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沈墨所在的班里新转来一位女同学,叫银琳。
在沈墨眼里,银琳同学简直就像是“百变小樱”般的存在——指新衣服和配饰出现的频率上。
银琳的打扮和沈墨在暑期遇到的“小琪姐姐”是两个极端。“小琪姐姐”声线粗,还总喜欢穿男孩子的衣服。而银琳同学性格活泼,能歌善舞,精通星座八卦,喜欢丝带配饰,特别梦幻少女。
在沈墨这些人对“打扮”都还没有具体的概念时,她挎着单肩包,穿着露肩吊带和过膝破洞牛仔裤,戴着单边的星月长耳链,就这么出现了。
带来的视觉冲击不可谓不大。
不过老师们暂时没有插手的打算,一来是对刚转来的学生格外宽容,二来,小孩子对银琳的打扮还只是停留在羡慕与好奇阶段,真要说需要把耳朵打穿了钉个洞,只怕恐惧的哭声比家长的反对声早一步到来。
早先的银琳同学很是为自己的特立独行感到自豪,单边的银色长耳链缀着星月亮片,天天就这么甩啊甩~~
直到在某次课间的“捉人游戏”中,她依旧戴着长耳链甩啊甩地,眼睛都不带眨地冲过去加入了“激战”。
然后就悲剧了。
长耳链不知道被哪位的手一勾,嘶——
经同学牵线,疼得龇牙咧嘴的银琳找到同班的沈墨,拿了药粉和止血贴,之后再也没带过长耳链来学校。
不过,银琳找到了另一种显摆个人魅力的“工作”。
俗话说,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但如果“秀木”本人凭一己之力带动周围人一起fashion(时尚),搞内卷呢?
现在的银琳同学不仅捯饬自己,还亲自教别的女生怎么做造型。
一到下课,银琳就会去“勾搭”漂亮小姑娘,变着法儿给人家编各种造型,甚至有些看起来就是后来流行的鱼骨辫雏形。遇到符合她心意的,她甚至会直接送些蝴蝶发夹小发带什么的。
银琳第一眼看上的,就是沈墨。
沈墨的过肩长发,如墨玉般细腻柔顺,一看就很适合编造型。大概是爱美的天性使然,其实银琳在来班里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
沈墨面容皎净如凝脂,长得水灵,尤其是那双眼睛,美目盼兮如流光,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只可惜,不知为何,沈墨同学的性格似乎并不像银琳想像的那般热情。相反,当她和同龄人相处时,眼底的笑意总是淡漠的,几乎任何情绪波动都很难直抵她眼底。
除了
银琳看向自己的同桌。
不过,想到她那时候自然又大方地拿出小药包给自己,银琳觉得:沈墨同学一定是个人美心善、面冷心热的好人儿。
于是银琳敢敢地上了,然后碰了一鼻子灰。
没想到沈墨面对自己的热情示好,第一反应是戒备与抗拒,像是一只易受惊的小鹿。之后更是几次三番的谢绝,礼貌又坚决,让银琳总有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的挫败感
而在此时的沈墨看来,银琳同学在某些方面的傻大方,像极了当初的沈澄宇。
沈墨下意识地抵触银琳,也不喜欢她和沈澄宇这方面的“般配”,特别是老师将她和沈澄宇安排到一起做同桌,让班长好好帮助她适应环境之后。
没错,新学期,沈澄宇还是班长,投票公认的。
沈墨怀疑班长这一职位要被沈澄宇垄断,直到毕业了。
新学期,沈墨和过去几位老朋友的座位都隔得蛮开,几乎散落在各组。
沈小墨同学不开心。
特别是一次写字课,全班静悄悄地低头抄生字词,沈墨偷偷转头看向身后右下角位置,坐在另一组的沈澄宇,他手上拿着和银琳手上一模一样的带塑料吊坠的圆珠笔在做作业时,沈墨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沈墨心绪难平:“连笔都要借人家的用,凑得像“天生一对”。你俩自成结界,我算什么?”
沈墨内心继续自问自答:“哦,算同班同学。”
沈墨知道,这种情绪叫“嫉妒”,是一种在白雪公主后妈弗兰契斯科身上才会存在的坏东西。
但如果此刻有毒苹果,甚至都不要一边红一边白,她想要只全红的,自己先咬一口,剩下的全喂给沈澄宇吃下去。
沈墨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可怕:“算了,还是噎死我一个就行了吧,眼不见为净。”
沈墨摒弃杂念,对照着《字词句篇》继续抄写着生字词,笔尖与纸张纹理发出微不可闻的沙沙的摩擦声。
然而,不可控制地,沈澄宇和银琳用着一对圆珠笔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沈墨眼前浮现。
窗外,尖锐清脆的一声鸣叫,翠鸟的残影自池水中央掠过。与此同时,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毫无预兆地闪现在了沈墨的认知里。
“我我为什么生气?”沈墨的心跳砰、砰、砰砰砰砰的,仿佛一记记重锤回响在耳畔:
我喜欢沈澄宇,是不是?
沈墨用冰冷的手背贴了贴脸颊,强使自己平静下来,特别是在全班同学还在自己周围坐着的场景下,这种滋味就像是在当众处刑般的难堪。
深夜,一汪明月澄澈清亮,照透人间心事。
沈墨将被子蒙在头上,辗转反侧间清醒地意识到:“四年(1)班的沈墨,有了人生中第一次喜欢的人,叫沈澄宇。”
第二天醒来,沈墨就恨不得将昨夜的念头收回去:天呐!我这,算早恋吧!!
没有人告诉沈墨,“早恋”是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事,沈墨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她对沈澄宇有不一样的感觉。
沈墨对这种莫名情愫的外在反馈是——好好学习,躲着沈澄宇!
沈澄宇:??
最快乐的当属沈建了,他对情绪的感知过度敏感,一察觉到沈墨单方面对沈澄宇“降温”,就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课间操集合时间,正好班里人不多,沈建迫不及待地跑到沈澄宇跟前挑衅:“班长,哈哈哈,你和小墨吵架啦?”
沈澄宇郁闷,不想搭理沈建:“没有。”
“切~骗不了我。”沈建贱兮兮地凑过去,对沈澄宇说道,“我爸妈离婚前,也这样。我最懂了~~~”
沈澄宇推开他:“去去去,我俩好着呢。”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沈建摊开手,亮出底牌,“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是班长也没用,咱俩都是男生也没用,你和沈墨要是离了,我肯定跟沈墨”
逆子。
沈建还没说完,就被沈澄宇竖起的铁质直尺一弹:"离你个头!"
“嘤。”沈建边跑出去边嚷嚷:“热爱和平的沈大班长,因为家庭矛盾打人啦~~~”
沈澄宇拔腿就追杀了出去。
隔壁五年级,刚走出教室的孔梦老师,沈澄宇的亲妈:“你”
沈澄宇:“我我没有!”
学习使人进步,学习使人快乐。
为了逃避旖旎情愫的沈墨,一门扎进了曾经最害怕的奥数题上,举一反三,弥补了二年级数学留下的那点短板,凭借语数英三门齐头并进的绝对优势,在四年级期中考,干掉了蝉联多年第一的沈澄宇,荣登全级第一。
沈澄宇退至第二——毕竟作文和语感有时真的靠天赋,不好补。
如果不是期中考后,各种学科竞赛给沈墨和沈澄宇创造了许多独处和同仇敌忾的时间,估计这种扭扭捏捏,不情不敌的冷相处模式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低年级的时候,年龄小,竞赛少,多数情况下由本校老师组织监考,然后将答卷回收,送上去层层评比,最后,有名次的镇级、县级奖状按发放时间快慢一一传回各校。
四年级及以上的有尖子生苗头的竞赛型选手,则由老师带队,乘车前往镇中心小学,一同在候考区与各校精心挑选出来的学生会合。
有时候去的人少,候考区甚至会设在中心小学一楼某间空置的办公室里。
面对来自其他学校的陌生对手,无论是从荣辱与共的同校生身份还是从青梅竹马的情谊上,沈墨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单方面与身边的沈澄宇“重归于好”。
第一次参加的是英语竞赛,由沈墨、沈澄宇、银琳和另一个班的同学,共四人前往。首次参赛的四个“菜鸟”战战兢兢,在候场区和其他学校的竞赛生们大眼瞪小眼。
沈墨挨着沈澄宇,沈澄宇偷偷搭上沈墨的肩膀,亲昵地拍了拍以示安抚。
这个动作太亲昵,俩人在原来的班里是绝对不会做的。
首赛,设一等奖两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五名。沈墨和沈澄宇分数位居前二,并列一等奖,银琳和另一个同学则没有名次。
第二次参加的是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善与人交的沈澄宇,已经会在候场区主动和其他选手搭话了。沈墨则在一旁低声安慰着另一个首次参加竞赛的,一下车就双脚打颤的陆桂柔。
第三四次后,沈澄宇和沈墨两个作为沈溪小学的固定参赛选手,已经和其他学校的几个固定选手混得眼熟了
四年级下册,最后一次竞赛,候场区刚好是在那个空闲办公室,沈墨和沈澄宇参加的学科不同,开考时间有先后。
各校的固定选手们甚至已经熟络到在茶几底下拿出扑克牌,围着玩起了黑桃a。
一波人玩到一半,另一波人考完,轮到前者去考试,后者接过各自学校人的牌,接着吆喝,接着打。
按中心小学的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大家好好相处别打架就行哈,各位小升初的时候都加加油,看谁排名更前。初中每年级只有一个“尖子班”,不转校的话,你们到了初中也要做同班同学的,早点熟悉也好。”
沈墨第一次知道:原来不同的人,如果按某种特定的方式进行划分,同等级之间的未来和缘分轨迹,真的是可以预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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