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刘玉莲在得知鸳鸯设计爬床,意图引诱崔行之后,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扬言要将这贱婢挫骨扬灰。

    刘夫人见女儿又是砸瓶摔杯又是口出恶言,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斯文模样,气得不打一处来,将她好好教训了一顿。

    “一个不知廉耻的丫鬟,也值得你在这发脾气?你乃河内刘氏的嫡出姑娘,犯得着跟一个伺候人的生闷气吗?”

    “真的个没出息的东西。”刘夫人越说越生气,“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样,尽知道讨人嫌。”

    “跟个丫鬟计较,也不怕丢了刘氏的脸面!”刘夫人指着刘玉莲,劈头盖脸地直骂。

    “你除了在意刘氏的脸面,还在意什么?”刘玉莲伤心地哭喊,“你关心过阿耶吗?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你心里眼里只有刘氏,刘氏的尊荣比我和阿耶还重要吗?”

    “呜呜呜……”刘玉莲抱着被子痛哭。

    刘夫人被刘玉莲说得哑口无言,愣住许久。

    “亏我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刘夫人叹气。

    “莫说那丫鬟最终未能得逞。就算是得逞了,做了你大表哥的通房妾室,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有关系,我要嫁……”

    刘玉莲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夫人打断,“嫁什么嫁!你想嫁,也得人家想娶呀!”

    “怎么不能嫁?姑母明明很喜欢我。”刘玉莲大声反驳。

    “你姑母到底是否喜欢你,我暂且不表。但你姑母确是真心希望公玉氏的女公子做她的儿媳妇。”

    “怎么会?”刘玉莲不信。

    “怎么不会!”刘夫人说道,“家世、样貌、才华、性情,人家哪样不是顶尖的,你姑母又怎会舍她而就你!”

    刘玉莲哭喊着“不可能”,声声凄烈。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刘夫人见女儿如此,心中也十分不忍,坐到床榻上搂着哄着。

    “说到底,还不是咱们刘氏颓败,不如人家公玉氏显赫吗?你姑母呀,也是个攀高不就低的。”

    “你怪我不关心你父亲,那是因为我恼他坏了世家风气,惹你兄妹二人婚嫁不顺,我怎会真的不在意你们呢?”

    “阿娘,呜呜呜……”刘玉莲扑在刘夫人怀里嚎啕大哭。

    “也怪阿娘不好,将你养成这副单纯模样。”

    “门庭荣誉,家族颜面,怎么会不重要呢?你以为旁人家娶你,是娶你这么个人吗?说句大不好听的,他娶的是岳父,甚至是岳祖父、岳外祖父,他娶的是你舅伯兄弟,你的家族荣耀,唯独,不是你!”

    “你姑母看上公玉氏的女公子,说到底,也是看上了公玉氏的门庭。”

    自从得知姑母希望公玉煦做她的儿媳妇后,刘玉莲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每入眠后也会被噩梦惊醒。而那惊醒她的噩梦就是公玉煦披着嫁衣与她心爱的大表哥拜堂成亲。

    恨意如蛆附骨,暗暗滋生。

    今夜也如同往常一样,刘玉莲梦到大表哥牵着公玉煦迈进喜房,褪下团扇,共饮合卺酒。梦中的场景逼真无比,惊得刘玉莲满头大汗,心悸难捱。

    被府中搜查的动静吵醒,刘玉莲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梦。后又就听说了皇次孙带兵夜闯崔府意欲捉拿清河王世子的消息。

    崔府?清河王世子?他们有什么联系?

    别人可能不清楚内情,但刘玉莲曾于崔老夫人诞辰之日亲眼目睹清河王世子和公玉煦在崔府花园里私下幽会。

    所以,若是清河王世子真的藏匿在崔府,那一定在公玉煦的房里。

    一句“公玉煦与清河王世子相熟”惊愣了在场众人。

    公玉煦恍惚了一瞬,强自镇静下来,反驳道,“刘小姐不喜我可以,但污蔑我却不能够。”

    虽不清楚刘玉莲如何得知她与慕容珏相识,但此时绝不能坦言对待。她身后的崔氏和公玉氏决不能受她牵连。

    “我四月初才至清河,至今不过月余,又甚少出门,怎么与清河王世子相熟?”

    “对对对,女公子平日里恪守女诫,不可能与外男相识的。臣妇家里这丫头,近些日子受了打击,得了失心疯,全是胡言乱语。”刘夫人捂住刘玉莲的嘴巴,在她耳边恨恨道:“你这死丫头,你是要我们全家为你陪葬吗?”

    “是呀,玉莲这丫头前些日子在母亲的寿诞上献舞。”崔夫人接道,“跳得不好,惹了笑话。她一小姑娘家,受不了打击,就喜欢胡乱说话,攀扯旁人。”

    “是吗?”慕容琢眯着眼睛,观察众人表情。

    除了崔老夫人表情看不透以外,公玉煦的恼怒、崔夫人的不敢置信、刘夫人的痛心疾首,全都恰到好处,不似作伪。

    但慕容琢依旧存疑。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慕容珏就在这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拉开这母女二人,我要听她亲口说。”慕容琢命令侍卫。

    一时冲动,被恨意驱使,脱口而出“公玉煦与清河王世子相熟”后,刘玉莲也后怕不已。若是皇次孙得知公玉煦和清河王世子关系不同一般,或是真的在公玉煦房里搜出清河王世子,那不仅是公玉煦完了,崔氏也要跟着完了,刘氏怕也是脱不了干系。

    她是嫉恨公玉煦不假,但不能牵连了大表哥。清风朗月般的大表哥怎么能沦为阶下囚呢?这绝不能够!

    “快说,你是如何得知公玉氏的女公子与叛王余孽相熟的。”

    慕容琢一把扯过刘玉莲,攥紧她的手腕。

    “疼疼疼!快放开我!”刘玉莲哭喊,“我不知道,我瞎说的,瞎说的。”

    “瞎说的?”慕容琢威胁道,“你想好了再说,如是被本殿下发现你骗了我。我便将你的皮一块一块地剥下,制成灯笼。”

    “呜呜呜……”刘玉莲被吓得发抖,却没说出实情,“我不敢骗殿下,我真的是瞎说的。”

    “凭什么我跳舞别人奚落我,她写字旁人就夸赞。就因为我刘氏不如她公玉氏门第显赫吗?”

    “她没出现的时候,姑母和表哥表姐都只疼爱我。她一来,就抢走了姑母和表哥表姐。她为什么要来清河,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呜呜呜……”

    刘玉莲痛哭,避重就轻没有提及公玉煦与慕容珏私会的事情,只一味地说出了一直以来憋在心里头的委屈,哭诉得真情实感,旁人自然也无法察觉什么。

    慕容琢自然也没有从她的脸上发现破绽。他生母是太子侧妃,而太子后院姬妾众多,他自幼便见了很多争宠的事情,也见识过生母争宠的手段。女人家的心眼小,最爱掐尖要强,胡乱攀扯。对于女子为了争宠,恶意中伤旁人,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这次真的只是女子的嫉妒引起的诽谤?还是,这淮安侯府的女公子的的确确与慕容珏有私交?慕容琢皱眉。

    “殿下,屋内空无一人,并无逆贼踪迹。”陈飞搜查完,从屋内走出,回禀道。

    没有人吗?慕容琢问道:“阁楼上搜了吗?”

    “搜了,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陈飞答道。

    是吗?越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慕容琢心底那个感觉就越是强烈,强烈地叫嚣着慕容珏就躲在附近,不能轻易放过。

    “殿下,这下查清了吧,崔府并未藏匿贼人。”崔老夫人说道,“老身劝殿下一句,不如尽早出府,去别处搜查,别在崔府浪费时间了。”

    “老夫人且慢。”慕容琢说道,“淮安侯府的女公子与叛王余孽是否真的有交情,只凭空口白话,怕是佐证不了。”

    “只有本殿下进去搜查一番,才能还女公子一个清白。”

    说罢,慕容琢不顾阻拦,强行入了悦仙阁。

    公玉煦紧张万分,心口砰砰直跳,也跟了进去。

    “皇次孙殿下便是这么守诺的吗?前后不过两刻钟,就变了主意。”公玉煦愠怒。

    “非也。本殿下当时也不曾听说女公子与逆贼相识呀。”

    慕容琢不顾公玉煦阻扰,眼神一寸一毫地扫视着外间,一丝也不放过。

    外间并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慕容琢走向内室。

    “站住!”公玉煦挡在慕容琢身前。

    “女公子还是莫要惹本殿下动手。”

    慕容琢推开公玉煦,闯入内室。一番查看后,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就连血腥味也没有闻到。

    难道我真的猜错了?慕容琢心想。抬眸间,视线定格在垂落的层层纱幔上。

    这里边不是也能藏人吗?慕容琢哼笑,迈步走向拔步床。

    “床榻上有殿下要找的人吗?”公玉煦跃过慕容琢,上前一把掀开了纱幔。

    顿时间,拔步床内,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任何人藏在里边。

    “说了什么都没有,殿下偏要一意孤行,实在是欺人太甚。”

    “女公子莫恼,本殿失礼了。”

    嘴上说着失礼,眼神和行动却没有任何歉意,又走到了衣柜边,作势要打开。

    公玉煦从梳妆台上取了一支簪子,抵在自己的颈脖上。

    “先是看了臣女的床榻,现又要翻臣女的衣柜,殿下如此践踏臣女的尊严。看来臣女只有血溅当场,才能全了我公玉氏的清誉。”

    威胁我?慕容琢讥笑。这女人家的小把戏,他自小就见多了,不外乎雷声大,雨点小。

    这般以死相逼,怕是这衣柜里当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于是慕容琢强硬地打开了衣柜。

    公玉煦狠心戳破了颈脖,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崔老夫人一进屋就见公玉煦要引颈自戕,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拄着拐杖冲过去,打掉了发簪,“看来殿下今日打定主意要逼死老身的外孙女。”

    “哼,殿下这般与崔氏和公玉氏为敌,不知太子知情否?”崔老夫人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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