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景象似乎没有多大改变。房子、和花园中的兰花,牡丹、树木依旧,落地窗内的窗帘依然以一种高贵中略显慵懒的典雅姿态半合着。近看,古朴简约的别墅墙壁略显斑驳,仿佛一位青春进入尾声的少女——游走于单纯与世故边缘,懵懂与明晰的年纪。
客厅深处,一台漆黑的钢琴宁静地躺在没有奢华地毯铺垫的木质地板上。安静、却不失平静和优雅。
安琪将被雨淋湿的旗袍披肩有条不紊地晾到花园一旁的阳台上。随后又换了一袭浅紫色的传统旗袍和白色披肩,淡雅一笑:“我们可以走啦。”
……
车子在我的住处外面停好。推开家门,零乱的画面眏入眼帘。安琪有点哭笑不得的神情溢于言表:“若文,你时常这么不拘一格自己的生活吗!”
“抱歉,这两天在整理一些东西——仅是来不及好好的整理好。”我说。
安琪神情略显凝重:“若文,就算整座城市陷入盲人的世界,你还是有我站在你的身旁。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在你身旁了——那一定是意外而不是背叛!”
我轻轻地将这个温柔女子拥入怀抱,不语。
暮色时分在我们对自身和身边事物的收拾中悄然而至…我和安琪一起手工研磨咖啡,待水烧开的时间里,我们谁也没有太多言语地静静享受着这种平静而温暖的时光、时而平静地凝视对方,一种温馨而无关沉默的缄默。
“安琪,还有一个月寒假就到了吧!有什么打算或时间。”我说。
安琪优雅地饮了一口咖啡放下,看着落地窗外面彻头彻尾的暮色:“有时候感觉有一种难以适从的凌乱。”她脸上交织着完全放开的恬静和某些无法确定的安然,“若文,你说,人为什么要若无其事又歇斯底里的去爱,颠沛流离地生活——哪怕绝望;却不能满足当下起码的平静?若能称之为平静的话。”安琪恬静的眼神依旧看着窗外,她仿佛在回答我的问题,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诉说某些无法确定的安然。
我倾听着。
安琪沉默片刻:“若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和现在这么安静地。所谓寒假并无太多的意义,可有可无得如同去电影院或午夜大排档。当然并不是说你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电影院或午夜大排档来着。呵、时间这东西时常来无影去无踪得难能可贵。”
我笑:“很多时候,发现我们离艺术也好、平凡而温馨的生活也罢——这些东西似乎有些遥远。尽管有时候伸手可触,却总是不经意为手头的东西所牵绊。”
安琪淡然:“若文,家里有什么菜?我去做饭。”
“嗯、有青菜,西红柿和一条鱼。”我说。
“那么做清蒸鱼、西红柿青菜汤可好?虽然西红柿与青菜一起煮汤会将青菜的清新浑浊掉,却也不失清淡。”安琪道。
“就是一起煮也不见得不可以嘛,吃着有感觉和味道就行。”我想到平时为了避免太大开支,冰箱里少得可怜的青菜,略显尴尬却满足道。
安琪优雅地皱着眉头:“瞧你说的,以为自己的胃是月亮呀,千疮百孔不管不顾的。”
我轻轻挑眉,一副无辜的样子。
安琪佯怒地朝我翻了个白眼:“我做饭去!”
“一起去好啦!”
“有必要?”
“倒不是。”
“那么你?”
“只是一个人待着,看不到安琪有些不习惯罢。”我温和地笑了笑。
安琪莞尔。
饭间,看着外面一片斑驳的黑暗中渐渐点亮的霓虹灯和路灯,安琪放下筷子:“若文,你的咖啡屋后天就要开张了,今晚要做些什么准备工作?”
“一切都准备好的啦。只要不下雨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当然,或许下雨也没什么大碍来着。”我说。
安琪淡泊:“呵、又回到人潮暗涌的浩浩荡荡的日子。习惯?”
我轻笑:“也许,只是为了生活罢。怎么冷清和绝望,若没有告别尘世的勇气,那就好好的活着。”
安琪走过来将背对城市霓虹灯光的我抱紧,不说话。
许久的拥抱分开,看着落地窗外面柔和的汽车灯光,闪烁不定的霓虹灯、悄无声息的马路及冰冷的行人。安琪的眼睛渐渐模糊,带着某些闪烁不定的迷离:“若文,我想我该走了。”
“为什么?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多和我一起一会儿,哪怕是一会。”
“我只是害怕天黑以后,自己会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安琪,请给我几分钟,我现在无法习惯一个人。”我望着她,“生活,总不至于彻头彻尾的绝望。”
安琪美丽的脸庞掠过一抹雍容凝重的安然:“若文,开一扇窗吧。若风带不走的——还有我在!”
眼睛,是通往心灵的窗口;窗,同样是通往心灵的眼睛。将窗户打开,心或许就没有盲区,此时此刻的我却找不到打扰这温柔夜晚的理由。
我凝视着安琪,欲言又止,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些许模糊。
“我留下来吧!”安琪莞尔一笑。
“可是,安琪——”
安琪深情的眼神告诉我,她知道我想说什么:“若文,我知道。”
“抱歉!”
“理解,这在我也是常有的事。”
“能解决?”我将她脖颈上松动的丝巾解开,重新系好。
“不好说。毕竟寂寞这东西不比无聊——只要你有时间,就可以在无聊中打发无聊。”
“确实不同,不同得难以睡去和醒来。”我说。
安琪不言语,开始收拾餐具。
落地窗外面的天空已是彻底的黑夜。在给阳台上的鲜花淋过水后,我把窗帘放下,将一屋柔和灯光融入纯粹的俩人世界,我和安琪的世界。
“想要喝茶吗?我去准备!”我望一眼安琪。
“也好,要是你也想的话。”安琪莞尔。
“瞧你说的,这不、我自己也想喝茶来着。”我说。
“嗯、还是我去好了。”安琪道。
我想说些什么,还是作罢。
安琪泡茶时候优雅专注的样子,使我想起伊莎贝站在经典乐酒吧的舞台的麦克风前吟唱《heartwillgoon》时候优雅专注的样子。
伊莎贝。这个优雅,言语不多、却并不给人沉默抑或乏味的寂寞女子,我总是时常想起你,在风吹过河畔的树叶摇曳里;在暮色时分年代久远的小桥独自漫步时;在风雨将至的暮色时分;在午夜驾车游荡时后视镜中霓虹灯的消逝里——如同,想念一位多年未见、不知踪迹却记忆犹新的老朋友。习惯——仿佛一种无所畏惧的慢性自杀。有时候,我会试联系你,身旁没有可以陪伴的朋友,心里某处恋人无法替代的地方空荡荡的。却找不到合适理由——每个人有着自己的生活,谁也不能随心所欲地陪谁或让谁陪在身旁。我是个习惯孤独却又害怕孤独的人,一个人外出时候时常看着副驾驶席的空荡,拧着排挡器潸然泪下。
“若文,喝茶。”
“安琪,谢谢你的留下!”我望着她,声音些许哽咽。
“若文,怎么了!”安琪过来我的身边坐下。
“安琪!我只是有点凌乱地害怕自己一个人,害怕你的离开。抱歉,现在好多了!”我说。
安琪缄默,眼里晶莹类似液体的东西在若隐若现。她站起来,走到客厅深处那台黑色的钢琴前,手指落在飘落些许尘埃的琴键盖子上轻轻打开,没有言语。似乎在感受这台承载了我对她无数思念的钢琴,时间长河中白天和黑夜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在时间长河的繁华落尽和支离破碎里——很长一段时间,我失去了钢琴、失去了音乐。
“若文…”安琪轻声呢喃——声音显得些许沙哑,这沙哑的声音在她坐到钢琴前椅子上的同时悄然不见——
“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但愿她永不被改变/许多梦想编织太美丽/最后迎接幻灭……”钢琴前的优雅女子宁静似水的脸庞平静淡泊中伴随着一丝淡淡的悲喜。“忍住眼泪不让你看见/我在改变——一颗轻盈的泪珠滴落琴键。琴声游动在昏暗的房间,一种浅淡忧伤与寂静欢喜轻轻围绕心头,叫人想起了萨克斯。
在忘却时间和睡眠里我们都没有说话,安琪已然深深地沉浸在她的钢琴海洋里而忘了身旁包括我在内的一切,我亦深陷其内。只是,我不知道一曲完结至下一曲的安静里安琪是什么感觉。我走去拿来一瓶葡萄酒和小半瓶许久前搁置的香槟。酒可以驱散冬天的寒冷,和对黑夜里欢愉延续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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