘻的笑了声:“人生大事,难道探讨不得?”

    马红俊给了这货一个白眼,鼻孔又张又缩的吐着气儿:“你们就是仗着自己好看。”

    要是他胖子也长着一张戴老大和小奥的帅脸,带着一身三哥独有的气质,难道还愁找不到搭伙的么?

    还是老天给的饭碗太狭隘,太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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