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姐姐给了一剂药,让我偷偷倒入巫山巷上每个花阁伎馆的茶水里,接着,从夜晚开始,每个院子的姑娘,无论是歌妓、舞妓、官妓、私妓,都患上了猪屁瘟,无论客人在与否,一个时辰至少十个大屁,熏黄了裙摆,熏黄了每个出入巫山巷所有客人的脸色。再美丽的姑娘,都一副憋不住屁酸溜溜的表情,姑娘们开始偷偷在被子里放屁,不敢开窗,可是这样却不能接客,自己也受不了。

    猪屁瘟像花柳病一样在南安城中肆意传播着。没几天,巫山巷被猪屁味、药味、香粉味混杂,再无人光顾。孩子们总是跟着花阁姑娘后面喊着,“巫山巷的姑娘放猪屁!姑娘放猪屁!”

    总让我想到在猪棚饭饱瞌睡的午后,如果有猪放了大屁,其他猪都纷纷追逐打趣,好不热闹。每次都能惊醒饲养官美妙的午觉,惹得我们一顿乱鞭上身。虽然在猪棚的时候,也天天闻各种屁味,但如此浓密的频繁的没有一丝间隙地放屁,还是让我直呼受不了。

    城里的小贩们发明了包裹着香粉的裤子,这样至少可以掩盖许些屁味,大夫们对着医书研制不同的偏门方子,却总不见效,巫山巷一朵朵美丽的姑娘也变成了山野上的一坨坨大粪。

    映山放屁放得受不了了,扶着楼梯看着我,满头是汗,“珠姐姐,我今儿就吃了几片叶子,半碗粥都没有,可是肚子里像过年打鼓一样,轰隆隆一阵阵的,这不,这屁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咚咚咚咚咚的。”

    突然哄的一声,像是什么炸开了,我马上开窗看看,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正嘀咕是什么声音,岩桂从外面开门进来,笑着说,“听到了吗?牡丹坊的窗户被屁崩掉了。这也太热闹了,跟过年一样,到处都是爆竹声响!”

    映山说,“牡丹坊在巫山巷的另一头,那么远,我可听不到,不过刚刚一阵恶臭,像从床底翻出来的死老鼠,想必是那里飘来的!”

    岩桂应声点头,刚笑了两声,就忍不住屁,跑到后院去放了,果然她憋得久,这爆竹声也更热烈。

    我回到文三娘房间,看到姐姐在床头正熏着香,我说,“姐姐,你在这里倒自在,其他几个姑娘都被屁熏死了。”

    姐姐抬头看我笑了笑说,“那是你本事大!不愧是当年猪棚里第一屁仙。连下的药都这么有效!”

    我捶过去,“姐姐,瞎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封号。”

    “你记得我们在猪棚的时候,你爱躲在树林里午觉,每次睡梦中总是拼命放屁,那树就枯了一片又一片,所以每次你躲起来,我都不用去猜,看哪里的树黄了,就知道你在哪里。”

    这话听得我更臊得慌,只能跳到姐姐床上,和她撒娇,我问,“姐姐,巫山巷其他花阁的姑娘也就算了,咱们自家的姑娘也这般放屁,也赚不到银子呀。”

    姐姐用手一挥,桌上出现了一个药罐子,说,“你等会就拿那药,给咱们的姑娘泡上喝了,今晚就好了。”

    我惊喜姐姐的技能,“姐姐,想不到你还有制药的本事。果然要去当映霁天的弟子了。”

    姐姐笑着说,“没你放臭屁的本事大,还好只让你下药,没让你亲自放,不然整个巫山巷估计也就没了!说不定整个南安城都保不住了!”

    我下了楼泡了茶,便分别给映山、岩桂、水华、豆蔻送去,她们喝下了茶,如释重负地松了几口气,打了两个嗝,仿佛身体之气终于歇下了,从上面窜出来。停下后,各自回屋休息。

    海棠阁姑娘们的猪屁瘟好了,可整个巫山巷还是一片臭烘烘,我时常上街逛逛,看南安城好色之徒的脸上都憋出了青绿色,又在街口听了些茶余饭后的口舌,有的花阁纷纷去外地再去买姑娘,有的官宦之家要么去京城寻乐子,要么去同僚那找个家妓,再要么找个好看点的男色,将就泄愤一下也就算了。

    巫山巷没有生意,连海棠阁也不能开张,可是姐姐的计划还是不肯透露半分,我说,“姐姐咱们来南安城都半个月了,只不过听别人提起过青林两句,可是到现在连面也没见上,现在整个巫山巷都臭气熏天的,这可怎么办?”

    姐姐说,“你急什么,他是我相公又不是你相公。”

    这句话出口,把我堵得死死的。我心中冷笑,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喊上相公了,真是比我还不要脸,可我怕被打,便说,“姐姐,那你送我去崆峒洞待几日好了,这里臭得我连饭都吃不下了。”

    姐姐点点头,拿起白羽扇一扇,一股疾风马上把我拎了起来,再睁眼,我便摔在了崆峒洞门口。

    第一感觉不是疼,而是山上的空气真是好,以前也没觉得好,这会儿连呼吸都清新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婆婆的屋子那,我变成块石头,滚进屋里,来回打量却不见人,我怏怏地坐在田埂上,发现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刚要去后山的海棠树看看,结果传来黑兔精的声音,“珠姐姐怎么又回来变石头了?”

    我转身又变回人形,又听见白兔精的笑声,“珠姐姐终于习惯做人了。”

    我问她们,“可见到那个住在这里的假和尚?”

    黑兔精跳到我跟前说,“自从你和白姐姐下山后,他便悄悄地搬到白姐姐修养的那个山洞里去住了,这会儿他兴许在睡午觉呢。”

    我不信她,“我看一定是你们天天欺负戏弄他,他才躲到那个山洞里去的。我去审一审他,要是听到了一声告状我就将你们腌了做麻辣兔头吃!”

    说着我便又变成石头,想去偷偷看看,这个南石在山洞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

    才滚进山洞,就闻到了姐姐的味道,原来我们离开崆峒山这么久了,姐姐的那股淡淡的香气还留在这里。只可惜在巫山巷,姐姐的味道被海棠阁的姑娘们盖过去了,现在有了猪屁瘟,便彻底闻不到。

    再找找,原来这个南石躺在姐姐的石床上睡觉,臭不要脸,肯定是听说此处有美人修养,他也过来占个便宜,果然天下男人,管他是和尚还是道士,没有一个不好色的。

    我偷偷溜进他的梦中,却看到姐姐趟在书架后面,那书架却像是在鹿吴轩见过的一般,长长的,在阳光下,晒出了一片灰尘。

    姐姐说,“这本书真是有趣,都翻看了这么多回了,这公子和这小姐还是不能倾述衷肠。可是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两片炽热的心近在迟迟。”

    一个男人的声音,“每个故事都是这样,一个猜,一个怪,一个靠近一个,另一个又羞答答地躲开,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迈出那个躲在罗裙里的脚步,抬头却看这一个早被其他人拉走了,又是一场荒唐的遗憾。”

    姐姐说,“或者从此便消失了。像刚刚停在我这本书上的雎鸠。”

    “我也看到一只雎鸠停在我的肩头。是姑娘方才看到的那只吗?”

    我不知道姐姐在与谁在说这些没头没尾的故事,或许就是姐姐和这个男人在你猜我怪,或许根本就是因为南石睡在姐姐的石床上,对她一厢情愿的臆想吧,都是假的,我不愿再看,明明相互有意,偏偏学那书上的矫情,浪费时间。

    从南石的梦中逃出来,我撞过一个石头打醒他,可别在梦里占我姐姐的便宜!

    他慌乱中爬起来,盯着地上我这块石头说,“好久不见姑娘了,怎么今儿又回来了?人间也无趣起来了吗?”

    我竟不愿和他置气,只是说,“人间正臭着呢,我回来这里躲一躲。”

    南石笑着问,“怎么个臭法呢?”

    “他们都说像猪屁一样臭,人人都得了猪屁瘟。”我饶有兴致地描述着南安城巫山巷每一个人脸上茄黄的酸菜模样,“开始那小贩们的香粉子还能遮挡几分,可是没多少天,那香粉子也都被熏得跟大粪似的!想来这巫山巷的姑娘们要么不放屁,这放起屁来比猪屁还臭呢!”

    这话我没白绉,这人间的屁味却是比猪屁还臭。天界猪棚好多好多年前,饲养官有次将萝卜和红薯放在一起煮,我们吃后,整整放了一天一夜的屁,天界也小,哪禁得住猪棚的猪集体放屁,熬不过一个时辰,各路神仙都溜去了人间躲屁去了。足足躲了三天,天界才重新恢复一片晴朗,而在此之后,萝卜和红薯就禁止向猪棚发放。记忆中那三天我不过躲在树林里睡了三天,反正饲养官也逃了,也没饭吃,可是天界那屁味都没让我有逃跑的心,可是这南安城的屁却让我受不了了。

    南石说,“屁臭就屁臭,干嘛要说是猪屁瘟呢?怎么放屁的就一定是猪了?”

    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过,因为这病都是我下药所致,所以当人们称这病为猪屁瘟的时候,我也没有任何的质疑。南石这话一说,我倒思索起来,又问他,“那你说,应该叫什么?”

    南石像是有点喝醉了,说,“依我看,叫仙屁瘟最好了!神仙放的屁才是最臭的!”

    这话让我意外,因为他毕竟曾经是佛门中人,但却是顺遂我心,我说,“对,就应该这么叫!”

    本来要跟他理论的心一下子全没了,倒是饿了许久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南石笑着便回了婆婆的茅草屋,给我炖了一只烧鹅送回海棠树下,说,“我听说这海棠树后的山洞里曾经有个仙子在这里修炼,可是为什么从未见过她?”

    我盯着那只烧鹅,想着早点打发了他,好变回原形趁热啃起来,便说,“她去巫山巷了。”

    “她去巫山巷做什么?”

    我说,“去寻一寻她在人间的缘分。”

    他眼中似乎有点失落,可我没空去想,心想着就算你再用美食贿赂我也没用,姐姐的心已然是青林的了,怎么还容得下你的一方惦念。

    他走后,我便拿着这烧鹅爬上了海棠树上吃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人间也开始讲究起来,吃饭也要个好风景好兴致,不像曾经在天界猪棚,只要饿了,无论是什么食物,我都吃得喷喷香。果然姐姐说得没错,来了人间,要的就更多了。

    又修养了几日,我正在海棠树下睡觉,一阵风刮来,我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姐姐召唤我回海棠阁,马上一屁股摔在姐姐房间里。

    我扶着屁股站起来说,“姐姐你干嘛呢,每次这么一摔,我的屁股都要摔成了肉泥了!”

    “那正好将你拌上韭菜包饺子送个穷人吃,也成全我的功德。”

    “姐姐牺牲我来当菩萨,我可不干!”

    姐姐不理我的撒娇,扶我起来坐下说,“时间到了。”

    我边吃香饼边问,“什么时间到了?青林来过了?”

    “青林的话,我不过两日前在酒馆偶然见过一面,他也正躲着这满城的臭气呢。而且总要个诱饵抛到他面前才好,平头白脸的见了,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话我不懂,但是姐姐说的诱饵好像曾经我们坐在崆峒山海棠树上,钓着湖里的鱼,话说这钓鱼真的是一门玄学,诱饵大钓上的鱼不一定大,有时候坐着不动一条鱼也不上钩,有时候跑来跑去也更不见收获。看来爱情和钓鱼一样,万万不可参透。

    我问,“姐姐你这一身干巴巴地做什么诱饵?”

    姐姐一巴掌打在我肩膀上,“瞎说!不过现在不是我与他见面的好时机,海棠阁还乌糟糟的,等赚了银子出了名头再说。”

    我说,“现在猪屁瘟还在,不是,仙屁瘟还在,怎么出这个名头呢?”

    姐姐说,“京城的王员外明天要路过南安城,前几日我先是喊来白兔精,让她化成人形,向员外夫人告发了他在家外的相好,断了他下半身的慰藉。然后画了些纸符,以水华、岩桂、映山三个人的□□,给了他三个春梦,看他在映山的梦里最兴奋,于是断断续续又几次映山的春梦,可每次他要通畅一泄的时候,立马断了这场幻想,所以如果让他看到映山,你说他会怎么样?”

    我问,“难不成会扑上来?”

    姐姐只管笑,又嘱咐我,海棠阁明日准备个三楼高两层的花车,除了豆蔻,映山、水华、岩桂都打扮妥帖。我问,“这个王员外不是看中了映山吗?那么只把映山收拾地如梦如幻就可以了吧?”

    姐姐敲我,“南安城这么多男人,只做映山一个人的生意吗?咱们还要想着怎么赚钱把文三娘救出来呢。你真的是傻。”

    我领了命下楼,招呼着姑娘们把事情交代了,又嘱咐乔婆去找些木匠连夜制作了辆风光无二、富丽堂皇的花车,至半夜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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