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妹妹等我出宫的时候,可得送我套好的。”延瑞想了想,又道,“你可听说,韩王今天称病没有上朝?”
瑾安正好奇此事呢,闻言心中一紧,她摇摇头:“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平时可是雷打不动的上朝。”
“那可知,是为何……”瑾安有些担心,该不会真是因为昨日吃了香菇才……
“许是吃坏了东西,我去找皇兄的时候,太医正好在,我也没听仔细。”
延瑞道:“不说这个了,等过几日春衣制好,帮我挑挑配什么发簪好看。”
瑾安点了点头,一副我懂你的样子:“是要穿给那个人看吗?”
“不许笑我。”想到心上人,延瑞一脸红晕,“若你以后遇见喜欢的人,也许比起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我才不会!”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回去的路上,雪晴语气低沉:“殿下和延瑞长公主这样好,可眼看她就要出宫了。”
“看给你愁的这幅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二姐能选择她喜欢的,我也为她高兴。”
瑾安快走了几步:“再说不还有你们吗,雪晴,我可期待着你会把咱们的院子摆弄成什么样子呢。”
“殿下你就放心吧。”雪晴一扫方才的沉闷,又开始说起要挑些什么适合搭配在一起的花。
“弄好了之后,再挑一些送到西内去。她们那里,”瑾安顿了顿,“太过压抑了。”
“殿下你真好。”雪晴笑了笑,“我一定会选出来最合适的,然后——悄悄地送过去。”
“小机灵鬼。”祝瑾安敲了敲雪晴的头,“那宫人怀有身孕,天天入眼便是那种衰败的景致,想必对孩子也不好。”
瑾安意识到庆云落后于她们,便回头叫上庆云:“快跟上来,回去我还想喝几盏果茶呢。”
“殿下,你……”
祝瑾安眼中带笑:“怎么了?”
庆云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一样的长公主,也跟着笑起来。她就是个孩子啊,自己在多想什么呢。
这夜格外安静。瑾安沐浴之后,又喝了一盏果茶,觉得浑身舒畅,困意正浓,直接上床歇息了。
从昨日开始,就寝时她便不再要庆云和雪晴在屋内服侍。
待外间没了声音,她又翻窗出去,把喝下的果茶吐了出去。
若真是有毒,这样做也许能让自己少受到些伤害吧。
若是无毒——
好的茶具能使茶的味道更突出,但稍微差些的茶具却不可能让茶失了一份味道。
庆云定是没有把太后赏给自己的果茶给延瑞带去。
至于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祝瑾安想不通,她本以为这次回来,发生的种种都和之前不同,那么她的亲情也会发生改变。
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奢求什么了。
虽然不知道这果茶究竟有什么问题,但瑾安是不会再无条件的信任庆云了。
她不想揭穿这件事,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夜无梦。
醒过来时祝瑾安感觉到自己眼角微湿,她伸手一擦,竟挂着一滴泪。
她坐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竟然有点不认识镜中的那个人了。
庆云进来服侍她,瑾安收拾好心情,早就扬起了笑脸。
“今日我起得早吧?”
庆云把湿热的布递给瑾安:“殿下怎么不叫婢子?”
“你们也很辛苦的,多睡会儿。这些小事,我自己也可以。”
庆云站在祝瑾安身后,轻轻地梳着瑾安的头发:“殿下又说笑了,再小的事,也无需殿下费心。”
瑾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没再说话。
用过早膳,祝瑾安把庆云留下,让她帮着雪晴忙活花园的事,自己直接骑着乘风去了跑马场。
结果沈怀铮不在。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们来的太早了?”她轻轻拍了拍乘风,“那就我们两个先走几圈吧。”
瑾安骑着乘风绕了几圈,日头偏西,还是没等来沈怀铮。
乘风也渐渐焦躁起来。
“乘风,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瑾安把缰绳勾到马鞍上。她拍了拍乘风:“乖,回去找你的主人吧。”
乘风没有直接走,而是甩了甩蹄子。
这马极通人性,瑾安是知道的。
“你是在问我怎么办吗?”她笑了笑:“我再转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呢,你主人今天没来,我正好得了空去玩。”
乘风这才嘶鸣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告别。
看着远去的乘风,瑾安不禁奇怪,它既然记得回去的路,为什么昨天不跟着沈怀铮走呢?
这下子跑马场更空旷了。侍卫离得远远的,没人来打扰祝瑾安。
打从回宫以后,瑾安很久没有一个人待着了。她有些后悔今天出来没带着银子,要不然确实能四处逛逛。
身上虽带着些饰物,也是不好送到当铺去,回去被发现少了个东西,又不好解释。
说也奇怪,这些身外之物,瑾安从没觉得它们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的。
既然眼下身无分文,瑾安又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
席地而坐,呼吸着没有熏香味的空气,看着西沉的日头旁彩色的披帛,瑾安感觉神清气爽。
此时此刻,她可以短暂地忘了一切,享受久违的自己。
没放空多久,一道声音把她拉了回来。侍卫走过来问她:“长公主,可是需要什么?”
祝瑾安微微一愣,还没回过神来。那侍卫又问了一遍。
“不需要什么……”祝瑾安坐直身子,“你们不用管我。”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侍卫:“给我找根树枝吧?”
她太需要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时间和场地来想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了。
拿着树枝,祝瑾安在地上画了起来。从进宫开始,到遇见永福,遇见韩王,一条条理下来,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人一旦陷入美好的境地,就容易忘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她想清楚了。
祝瑾安站起身拍拍土,准备回宫去。
“长公主殿下,要我等护送殿下回宫吗?”
瑾安潇洒地摆摆手,带着一腔热血走出跑马场,留给侍卫们一个挺直的背影。
没等走出多远……祝瑾安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迈了。她记不清来时的路了。
难道认路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乘风?
正在思考哪条路是回去的路,站在分叉口的瑾安被突如其来的雨浇的打了个寒颤。
这雨来得太过突然,难不成是老天对自己的告诫?自己不过是想了想,还没动手呢。更何况有仇不报非君子啊。
雨越下越大,瑾安想了想,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老天爷,瑾安发誓,绝不会为了报仇而做坏事,那样的话我自己都会厌憎自己的。”
“如果你真的听得到我说话,请给我指一条明路吧。”
雨水顺着脸庞滑落到衣襟,瑾安闭着双眼,原地转了几圈,摇摇晃晃之际,她伸出一只脚保持平衡。
睁开双眼后,脚伸出去的方向指着左边的路。瑾安便提起衣服下摆,坚定不移地走了过去。
跑马场地处京郊,孤身前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祝瑾安把打湿的头发拢到脑后,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难道是那些侍卫来找自己了?
她回头看了看,连个人影都没有。奇怪了,自己怎么也……难道妄听之症还会染给旁人?
瑾安拧了拧衣服,接着往前走。那马蹄声竟越来越清晰。
隔着雨雾,她真的看见了一人一马。
“殿下!”沈怀铮把披风披到瑾安身上,“臣来迟了,请殿下恕罪。”
披风上还带着沈怀铮的体温。等了许久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祝瑾安鼻子一酸,脸上淌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沈怀铮上了马,微微俯身,把手伸向她:“殿下,得罪了。”
瑾安把手递过去借力上了马。沈怀铮手掌的温热就像星星之火,一点点地传遍祝瑾安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侧身坐在前面,被沈怀铮虚虚环抱着,缰绳被勾起,二人一马在雨中快速地行进。
没有人说话。只有耳边嘈杂的雨声,马蹄溅起的水花和两颗心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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