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东阳如今已死,这件事情从明面上来说,就算是了结了。”顾靖逸捏着茶盏缓缓说道。

    宋薇璇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办事,还有些不甘,便劝道:“父皇已将蔡荣恪放了出去,说明此事他也不会再深究。”

    顾靖逸抬头看了她一眼,摇着头微微苦笑,宋薇璇见状便问:“王爷也认为,蔡荣恪便是此次事情的幕后之人?”

    顾靖逸说:“蔡荣恪兢兢业业为官三十载,若说他想贪污银两,那怕是谁也不信的,况且沧州之地甚远,他也没有那么长的手。”

    “那父皇为何……”

    “怕是父皇草草了事,是想息事宁人罢了。”顾靖逸想了想说。

    宋薇璇眼眸一凛,迟疑道:“那这数额巨大的银两,是哪位……”

    “不管是哪位王爷,皇子或臣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虎狼之心,昭然若揭,抄家灭族也不为过,但他们也不会如此蠢笨,留下致命把柄。”

    那也只有皇帝才知道,到底是谁了。

    “罢了,好赖事情都已结束,你也别再多想,还有十几日便要过年了,不如你来和我商议,如何送这年礼才是。”宋薇璇抛开沉重的话题,转头说起即将到来的年关。

    顾靖逸打趣她:“你如今有了廉侧妃那样厉害的人物做帮手,还需要本王做甚么。”

    宋薇璇前几日隐晦地提过廉洛雅的心思,顾靖逸初闻便狠狠被震惊了一番,绕是见多识广的他,也绝不会想到自己后院会有个专爱磨镜之癖的侧妃,可她是母后不知情挑来的,又上了皇家玉碟,说了出去,不但廉洛雅掉脑袋,连他与宋薇璇,甚至母后脸上都无光,只得随她去。

    宋薇璇见他一脸闹心的表情很是好笑,故意问他:“怎么了,你是可惜了?莫非你就喜欢廉妹妹那般刚直的女子?那你便去试着将她扳正回来,归征途好啦。”

    “罢了罢了,”顾靖逸连忙求饶:“她怕是比我还硌牙,我避而不急。”

    宋薇璇咯咯直笑:“知道便好,日后你若是有了其他的心头之好,我便派她去敲打,想必她也很是乐意。”

    “哪敢啊,我有你一个就搞不定了。”顾靖逸拥着她便往榻上走,二人嬉笑着打闹了一番,再起身时便是衣衫不整,珠钗散乱。

    “王爷,王妃娘娘,廉侧妃来了。”青璃听着动静渐小,在门外轻声禀报。

    顾靖逸闻言果真起身,想了想又不放心,回头故意威胁她:“将你的心给本王好好收着,若是你也想与她不规不矩,本王回来就打断你的腿!”

    宋薇璇丝毫不怕,笑着推搡着他:“说什么呢,我只将她当做妹妹。”

    顾靖逸嘀咕着最好如此,随意回应了一下门外廉洛雅的请安,逃也似的走了。

    宋薇璇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里间响起:“廉妹妹快请进来罢。”

    廉洛雅利落地进门,见人先行礼:“妾身未曾打扰到娘娘罢。”

    宋薇璇摆摆手:“左右也无大事,你来陪我说话挺好,过来喝茶罢。”

    廉洛雅便大方落座,喝了口茶,正想夸赞茶香,想起了正事,连忙摸袖子,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宋薇璇接过后问道:“谁给我送信?”

    “娘娘一看便知。”

    宋薇璇展信一阅,眉间渐渐皱起,待阅读完毕,她沉着声问:“是从向妍如那里得来的?”

    廉洛雅颔首,明面上她只管事两个月左右,借此机会,她也将所有的管事小厮,丫鬟太监都梳理了一遍,凡有异心者全部剔出,换上了宋薇璇自己的心腹。

    是的,宋薇璇临走前将自己部分人手交给了廉洛雅,廉洛雅善于用人,妥善调整后,将重要位置都放上了自己的人,便于更好管控府内动向。

    因此宋薇璇回来后仍将监管后院的任务暗暗交给她,现如今的后院就如同铁桶一般,任何苍蝇害虫都飞不出二人的手心。

    “那日向妍如的丫鬟出府,说是要替主子买零嘴,门房告知,那丫鬟回来时心神不宁,还险些摔了一跤,我便上门去喝茶闲聊,趁人不注意,在向妍如的妆奁匣子里搜到了此信。”廉洛雅有些身手,探囊取物也不在话下。

    宋薇璇满意地点点头,向妍如还以为廉洛雅失了管家之权,心有不甘,三番两次怂恿她做些事情,都被廉洛雅一一化解。

    “这封信是向鸿写来的,言语之间略带焦虑,是要向妍如多想些法子,夺得王爷的宠爱。”宋薇璇说着,又叫人将信送去给顾靖逸。

    “还想着争宠。”廉洛雅不屑,向妍如都被禁了好几次足,王爷根本不愿看她,如何争宠。

    说罢她看向宋薇璇,自告奋勇道:“娘娘也无需担忧此事,妾身定将她治个服帖,叫她没空去打扰王爷。”

    宋薇璇笑着点点她:“如今你倒是比我还在乎她们了。”

    晚间,顾靖逸回来用晚膳,面色不虞。

    “怎么了?”宋薇璇边烫肉片边问。

    顾靖逸看了看她,有些烦躁:“方才送给我的信我已看过,叫人去查了。”

    “嗯?”

    “我道为何向鸿逼着向妍如争宠,因为他打听到太后打算给沐芸萱指婚了。”

    宋薇璇也无意外,想了想说:“那必是四皇子了,之前在母后宫里,也说起过一回的。”

    “不是!”顾靖逸愤捶一桌,“是指给我的!”

    ……

    宋薇璇愣在一旁,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我的表妹,指婚给我的夫君?”

    “并没有那么简单。”顾靖逸自己努力沉了沉气,“太后要将她指婚给我,这个消息十有八成是真的,结合一下邵东阳,蔡荣恪他们的事情,我敢肯定,沐绍堂一定也是背靠太后,否则他身为地方官,也涉及到税银一事,竟是毫发无损,未有任何惩罚,女儿还能被指婚给皇子。而向鸿也是猜测太后身边有了新贵,自己要被冷落了,便想靠上我这条船。”

    好一个聪慧的逸亲王,凭着看似毫无关系的几件事,竟能推测出七七八八。

    “大哥曾经和我说过,父皇对皇祖母并非是愚孝,父皇怀疑皇祖母手中握有利器,因此对她颇为忌惮,如此一来便可说通,为何被砍头的只有邵东阳,而其他几人,怕是都被太后保下了。”

    宋薇璇听了这番话,浑身不觉发冷,顾靖逸要被塞女人的消息,相比起来已经算不上大事了,重要的是太后,她竟是如此令人出乎意料,这让宋薇璇又回想起那日,钟太后坐在轿子上,一反往常肆意洒脱的模样。

    “不行,我得进宫去告诉太子大哥。”说罢他甩下筷子,站了起来,想想不放心,又回过头来说:“至于那沐芸萱,咱们已经猜测过的她会有所作为,进我后院也已是最坏的可能,你别担心,她也不过是个旗子罢了,丝毫会影响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宋薇璇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如此一来,我便更是厌恶她,再也不想看上一眼。”说罢,顾靖逸在她额上留下一吻,嘱咐她晚上也不必等他,拾掇一下就进宫去了。

    宋薇璇看着面前翻着呛辣味道的锅子,瞬间没了胃口,叫人进来撤走之后,抱着一杯茶,独自静坐。

    顾靖逸彻夜未归。

    才五更天,宋薇璇就醒了过来,叹了口气,临近年关,宫里肯定也有许多事情,她不想这时候去给皇后添乱,可这消息一日不落实,她也一日不能心安。

    用过早膳,青璃进来禀报:“娘娘,王爷回来了。”这通报如同天籁,点起了一丝希望。

    “回来了?王爷可用早膳了?快去再准备些点心来。”宋薇璇连忙起身,杂乱地安排。

    “璇儿不必麻烦了,我已在母后那里用过早膳,刚一开宫门我就赶回来了。”顾靖逸一进门就见她如无头苍蝇,连忙制止。

    宋薇璇这才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向他。

    顾靖逸将人都赶了出去,上前拥住她,边拍边安抚:“好璇儿,不要着急。”

    宋薇璇点点头,等着他下文。

    “昨晚我进宫找大哥,未曾想让父皇知道了,他便直接将我二人唤去勤政殿,我们说了整整一夜的话。”顾靖逸叹了口气:“事情远比咱们猜测的更为复杂。”

    宋薇璇的心一紧,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天大的消息。

    “首先沐芸萱进府,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商榷的余地。”顾靖逸先说出了这个最为要紧的事情,破灭了宋薇璇最后一丝期待。

    宋薇璇真的是无法理解:“沐芸萱之前不是中意四皇子,为何会变成了你……”

    顾靖逸摇头:“我也是如此向父皇争辩的,可父皇却说,只有按太后的意愿,同意她想指婚的人选,太后才会将税银全部吐出。”

    赫!

    宋薇璇不可置信,捂着唇轻声问:“他们果真是为太后做事?太后竟要贪污那么多银两?”

    顾靖逸又说:“因为太后手中持有一队精锐的暗卫,唤做龙烈,这是皇祖父临终前送给太后的,太后没有封地,没有进项,她只能靠贪污受贿,买卖官位,来养那些暗卫。”

    !!!

    这种事情,若是放到哪个王爷皇子身上,绝计是个要被砍头的谋逆大罪,可太后不但安然无恙,过得自在,还能保下投靠于她的官员。

    “皇祖父临终前还有旨意,要求父皇不得阻碍太后的行动,不管她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偷国窃国,影响社稷走向的大事,都随她去,因此父皇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必须时刻关注朝廷官员上的动向,也颇受擎掣。”

    也是直到昨夜他才知道,那日美人宴不是查不到蛛丝马迹,是有人不想让他们查。

    “总之父皇允诺,太后不会再对任何人做那日掠夺的事情,父皇托我安抚你,日后会有别的赏赐以做补偿。”

    宋薇璇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她不是不知道,深宫后院会有多少让人震惊的秘密,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当朝,太后怎么看,都只像是个上了年纪有些顽固的老妇人,偶尔被皇后设计,出一把丑,只能自己发泄,谁能想到,她竟是有如此深沉的心思。

    “父皇不愿尊恭太妃为太后,是因为他也不愿别人知道他的生母是个小小的贵人,总之他们二人是彼此的遮挡布,谁也不能离了独活。”

    顾靖逸说完最后一句,二人相拥着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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