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询问室,封小柠坐下来狂喝了大半杯水,这才将方才的紧张压下去。用死里逃生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也绝对不为过。
不多时,赵齐和高斯泽再次走了进来,两人坐在封小柠对面,依旧是赵齐负责询问,高斯泽负责记录。
“你刚刚说又想起了一件事,是什么?”赵齐问。
所谓想到的事,不过是为了脱身脱口而出的托词,好在她回到询问室冷静下来后,倒也当真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哦,这件事很不起眼,也不知道对破案有没有帮助。有一天晚上,大概九点过,我遛狗回家,看见孙娜在楼下打电话。她当时像是刚买了东西回来,还没来得及上楼。她打电话时的声音很小,眼神比较戒备地张望四周,见到我后,她赶忙住了口。我觉得最奇怪的是,她当时用的是一部老年机,就是待机时间超长,但只能打电话发短信那种。我当时还在纳闷儿,这个年代怎么会有年轻人用老年机,但也没有多想。”
“你还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赵齐追问。
封小柠仔细想了想,说:“有好几天了,具体哪一天,我确实记不得了。”
赵齐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高斯泽记录的表格,又问:“平时孙娜有没有用老式手机的习惯?”
“没有,以前我见她用的都是智能机。”
老式手机的功能极其有限,同时表示警方可追查的痕迹也及极其有限。手机里的电话卡必然不是孙娜常用的电话卡,如果联系的对象没有问题,又何必遮遮掩掩?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你还有没有其它要补充的?”
“暂时没有了。”
“那好,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
封小柠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面露不悦,“赵警官,用完就丢可真伤人。”
赵齐也看了看时间,微微一笑,说:“怎么,还想在我们这儿蹭饭?”
“也不是不行。”封小柠笑得一脸谄媚,“警察叔叔你们不知道,我有低血糖,为了配合你们调查,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说不定一会儿刚走出你们这警署大门,就直接晕死在外头了。”
封小柠身体健康,低血糖这种毛病她可没有。
高斯泽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无非就是想找机会接近景颂。他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说:“咱们景大队长很少去食堂吃饭,你的如意算盘大概率是要落空了。”
“嗐,高警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哎呀不行了,头晕眼花……”
“行了,你在这稍等片刻,一会儿我带你去食堂。”高斯泽说着,已经收好东西往门外走去。
赵齐也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
赵、高二人刚走,封小柠便恢复了精神,甚至比以往更精神。她只暗暗祈祷,如果能在食堂遇见景颂和杜谨杭就好了。
封小柠的运气一向不差,等高斯泽和赵齐领着她来到食堂时,景颂和杜谨杭已经坐在了一张靠窗的桌子边,正一边吃饭,一边旁若无人地讨论着案情。
食堂的饭菜很丰盛,可封小柠却没有心思多加关注。她机械地跟着高斯泽打完饭后,就赶忙端着饭菜来到景颂所在桌子的斜对面。她没有贸然靠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食堂里并不安静,如此距离,封小柠只看得见景颂和杜谨杭在说话,却听不见。
赵、高二人坐在了封小柠的对面,像看怪物似地看着她,也像防贼似地将她防住。
封小柠全然不察,只专心看着景颂和杜谨杭,险些将饭菜喂进鼻子里。景颂和杜谨杭显然也并未注意到封小柠,更想不到她会跑到他们食堂蹭饭,只沉浸在案情的分析之中。
“孙娜在20号晚上公园的监控里穿的那套衣服,确实检测出了被害人的血迹,只是按照喷射途径和分量来看,孙娜当时应该穿了雨衣,而且是一次性的。”杜谨杭说。
“怎么说?”景颂问道。
“如果是质量较好的雨衣,那么其遮蔽性能较好,无法在孙娜的衣服上造成这么多喷溅的血迹,而质量差的一次性雨衣则不其然。除此之外,一次性雨衣更方便携带和处理,如果凶手作案后,将雨衣烧毁扔进下水道,我们便查无可查。”
从监控视频来看,孙娜确实什么东西也没带,就连手提包都没有背。如果是体积较大较厚的雨衣,很难掩藏。但一次性雨衣则不然,随便揉成一团,就能塞在衣服口袋里,视频里根本看不出来。
景颂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时,高斯泽见封小柠认真得连扒饭都忘了,便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赶紧吃饭,吃完饭就赶紧走。”
或许是高斯泽的声音太大,景颂和杜谨杭注意到了这边。封小柠只看见景颂眼睛里似有利箭飞出,恨不得把她乃至高斯泽和赵齐二人都刺死。
高斯泽吓得赶紧埋下头,不敢去看景颂,大有一种只要我不看他,他就看不见我的心态在里面。
景颂这时已经站起了身,径直走到封小柠面前。他将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与封小柠对视。他的气场很强大,此刻的封小柠就像落在恶狼魔爪下的小白兔。
大概率是大难临头了,朋友们,明年的今日记得多烧点纸给她。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探听案情,我能否认为你是凶手的同伙?”景颂冷冷问道。
封小柠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的,景大队长,是因为我低血糖,所以两位警官才会好心带我来食堂吃饭。刚才你和杜法医说的话我全都没听见,真的,我发誓!”
封小柠审时度势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该认怂就得认怂,脸可没命重要。
景颂显然并不相信她的鬼话,死死盯着她,就像紧盯猎物的恶狼。封小柠咽了咽口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以为景颂要发火的时候,却听他说:“吃完赶紧走。”说完,他还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高斯泽和赵齐,随即阔步离开了。
高斯泽吓出了一身冷汗,催促着封小柠赶紧吃,看那架势恨不得亲自动手把饭菜塞进她嘴里。
这时,杜谨杭走了过来,对赵、高二人说:“你们先去忙吧,一会儿我送她出去。”
“那就有劳杜法医了。”高斯泽如蒙大赦,拖着赵齐赶忙离开了。
封小柠傻愣愣地看着杜谨杭在自己对面坐下,相比景颂的惊悚,杜谨杭就太温柔了些,始终将一抹笑挂在脸上。
“慢点吃,别噎着。”杜谨杭贴心地提醒道。
封小柠忙点头,在杜谨杭的注视下,又塞了一口饭在嘴里。
杜谨杭耐心地等封小柠吃完饭,这才领着她往警署外走去。封小柠嘴角憋着姨母笑,对杜谨杭的好感加深。总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嘛,这样cp感才会十足。
杜谨杭将封小柠送到警署大门口,这才驻足,笑眯眯地说:“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封小柠笑靥如花地摆手道:“不客气,这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
“回去后如果想到什么,请及时跟我们联系。”
“好啊,那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杜谨杭应道,随即给封小柠报了一串数字,末了补充道:“微信同号,你可以加我。”
封小柠简直快要心花怒放,她当即就迫不及待地搜索添加了杜谨杭的微信。
“杜法医,你可比惊悚大队长好相处得多。”
杜谨杭只是一笑,说:“景颂性格就是这样,你不必在意。”
封小柠连连点头。
杜谨杭提议道:“我帮你打个车吧。”
封小柠摇了摇头,说:“不用,我想慢慢走回去。”
“也好,注意安全。”
目送着封小柠离开后,杜谨杭方转身回了特调队办公室。彼时办公室没人,杜谨杭又转身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观察室内,高斯泽抱手站在一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面单向透视玻璃。
审讯室里,景颂手肘撑在桌面上,正死死盯着孙娜,一句话也不说。赵齐坐在他旁边,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孙娜坐在审讯椅里,双眼放空,脸色惨白,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从昨晚到现在,她已经是第三次被提审了。
半晌之后,景颂终于开了口。
“说说作案过程吧。”他直入主题,毫不婉转。
乍一听这话,孙娜猛地看向景颂,嘴巴微张,轻微颤抖,但就是不肯说话。
景颂拿起赵齐方才看的那份文件,打开后立在孙娜面前,说:“我们在你家发现了20号晚上的公园监控中你穿的黑色卫衣,衣领上有部分喷溅型血迹,经检验证实,正是你丈夫张义君的。除此之外,你家的洗手盆里也同样有张义君的微量血液。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把衣服洗干净,血迹就不存在了吧?”
孙娜的右手死死握住左手,指关节泛白,右手拇指用力掐着左手手背,想来正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沉闷的审讯室里安静如斯,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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