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耀他们嗓门大,一拉一扯的把事情经过给讲完了。
大概是符兆一直关注着伊葵,无意提到她卷子的事,季垣初有心记住,中午回来一趟,找老孔看了监控录像,很快锁定了几个疑似的,打电话把人确认到最后两个。
段莉胆子小,接到老孔的电话就吓得面色惨白,听见是季垣初,没问几句便全招了。
供出跟她一块偷卷子的女生。
整个下午她们心理压力不小,绞尽脑汁想如何跟伊葵道歉。
教室里剩下的人朝伊葵望过来,好像没明白她怎么就被季垣初罩下了,不才刚转来一个月。
“伊葵,你这是原谅我们的意思了么?”段莉迫切地问。
周围目光灼热,伊葵落下眼眸,无声地点了点头。
母亲一直都这样教导她,退一步海阔天空。
得到对方的道歉,已经足够了。
段莉和另外一个女生都松了口气,终于如负释重。
还留在教室的人,也是这时意识到——
这个插班生被划入了季垣初的保护网,得罪她,等于得罪季垣初。
巩清雨双手抵着伊葵的桌沿,视线不断来回,憋着一股气。
太阳渐渐落山。
教室最后只剩伊葵和巩清雨,伊葵装好习题册,看向跟她闹别扭的小雨,无来由的紧张。
她知道小雨介意的点,但一时之间想不到好的解释。
过了一会儿,她软糯地开口:“小雨,你陪我走到公交站好不好呀?”
“…为什么答应了我又反悔?”巩清雨转过身,特意等所有人走了,当面质问她。
像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伊葵手足无措道:“我没有反悔,一直跟他保持距离。”
“你是不是想说,是季垣初硬缠着你?”
伊葵摇摇头,努力解释:“他帮了我很多次,我很感激他…”
“够了。”巩清雨失望地看着她,眼圈微红,心情矛盾又复杂。
尽管知道伊葵说的话大概率是真的,但她不愿意承认季垣初对伊葵的另眼相待。
就好像,自己一年的努力,比不上人家的一个月。
巩清雨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伊葵慌乱叫她的声音,她当作空气没听见一般。
伊葵心里好难过。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夜晚宁静,月亮照下路灯的影子。
蝉声在香樟树之间来回传荡,永不停歇似的。
伊葵坐在书桌前,盯着纸盒中的檀木手串发呆。
许久,她打开手机,找到他的微信号。
想跟他说些什么,但会不会太冒犯了呢…
伊葵犹豫不决,又点进他的头像,朋友圈空白。
他的朋友圈好像总是一条破折号,不透出任何信息。
她该拿他怎么办。
心跳在沉默中越来越快。
-
周末过完,9班的气氛大不相同。
这天礼拜一因为下雨,升旗仪式改为电台举行。
孔海峰在教室来回踱步,特别是第三列的末尾,是重点关注范围。
哪怕季垣初没在。
伊葵两手叠在桌面,腰板挺得很直。
认真专注地听喇叭播出的内容。
郗冬香眼角的余光扫及她,不以为然嗤笑一声。
班群里传的消息怎么可能是真的,季垣初会看上她?
快结束的时候,孔海峰通知道:“下午换座位,到时候班长来我办公室拿座位表。”
一听终于能换座位,掀起了点小骚动。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伊葵将窗户关得更紧点,免得雨水渗进来。
她第三回拜托小雨的同桌,传递道歉的纸条。
但小雨依旧没反应,纸条堆在手肘旁,仿佛与她无关。
教室的嘈杂越发盖不住,孔海峰皱眉道:“安静!还没下课。”
潮湿的风从走廊涌进来,后排的同学正要关上门,动作忽然一停。
季垣初伸臂挡门,头发微湿,肩膀的校服黏着皮肤。
关门的同学结巴,“老大你回来了…”
孔海峰循声望去,看见是他,气不打一处来,“迟到家常便饭了是吧?不想上学别上了。”
季垣初走回座位,心不在焉地回:“哪能啊,您不是天天盼着我做个好学生么?”
孔海峰眉宇皱成一个“川”字。
季垣初拉开椅子坐下,左臂上的英文字母滴着水珠,像被洗刷过。
包耀嬉皮笑脸的,开玩笑说:“季爷,你回来的时间很巧妙啊。”
刚宣布下午调位置,人就回来了,还挺巧的。
季垣初瞥过来,视线正好落在第四列的位置,靠窗的伊葵一见到他,略显慌张地转过头。
他唇角微勾,不咸不淡道:“挑事呢。”
包耀跟前边的陶晓杰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
下午一放学,大家迫不及待搬桌椅。
班长将座位表投影出来,传达道:“老孔大致按身高排了一下,视野不方便的可以前后调。”
伊葵仰头望着幕布,找到她的名字,在…第二列中间。
教室内一片刺耳嘈杂的噪音,伊葵又看了眼小雨,想要跟她搭话解释,对方挪动桌椅,仍是没有理她。
伊葵落眸,眼神黯淡。
桌椅终于搬到第二列,她抱着书包整理桌面,肩头忽然被敲了一下。
她回头,季垣初挑眉看过来,“以后就是前后桌了。”
他盯人时漫不经心,还有点挑逗,脖子的青筋隐隐约约。
伊葵忙低下脑袋,“你别…”
小雨的冷漠在她脑海里不断浮现。
“我别怎么,嗯?”季垣初上下扫着她,学她的语气反问。
伊葵耳朵红透。
她记得,座位表上后面是包耀,他故意跟包耀调换位置。
教室莫名的,静下来不少。
他们两人像在潮汐的中心,周围人影绰绰。
伊葵盯着斑驳的地面,后颈白皙纤细,好一会儿,她轻声回道:“谢谢你的帮忙,让我买多少烟都行。”
一包也好,一箱也罢,就是…不要跟她走得那么近。
“慌张什么,我有那么可怕么?”季垣初勾起唇角,恣意又妄为的气场。
伊葵正要习惯性念出“对不起”三个字,他貌似预判到了,脚尖推了把桌腿,对齐方格线,便插兜离开。
她愣愣地看着影子挪离,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傍晚再次铺满火烧云,柔软得如同一朵朵棉花糖。
伊葵背着书包,在公交站等车。
今天人格外多,即便避开高峰期,站牌旁也站满了上班族。
白领们边看腕表,边拎着杯咖啡。
沿路有行讨的老人,两两三三拐着拐杖,伸出有缺口的碗,讨要一点零钱。
大家似乎都习惯了这道风景线,假装没看见,摇着头避开视线。
伊葵头一回见到,动了恻隐之心,老爷爷瘸着腿走到她面前时,她打开书包找面额大的钱。
还没找着,书包带子倏忽被扯了一下,把她往站牌旁边带。
“小心点,别踩着人家演的瘸腿。”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带着一丝嘲弄。
老人脸色微变,尴尬地杵着。
伊葵抬起头,错愕了几秒,呆呆地问:“你怎么在这…”
“刚从网吧出来。”季垣初挑了挑眉。
伊葵回过神,继续找书包里的钱。
季垣初“啧”了一声,舌尖抵住脸颊,发现她不太聪明,连提示都听不懂。
对方都不想演了,碰着他揭穿,准备端着碗向下一个傻子行乞。
“伊葵。”季垣初叫她的名字,让她抬眼看看世界。
旋即,她有点懊恼又愧疚地仰起脑袋,掌心里只找到一颗牛奶糖。
零钱上午拿去交了班费,她忘记了。
伊葵将牛奶糖代替零钱,小心翼翼地放到老爷爷的碗中,抱歉道:“我身上只剩下这个了。”
老人愣住,旁边围观的白领似乎被她逗乐,隔着口罩忍俊不禁。
小姑娘怪善良的。
季垣初饶有兴致地瞧,手指勾着她的书包带子,卷起来细细把玩。
带子边沿微微毛糙,还有点脱丝。
老人像是于心不忍般,很快拄着拐杖离开。
伊葵微愣,脑筋还有点没转过来。
“还看呢,都把人挣钱的黑心给吓退了。”
季垣初唇角上扬,笑出一点嚣张的意味。
伊葵转过身,神情仍懵懵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一步。
季垣初吊着她书包带子,另一只手插兜,闲闲地睨过来,“还有糖么?分我一颗。”
男生高瘦,肩背笔直,日落照下仿佛挺拔的白杨树,令人无来由相信的踏实感。
但他却像个痞子,问她要糖吃。
伊葵怔怔道:“…没有了,那是最后一颗。”
“下回这种机会,留给你的同学。”季垣初手上稍微使力,借着书包带子拉近距离。
他垂俯目光,流连她瓷白的脸颊,语气带了点认真:“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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