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举人恍若在梦里:“这,  这些羊倌房,你是怎么弄进来的?外头不是在剿匪么?!”

    陶建装傻充愣:“剿匪与羊倌房有何相干?他剿他的匪,我造我的房!”

    刘举人急了:“不是,  怎么就无干?现今密州乱成这般,  你上哪儿弄的这么些毡子木架?”

    陶建道:“说来还是托你的福。前儿帮你买吃喝,遇着一位大财主,最是乐施好善,  听闻咱们住在谷里挨冷受冻的,  便送了这些东西来。”

    刘举人不信:“这密州可没有放羊的地方,  再大的财主家里也不该有这些玩意!”

    陶建不紧不慢:“密州没有,青州有。如今青州遭大灾,  好些东西都短缺了,  他在密州置办了卖到青州去有何不可?只不过被咱们捡了便宜。”

    刘举人听了这话,  半信不信。他努力思索了一回,想要从陶建的言语中寻出些什么破绽,  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只能悻悻地姑且相信这番说辞。

    要不然呢?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这些东西吧!

    疑虑消失后,便是实实在在的欢喜。

    刘举人迫不及待地钻进蒙古包,在看清里头的布置后,  乐得几乎要合不拢嘴!

    虽然这个棚子房外表并不华丽,  可它实在啊!像这样一个包,足足可以睡十来个人!

    暖和,柔软,  舒适!铁片子围着的地塘里柴火烧得亮堂堂的,烟子顺着烟道出去,一点都不呛人。地上铺得软坨坨的,不潮。小矮桌,  火堆上咕嘟着的吊锅,几个简单却极为有用的架子,顶子上甚至还有几片明瓦!

    要不是顾忌着自己的形象,刘举人都恨不得立即解开累赘的袍儿,在这地上痛快地滚个几圈,再起来手舞足蹈。太好了,今夜总算有个地方可以舒展开手脚睡个好觉了!

    刘举人当下决定:他和大太太带着孩子们住一个房,其他女人孩子们则住另外两个房。至于家里的壮年男人们,还是老老实实睡车上吧!腾了这么老些位置,他们也松快不少,也算是沾光!

    吴灵芝与陶大勇一趟趟儿地把骡车上的东西搬到自家的篷房里来,虽然忙得一头的汗,面上却是满满的笑。

    大家都心里有数,知道这篷房是怎么回事,可口口声声谢的是三爷。

    嘴上谢着三爷,眼睛却只往陶乐乐身上看,看得她都有点吃不消了。

    “爹,娘,别老拿眼睛看着我!我头上又没长角!”她笑。

    “哎,哎好!不看啦!”吴灵芝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幺女身上撤回来,转而看向了自家男人:“孩他爹,我看这里位置够宽敞,要不把富贵他们家也请来?车上窝久了怪不好受的!”

    陶大勇十分感激妻子主动提起这事儿:“那我去问问?”

    “去吧!”

    陶大勇去说了,陶富贵一家自然是欢天喜地,收拾包裹跟了来。

    这么一个大蒙古包,睡陶乐乐一家五口略显得空荡,陶富贵一家来了后,便刚刚好了。

    两家人本就亲如一家,尤其陶富贵是个嘴闲不住的,比陶二壮废话还多,包里顿时热闹非凡,像是有十几只聒噪的鹦鹉。

    “唉哟!真暖和,真享受!婶儿,我可听叔说了,你头一个想着咱几个,我给你磕头——”

    吴灵芝笑着拽了陶富贵一把:“少贫!快到火边坐下来,看你身上冷飕飕的,穿得恁薄。”

    陶富贵不以为意,笑着道:“我年轻人火重,不怕冷!”说着寻到陶乐乐,一把举起,几乎要把她给举到顶棚子上去:“好乐乐!咱们大家伙儿能有这么舒服地方,这还得多谢你呀!”

    这句话,说得陶大勇一家心里都微微一颤,面上的笑容也有点不自然起来。

    陶乐乐瞅着陶富贵的脸,问:“怎么就要多谢我了呀?”

    陶富贵感慨:“要不是你投了二位爷的缘,你家里人哪能跟着享福?我也是你家里人,这不一同沾了你的光嘛!我时常在家里和我爹娘说,乐乐这孩子别看她小,那机灵劲儿比她家那个傻大哥还强!”

    陶大勇一家放下心来,哄堂大笑。陶大壮佯装生气,要去锤陶富贵,陶富贵拔脚就跑,结果被自家没来得及收拢的包袱给绊倒,摔了一个狗吃屎!

    他娘笑着拍手:“该!该!叫你连你大哥也打趣,现世报了吧?”

    陶大壮笑着赶紧拉他:“摔到哪儿没有?”

    陶富贵坐起来,笑:“不妨事!这地恁软,摔一跤和有人给我揉几下子似的,哪里就能摔到人!这是铺了多少层毯子?”

    陶大壮告诉他:“毯子倒是没铺多少,是地下木架子放了几层白白轻轻的东西,说不上来是什么。那东西弹弹的,再一铺上毯子,就格外软和了。”

    陶富贵再次躺倒在地,舒展开四肢长叹一口气:“也是长见识了,都说羊倌苦,可这房子比我们家里那屋子还舒服!哪怕拿一百两银子和我换这睡觉的地儿,我也不换了!”

    两家人的欢声笑语传到了包外,路过的陶建听着也笑了笑,但并未进去,而是绕道走了。

    之所以过门而不入,是因为他还有事要办。刚刚有德告诉他,有一堆人求着要见他。

    陶建来到人群跟前,定睛看了一看。只见这些人有陶家村的,也有刘庄的,各个都流着眼泪,神情甚为凄惨。见到他来,忙争抢着诉苦。

    听了半天,陶建才弄明白,这些人是来求换车的。

    他们本来有车,但大多破败不堪,一路的奔波颠簸下来,坏的坏,散的散,勉强修一修上路,坏得更狠,等到得这个地方已经撑不住了。尤其是最近天寒,那些车儿破得厉害的更是四下漏风,几乎要冻死。

    原本,像这等有车的人家,算是逃荒队伍里的二等人家。甭管车儿多破,好歹是不用自己走路,比那些用两条腿跟在队伍后头走的赤贫户要强无数倍。他们眼馋那些富裕村民们又大又好的车儿,鄙薄那些花子一般无车的人家,颇有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我安慰感。

    可后来,赤贫的人家都坐上了陶乐乐拿出来的系统散车。这些散车是崭新结实的,比他们的破车要强无数倍。这下子,原本有车的这批人反而变成了最可怜的了。

    他们自知进不了羊倌房,就把目光放在了空出来的那些散车上,说得十分委婉可怜。

    “三爷,不是我们扯谎,你亲眼看看便知道。我们的车儿实在住不得人了,壁是破的,窗儿是破的,门也是破的!先前不大冷也就罢了,如今寒风阵阵,哪里捱得过?”

    “我们也不是要占他们的车,就是暂借一借儿。等到时候出谷了,天气也暖了,回自家的破车也不妨事了。”

    陶建听着这些人的话,并未立即表态,而是沉吟着。

    他知道,事情并没有他们说的这么简单。

    如果他贸然同意让这些人上了散车,后头的事情就未必像他们说的那样好收场,有句老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等到时候出了什么变故,或者某些有心人再做点什么手脚,他一路殚精竭虑换来所谓的口碑变成骂名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所以他把话说得含糊:“待我好好想想,晚些再说。”

    其他人见再三问不出准话来,只好各自散了。

    趁着家家户户在灶房那边排队等着拿饼子和粥,陶建溜达到了停车的地儿,一辆辆地看过去。

    有些车子的确破得厉害,但有些纯粹是跟着瞎起哄。一群可恶的东西!

    一圈看下来,陶建心里头有了底,踱回了自家的包里,一边抽烟一边出着神。

    他妻子看出不对来,问:“怎么了,老头子?”

    陶建把心事和她说了,找她要主意:“你说这车,是给还是不给?”

    他妻子笑:“你一向精明的人,怎么也糊涂起来。当然是给!但不能白给。有钱的给钱,没钱的打个欠条,咱也接着。咱家虽然不差那几个钱,却是你多年提着脑袋闯南走北攒下的,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是族长也没一路倒贴的道理,可不能惯坏了他们!”

    陶建心里通了一半:“你说的是!只是,若那几个无赖和我们苦腻呢?”

    陶建妻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他苦腻他的,你只管来个‘充耳不闻’!又不是逼着他们现拿银子出来,借条都不打,显然是不把自己命当回事,那你和这种不怕死的歪缠什么?冻死几个才知道厉害哩!”

    陶建的心里顿时全通了,他冲妻子感激地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和他们说!你想吃什么,晚上我让有德媳妇给你做。”

    妻子在他耳边打了个榧子:“把你给乖的,叫咱儿媳辛苦倒给你卖人情?有本事你亲自动手,不要借花献佛。”

    陶建笑呵呵道:“好,回来我就给你做,只怕你到时候后悔:还得是儿媳做的好,这老东西作弄出来的狗食,怎么都咽不下去!”

    “少贫了,快去吧!”

    陶建磕了烟灰,昂首来到了外头,唤自己的大儿子。

    “有德?出来!”

    陶有德忙不迭地从旁边的包里钻出来:“怎么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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