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马进了城。
因着大雨,两边的商铺掩着门,摊子上蒙着油布,街道上行人寥寥,仅有的几个也是步履匆匆。颇有种天地间就剩下他俩的意思。
太安静了。
瑾安想了想,问:“沈同知,你怎么才来?”她还以为今天沈怀铮不会出现了。
沈怀铮对她说:“殿下切不可再独自出来了。”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祝瑾安心中莫名涌上一阵酸涩。
“这有何不可?我之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啊!”祝瑾安抿了抿唇——欸?雨水原来是咸的吗——她接着道:“好吧,我以后不会自己出门了……那你因何事耽搁到现在?我能帮到你吗?”
沈怀铮怎能对祝瑾安说,他没来皆是因为那武神系统的缘故。今日头疼得连站都站不稳,还是靠李大夫施针才能骑马来见她。
这种闻所未闻的怪事,他能对祝瑾安说吗?
身前少女的眼睛太过澄澈,仿佛被水冲洗过一般,里面透着担心。
罢了。
水珠顺着沈怀铮锋利的下颌线坠落,他的喉结滚了滚,:“多谢殿下,已经处理好了。臣未派人及时告知殿下,来迟之过,臣愿受责罚。”
祝瑾安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虽然天还在下雨,她的心已经因为遇见沈怀铮而放晴了。
她承认能见到沈怀铮还是有些开心的,更何况是在自己被淋得像落汤鸡,找不到回去的路时,沈怀铮简直就是天降神兵,总在要紧的时候出现。
“就当你是来迟。”祝瑾安微微仰起头,带着几分娇蛮:“也恕你无罪。毕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
“殿下,臣……”沈怀铮眼神闪躲,目光不经意间撞上了祝瑾安的,轻轻咳了一声企图掩饰过去。
“好了好了,”祝瑾安紧了紧披风,“我们不说这个了。今日还是多谢你。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不知道要走到何时呢”
不想说,不再问,两人沉默着达成共识。到宫门处正好遇见出来找祝瑾安的雪晴和庆云。
瑾安被沈怀铮扶着下马,她把衣服还了回去,道了谢,转身要走时,一下子被沈怀铮抓住了手臂。
他实在不该做出这种举动——沈怀铮看向瑾安身后的两个宫人——可他松不开。沈怀铮微低着头,撑到这里已是力竭。
见状雪晴把伞递给沈怀铮,和庆云退到一边。
尽管是个下意识的举动,身为人臣,沈怀铮也不会原谅自己。他凝神,松手,松开了救命稻草。
油纸伞隔绝了大半的雨声,祝瑾安看着沈怀铮,尽管皱着眉,他的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干净圆润,柔和了他的一身戾气。
她听见沈怀铮磕磕巴巴地,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殿下,臣……臣不放心你。乘风回来了,臣很担心你。”
“殿下,昨日臣,言行皆有不妥,臣……”
瑾安淡淡地微笑,也不催他,仔细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没想到沈怀铮把伞塞到祝瑾安手中便要走:“恕臣不能再教殿下了骑马了。”
祝瑾安险些没握住伞柄:“为、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是臣。殿下已经察觉到了吧。若是再惊扰到殿下……”
“我不怕!”祝瑾安抓住沈怀铮的胳膊,“你的……那件事也许宫里有办法,或者……”
“殿下折煞臣了。”沈怀铮打断她,嗤笑道,“这种事,算了吧。”
祝瑾安的泪水忽然就止不住了,前世今生的种种歉疚都涌了上来,都藏在自发梢流下的水里,一起滑过脸颊,染湿衣襟。她心头的温度快要不见了。
“是我对不住你。”祝瑾安小声道。她松开手,向着沈怀铮走近了一步,“可你以后要怎么办呢?多一个人和你一起承担这个秘密,户不会好受些?”
沈怀铮叹气:“殿下回去吧。在雨里久了,容易染上风寒。”
他头也不回地骑上马走了,心里在和武神系统“天人交战”。
【让你撑到现在,不谢谢我?】
沈怀铮咬着牙:“为何让我说那些话。”
武神系统得意道:【如此看来,她定是心悦你。如此一来任务变得简单了。】
沈怀铮不再理会。这厮昨日分明一副不行了的样子,今日还能搞得他头痛欲裂,难道真是……
知晓沈怀铮心中所想,武神系统缓缓道:【是我的疼痛反应给你罢了。】
“你还会痛?”
【……】还不到告诉沈怀铮真相的时候,一切顺利的话,任务完成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的。
武神系统便说:【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吗?世间很多事都是无法解释的。而这就是你昨日拒绝任务的后果。我也无法控制。】
【再说,你分明也是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么强撑着来找她?】
沈怀铮眉头紧锁,不愿再与祂争辩。这个武神系统,完全不是常人的思维,说再多祂也不会懂。
……
见沈怀铮离开,雪晴和庆云走到瑾安身边,一个撑伞一个披衣服。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瑾安摇头,强挤出个笑来:“明日,我们不用再去跑马场了。”
不是因两人各退一步,默认了此事。而是确实不用了。
昨日都城一场雨,今朝榻上倒三人。
一同病倒的三人乃是长公主、锦衣卫同知,还有韩王。
而这三人中,唯独祝瑾安缠绵病榻竟有月余,一碗接一碗的汤药喝下去后,终于有了起色,不然怕是要错过春蒐了。
延瑞一听说她能下床走动,便立刻过来找她。
她火急火燎地,脸上尽数写着——“我知道了个事情,忍了许久,终于找到人说了。”
“你可算是好了,快让二姐看看。”延瑞上下打量着她,“瘦了许多,怎么身子这么弱?看样子你的常服得改了,等会儿叫她们来给你重新量。”
瑾安也纳闷,只不过淋了场雨,竟然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刚要回答,延瑞就像倒豆子一样,紧接着说出了挂在她脸上的那个大事情——
“张贵妃有喜了!这后边儿,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瑾安一惊,还以为谁说漏了嘴,但算算日子——被发现也不奇怪了。
她眼睛一转,语调轻扬:“这是好事呀。不如叫你那位心上人,在春蒐猎得几张好皮子,拿去给孩子做衣裳。”
“指望他,倒不如指望你呢。”延瑞问道,“对了,你和那个锦衣卫学得怎么样?耽误了这么久,你还记得多少?”
“许是,忘了大半吧。”祝瑾安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延瑞的下一句话差点没让她跌了一跤——
“皇叔还说等着你帮他讨赏呢。”
“什么?哪个皇叔,韩、韩王?”
延瑞笑得不怀好意:“不然呢?被他盯上,你就认倒霉吧。”
瑾安一头栽倒在床上:“饶了我吧。”
正巧尚服局的人来了,延瑞过去拉她:“快起来,叫旁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瑾安长公主这些日子真是清减了不少。”宫人记好尺寸后,退了出去。
延瑞说要去看看尚服局的花样,便不打扰瑾安休息,也跟着走了:“好好养着,过几日再来看你。”
“二姐慢走。”瑾安挥挥手。复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脚前脚后的功夫,庆云把清粥和几道小菜放到桌上:“殿下身子刚好,只能吃些清淡的了。”
“没关系,这些也挺好的。”瑾安吃了几口,问,“雪晴呢?”
“她惦记着等殿下醒过来就能看见满园春色,这几日一直在忙活院子呢。”
瑾安点点头,把粥喝得干干净净。走了几步到堂屋,偎到了黄花梨独板围子马蹄足罗汉床上。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外面,真是满园春色了。
经过雪晴的打理,院子确实焕然一新了,微风一吹,还能闻到花香味。
雪晴捧着花,跑进来给瑾安看:“殿下,你喜欢吗?”
瑾安低头闻了闻,没有接过:“你喜欢就好,把它们放到花瓶里吧。”
“除了张贵妃有孕,这些日子还发生了什么趣事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