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云觉得此时的江鱼仿佛拿着一把大锤子, 几乎要把自己锤到地底。
果不其然, 江鱼话音刚落,那边江鱼的随从就已经把管事带了过来。
沈行云这会儿还心存侥幸:没事,江鱼他不可能知道当时我把江府的钱当成自己的对管事的施恩,我就说管事只是因为觉得我将来有前途而想贿赂我。
可以说管事想把自己的女儿给自己作妾, 也可以说管事将来想自立门户, 想让我这个读书人将来庇护他一下。
以管事对自己的感激,他想必不会反驳这些的。
这样辩驳管事贪污的事就和自己关系不大了。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 江鱼已经根据各种旁证和管事对自己的态度把当年的事情的真相拼凑出来了。
江鱼之前调查的时候,发现当年管事出了一个大差错, 亏损了一大笔银子之后, 他赌上江府的百年信誉在外借了一大笔钱对自己的失误进行补救, 索性最后勉勉强强填上了坑,只是这样他自己也欠下了对于他来说不少的利钱, 家中一时生活贫困潦倒。
而那段时间正好是江父巡查铺子的时候,还有一些伙计记得当时管事和江父交接过账目, 而江鱼也查到那时候家里的账本上面支出了一笔钱。
可那笔钱后来竟是由沈行云还的。
江鱼之前还就这笔钱问过江父, 得知他们当日巡查铺子的时候,因为江鱼发高热,于是江父就带着江鱼去了医馆,并且把要给管事的钱交给了沈行云让他代为转交,以及帮忙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
再结合管事每个月都会扣下一笔钱,并且他好几次去见沈行云还被江府的人看见过, 还有管事对沈行云一直是一种恩人的态度而面对江鱼的时候却眼含恶意。
综上所述,定是沈行云不知道做了些什么自己承了这恩情,并把真正施恩的人变成了恶人,这样管事在贪污的时候也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那管事一脸的老实相, 因为害怕见官,显得微微有些瑟缩。
江鱼一开口就直指问题的核心:“吕管事,一年前我父亲转交过你一笔钱让你们家渡过难关,我想问一下,那笔钱你以为是谁给你的?”
沈行云和吕管事两人同时表情大变。
沈行云现在心里全都是自己要完了。
他之前脑中想好的说辞,这会儿都已经成了一片空白了。
而吕管事原本还以为江鱼放过了自己,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要在公堂上审自己贪污的事!
听到那件事,他下意识地看向沈行云。
江鱼再次问道:“吕管事,一年前那笔钱你是不是以为是沈秀才给你的?”
听到这里吕管事心下大骇,他结结巴巴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江鱼接过他让随从带来的账本,翻到那一日的账目后递给了吕管事。
吕管事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支五十两银子,三十两借与吕管事二十两赠予吕管事,让行云代为转交并处理好吕管事家的事。
吕管事脸色一下变了,那天沈行云只给了自己三十两银子!
没想到沈行云不仅截了江家主对自己的谅解和帮助,还贪没了家主给自己的银两,之后更是利用了他的感恩和怨气诱敌他贪墨江家的银子!
那自己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不仅对一个如此厚待自己的家主恩将仇报心怀怨恨,还和一个卑鄙小人狼狈为奸!
身为管事,他自然是知道贪污了主家大笔银两,若主家要追究的话,他们是会进大牢的,这可怎么办?!
这时县太爷开口道:“吕管事,你老实交代,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吕管事这会儿仿佛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一样,他垂下头低沉地说道:“就像少爷说的,一年前因为我的失误给江家造成了很大损失,当时我拼命补救又借了不少钱才终于把损失堵上了。
之后因为还欠下一些利钱,家里穷困潦倒揭不开锅,于是我便想找江家主借一些银两渡过难关。
谁知那天老爷突然把少爷带走了,之后是沈秀才过来对我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又说他自己借我三十两银子,不用担心还钱的事。
并且他还颠倒黑白,说是因为少爷瞧不起我们这些老管事,所以才把家主给带走了的。”
吕管事抹了把脸,他没有脸在这里说,自从那之后他心里一直怨恨家主和少爷,并且还把沈行云当成了自己的恩人,甚至还在他的煽动下和他狼狈为奸一直扣下江家铺子里的钱。
之前有多感激,现在的吕管事就有多恨沈行云,要是他恩将仇报和贪污的名声传到外面去,将来他的子孙后代都很难再找到像样的好差事了,他有些悲愤地冲沈行云吼道:“沈行云你不得好死!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背叛家主!”
围观的人群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
这沈行云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一个人竟能坏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上首的大人等吕管事停下嘶吼后再次开口道:“好了,你先退到一边,你的事情稍后也会有判决。”
接着他转向沈行云和叶婉君。
“你们二人老实交代,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大势已去,沈行云看向叶婉君的眼神里饱含着祈求。
叶婉君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沈行云在她的心里一直是意气风发让她依赖的伟岸形象,想到沈行云今日对她的温存和承诺,她一时间十分心疼得不得了。
叶婉君心中涌起了一股豪迈,对着大人磕了几个头:“我招。大人,我的命是沈秀才救下的,他不仅救了我,还偶尔会帮助那时刚刚失去双亲被地痞无赖盯上的我。
沈秀才是个正人君子,他除了偶尔帮助我之外,从未做过逾矩的事。是我自己无耻,起了贪念,知道了沈大哥是江府未来的女婿后,我便想通过他傍上江少爷。
我没有把握江少爷和江府能看上我这无父无母的孤女,便想着等什么时候江少爷落单,我就想法子和他成就好事……”
叶婉君说着,有些羞愤地咬着下嘴唇。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叶婉君的脸色变了一瞬:“这孩子是沈大哥的。”
围观的人再次唏嘘。
叶婉君继续说道:“我想着要是江鱼这样的富贵人家看不上我,也许我还能依靠正义仁善的沈秀才,所以我就把准备用在江鱼身上的法子也用到了沈秀才的身上……”
沈行云这时候痛心疾首地叹息道:“你糊涂啊!凭你的才貌定能嫁得良人,怎么能这样自轻自贱呢?”
叶婉君泪眼婆娑:“沈大哥!是我对不起你!你救了我,我竟然还做这样的坏事!”
两人演得十分真切。
一时间还真有刚刚到场不明真相的围观人相信了他们的话,以为是这叶娘子贪婪不堪,而沈秀才只是不小心被她这个白眼狼给算计了。
毕竟这沈行云的名声着实不错,出身贫寒,硬是靠着母亲的拉扯考上了秀才,让母亲和自己都过上了好日子,并且还找到了首富这样的岳家。
往常他为人也十分大方,许多得了他好处的同窗和相熟之人、店铺管事、还有小商小贩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江鱼这时再次开口道:“这位娘子说是因为贪图我江府的富贵才做出这样的事来,那么雪娘又是怎么回事呢?”
沈行云简直恨死江鱼了!
他不仅把家丑外扬,还一副恨不得锤死他的态度,他难道不怕自己以后对江涵有隔阂对她不好吗?
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这江鱼到底是聪明还是蠢了。
有了叶婉君帮沈行云背锅,沈行云这时又恢复了往日一张嘴颠倒黑白的本事。
“江弟,那雪娘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她连你姐姐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我怎么可能会让她怀上我的孩子呢?
你还不知道我平时是怎么对你们的吗?你姐姐喜欢什么我就学什么;之前听说你出了事,我甚至半夜跑去江府找伯父去帮你。
你这样怀疑沈大哥,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大人听他越讲越不像话,拍了拍惊堂木。
“既如此,叶婉君想要讹诈于江家的事情已经是事实。并且她之前还诋毁过江鱼的名声,不过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念在叶婉君现在怀有身孕,就判监三个月。
至于沈秀才,近日你不要离开镇上,稍后我会派衙役去调查你和雪娘、叶婉君还有吕管事的事。
吕管事,虽然你说自己是被人误导才犯下大错,但你不仅做错了事还对宅心仁厚的主家心怀怨恨,并且恩将仇报,贪污银两,因此判监十年并归还贪墨银两。”
沈行云到底还是占了秀才这个名头的便宜,可以不用在大牢里等消息。
判决下来后,江鱼对大人连连道谢。
等出了县衙,他就看见等在外面眼睛都快喷火的江父。
江鱼本来也没打算瞒他,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告诉江父关于沈行云做的那些恶事了。
过去没有证据,他怕如果告诉了江父,一方面他这个纨绔的话难以取信于人,另一方面他也怕江父万一相信了儿子的话对沈行云打草惊蛇。
江鱼快步走向江父,拉着他上了马车。
沈行云这时隔着人群也看到了江父,连忙往他们这边跑。
不过江鱼已经吩咐车夫快点回家了,马蹄的嗒嗒声瞬间淹没了沈行云的呼喊。
马车上,江鱼言简意赅地把所有事情汇总后讲给了江父听,他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
“所以我给你姐姐找了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人?幸好他们还没有成亲,不然我岂不是害了你姐姐一辈子?”
江鱼轻轻拍了拍江父的背:“爹,这件事也不能怪你,刚刚我说的事情里面,除了沈行云之外每个人都被他算计过。
只要他想算计人,谁还躲得过呢?”
江父突然又有点欣慰:“我儿不就躲过了吗?看样子我儿要比沈行云聪明多了。”
江鱼心下默然,这可是原主拿自己的命换来的一场“躲过”。
那边沈行云没能拦下江父,他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有些狼狈地走在大街上。
这时赵明几人也挤出人群过来了,他们仇视着沈行云:“沈秀才,今日的事我们不会忘记的,你最好也牢牢记住,我们会让你看到得罪了我们是什么下场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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