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你去哪啊,这烟火大会可就要开始了……”

    石壮正想拉着林可一同去瞧烟火,一抬眼,人却走远去了。

    铺子里还有客,石壮脱不开身,只得等她回来。

    林可跟着尾随竹臻的人,七弯八拐,脚力也没他们快,便跟丢了,心里急得很,可又不敢喊,便摸出了方才裁红布条带的剪子,抵在胸前,朝着外头,胡乱走在街上,往街道两旁漆黑的巷弄里寻找那些人的踪迹。。

    正巧,真被她碰着了巷子里正对仗着的一伙人。

    只见里面共围着七八个人,各个刀剑出鞘,对着竹臻,而竹臻手无寸铁,正与带头的人谈着话,手里握着一块似玉佩一半的东西,神情十分焦急,似乎问询着什么。

    “这是寻仇?还是催债?看起来也不是官府的人。这小伙计怎么惹到这样的人物!”

    方才横行巡视的捕快现在连影子都没有,林可想喊人帮忙也无法。

    正想着办法,里面竹臻一时间急起来,扯住了那人的肩膀,神色激动。

    霎时,两把刀一左一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糟了!”

    林可顾不得许多,只得双手握住剪子就往里冲,边跑边喊道:“臭小子买东西不给钱,跟我去见官……啊!”

    许是夜色太暗,林可没瞧见地上散落的竹棍,一不留神踩上去滑了跤,登时摔倒在原地,剪子也飞出去好远,甩到了为首那人的脚下。

    围着的一群侍卫瞧见这位不速之客,一时间也分不清有没有威胁。

    嘭!

    一声震天响后,几道黑线“倏”地径直腾空上天,到达后四散成花,在空中迤迤然坠落。

    竹臻回首,见到的就是掌柜的带着坚毅似一去不回的果决冲将出来,这神情转瞬变为惊愕、慌张、手足无措,来不及反应便已经灰扑扑地摔在地上,落地的响动似乎还在狭窄的巷弄里回转。

    在她身后的天空,盛开着他见过最美的烟花。

    “官人,这小子方才买了我的东西没给钱,我得先带他去见个官。您若找他有事的话,等会儿再给您送回来,行不行?。”

    林可一面皱紧了眉揉着摔疼的手臂,嘴里发出“呲呲”的吃痛声,一面尴尬地挤出笑意,恭维地对为首那人讨着好。

    仿佛在这样的形势下,还能商量这些事似的。

    回去的路显得尤为漫长。

    林可步履蹒跚一手抱着挂满红布条的月老像,一胳膊拎着放满杂物的包裹,手臂还时不时得压一下布条,免得被风吹跑了。

    而她的小伙计呢,跑在了前头,与为首那人说着话,身后跟着护卫,好似全然忘记了自己这个掌柜的存在。

    “忘恩负义,早知道不救你了!”林可嗔视着前方,不满地轻哼着。

    进了寺庙,那人就更可气了。

    “你……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官门望着平生见过的最破的庙,诧异道。

    嘿,林可这可就不乐意了,什么叫这种地方!有窗有瓦能遮风挡雨还能盖床被子,还不够啊!

    可小伙计不帮着圆,却说道:“除了这个能落脚的地方,我能去哪。”

    官人一时语塞。

    林可带着怨气将东西放下,刚要倒碗水喝,就被请出了庙,大门口又被把守了住,不让她进。

    “这可是我家,凭什么不让我进!”

    嘴里这样叫嚣着,林可却不敢靠近,只得愤愤找了块不远处石块墩歇。

    这么一歇,就把自己歇困了。

    等一声嘹亮悠长的蝉鸣把自己叫醒了来,才发现那些人已经走了。

    “跑得倒挺快。也知道是别人的地盘啊!”终于如愿喝上一碗水,瞧着似木头坐在桌边,不出大气,不发一言,低着头,差点让人以为睡着般寂静的竹臻,又有了些不安。

    “他们是什么人啊?不会真是来找你寻仇的吧?”

    竹臻不置可否。

    林可又问了几句,还是没有应答。

    见他不想搭理,林可便先放下了疑问,留他继续坐着,自己按着往常的样子梳洗。

    等要睡觉了,竹臻的姿势还未改变过。

    清晨,林可蒙蒙胧醒来,往桌旁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个端坐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可往地上铺的草榻一看,那也没有人影。

    该不会走人了吧?!

    一想到小伙计走了人,还欠着好多钱没还,脑中的弦骤然绷紧,快要立坐起来。

    可又一瞬间没了起来的力气。

    算了,也没剩下多少钱了,看他那么辛苦认真的份上,就当掌柜给的打赏吧。况且,人也总是要走的,总不可能一辈子给自己当个小伙计吧。

    虽然竹臻说自己没有父母,可没说没亲戚啊。若那人是他亲戚,特意来接他回家的,也比住在这样的破庙里3好吧。

    带着些许失落与庆幸,林可正想再睡个回笼觉,就听得外面一阵阵“嘶嘶”的马蹄声。

    “这……这哪来的马匹?长得这么好看!”

    冲出门外,就看见竹臻正在给一匹毛发光鲜雪白的马喂草。

    虽脸上没有多少笑意,浑身的气场却不似昨晚那般冰冷幽寒,也算是半个正常的竹臻了。

    “昨晚那个……远房亲戚送的。”

    “还真是亲戚!可他平白无故送你一匹马作甚?”

    竹臻的动作迟缓下来,又用装作不在意的口吻与她讲述家中的故事。

    “我家祖父去世了,父亲与母亲太过悲痛,也跟着去了,连着房子、钱财都没没了。只留我一人出了来。他见我孤苦,便帮衬着点。”

    “果然是大户人家,我瞧这匹马成色这么好,都能买下一间铺子了。我看你去投奔他也不错,说不定还能让我沾沾光。”

    “不行!虽然……他帮衬我,但我家欠了他家钱,他还想等我发迹了还呢。所以,你要是不想惹上麻烦,下次见到了,就当不认识他,从来没见过。”

    “这么严重?那还送你这么贵的马?”

    “等欠的钱足够多,他们就会对你客气了,不然怕你跑了,不还钱。”

    乖乖隆地咚,这得欠多少钱才能让人像个大爷似的供着啊。

    一时间,林可觉得这匹马的毛发分外扎手。

    “我跟你可不熟,要讨债,千万别找我啊,别找我!”

    一溜烟,林可跑回了庙里,生怕好不容易赚点钱,给他人做赔去了。

    跑远了才好,若是让人知道他的存在,难保掌柜的还能平安。

    竹臻抚了抚佩戴腰间的白玉龙纹雕,触骨冰凉的手感提醒他,这是父母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从此以后,他和他存在过的踪迹,都在那场大火中烧得灰飞烟灭,他只是竹臻,生活在这座破庙里的竹臻。

    其他的,他也再也没有了。

    苦叹一息,将玉佩藏了进去,再不示人。

    林可将昨日挂满红布条的月老像搬去了姻缘庙,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案上,又摆上了香烛坛,让香客能时不时得进点香火。如此,也算给那些求姻缘的一个交代,盼月老真能收到这些祈望,梦想成真。

    “月老爷爷,我只是借您的身子做了些小生意,您看,香火我也给你带来了。你放心,我一定每年都会来给您上香的。”

    又掏出一条红布条,上写着平安二字,依旧挂在月老像上,闭了眼,嘴唇蠕动,虔诚祈求着什么话语。

    昨日确实小赚了一笔,可又觉着竹臻那远方亲戚实在是件麻烦事。

    要是他反悔了回来,又来讨债可怎么办。

    林可坐在书信铺前魂不守舍,突然钻出一条大黄狗都能一惊一乍半天。

    “林掌柜,昨日街市上的玩意儿,我看好多姑娘都买了,想着你也应该喜欢吃,给你留了一串!”

    石壮突然递过来一个红纸包裹着的东西,也将林可吓了一跳。

    随即又将石壮拽了过来,悄悄问道:“今日,你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我这书信铺附近转悠?那种不怀好意的,凶神恶煞的,有没有这样的人?”

    虽然林掌柜神色奇怪,但石壮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答道:“没有。”

    林可稍微安下心来,才问道:“你说这包着的是什么来着?”

    “是昨晚街市上的糖画美人,我看挺多姑娘买的。”石壮慢慢掀开包裹着的红布,微微瞧见渗开的一滩糖糊,又立马盖了回去,“不过我想着路边的东西或许不干净,林掌柜还是别吃了。这快晌午了,我给林掌柜端碗面来好了。”

    不等林可反应,石壮就走回了店里。

    站在角落侧着身掀开红布盖,那糖画美人还剩下什么形状,拿起签子,只一堆黏黏糊糊的糖浆罢了。

    “早知道昨晚就该先拿给林掌柜的。”石壮叹了口气,还是将它直接扔了,去做碗面来得实惠。

    虽几日都未曾再见到那帮人,可梦里,林可都在被人追着要债,一张张欠条向她砸来,林可连连逃窜都没能躲过。

    “不是我欠的钱,我没钱,别找我,别找我!”

    站在一旁的竹臻却好整以暇地梳理着白马的皮毛,似乎没人瞧见他。

    直到纸张将她淹没了,林可嘴里还歇斯底里地呐喊着:“我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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