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醒來不知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感觉有温热的汤水滑进我的嘴中.我全身酸软的连撑起脑袋的力气都沒了.随之是呛鼻的血腥味弥漫而來.我悠悠的睁开眼.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只是喉咙干涩的很.发不出半点声音.看着熟悉的场景.我一时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失落.

    纤云正拿着调羹搅着手中的一碗鸡汤.不觉欣喜的向着外间喊道:“姑娘醒了”.一面递了汤碗给弄巧.探身上前扶我坐起.

    先是萧绎进來把脉.说这次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孩子胎中带虚.有些气急之症.以后只怕要多费些精力.后來又嘱咐了几句.俯身开了方子回太医院煎药.

    他刚离开.乌拉那拉氏便掀帘走了进來.看我挣扎着起身忙笑道:“你现在身子弱的很.只管好好躺着.不必多礼.昏睡了这几日.再不醒贝勒爷只怕要急坏了”.

    我忙故作羞涩的笑.“福晋说笑了”.

    “先去通报贝勒爷”.乌拉那拉氏在床前的圆凳上坐下.笑着对身侧的丫鬟道:“也喊了嬷嬷把小阿哥抱过來.说來也要他们母子先见一面呢”.

    片刻便有一嬷嬷抱了一个绛红色襁褓小心翼翼的走进來.先是向乌拉那拉氏行了礼.得了示意这才将孩子抱到跟前.我挣扎着起身将他抱进怀中细看.他生的那样小.就连身上的皮肤都是皱皱的.在我怀中轻轻的摩挲.发出弱弱的呜咽声.我一时忍不住笑了.眼中却滚下泪來.“怎么生的这样弱.猫儿一样”.

    “毕竟是早生了几日.养养就好了”.乌拉那拉氏也探身上前看着笑道:“贝勒爷给他起名叫弘晓.从的是弘字辈.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头胎就是阿哥”.

    “奴才的福气是福晋给的”.

    正说着却见四阿哥探身走了进來.先是就近看了看我的脸色.方才笑道:“睡了几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他轻笑着.笑容里是浓郁的疲倦和欣喜.

    “已吩咐了丫头们.若有需要的只管拿了对牌去领.有几株天山雪莲早几日便已送來.用來产后进补是最好”.乌拉那拉氏扶一扶簪在髻前的海棠翡翠步摇垂下的一串流苏.却看向我.“到底是沒有生养过的.这样抱他.孩子容易吐奶”.一面说着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娴熟的哄着.

    她脸上的神色慈祥而安静.如同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直到弘晓蠕动着嘴唇微微的睁了眼.她才笑着轻轻的擎到四阿哥面前笑道:“來.也让阿玛抱抱”.

    因为我身子虚弱.每日各种参汤补着.故而月子期间一直卧床休养.弘晓由保姆看顾.或许是早产的缘故. 加之又有哮喘.他自出生便药石不断.我虽心疼.却也有些力不从心.反倒是乌拉那拉氏.比我这个亲娘还要用心.有一次弘晓染了风寒.她两日两夜來衣不解带的守着.直到病愈方算作罢.

    想來她不过刚刚二十五六的年纪.却因小产落下病根再不能生育.其中的苦楚我自然无法体会.可每每看到她怀抱弘晓时流露出的舐犊之情.雍容华贵的容貌掩不住深深的孤独和落寞.只叫人觉得分外的心酸.

    弘晓比旁的孩子出生多了几分不易.又这样的多灾多难.四阿哥待他也较其他的几位阿哥多疼爱些.时常带了萧绎过來.询问病情.

    说到我的离开.乌拉那拉氏只说四阿哥在府.多有不便.不如安排我在他伴驾出塞时.我正担心弘晓病弱.听此便也欣然同意.因想着是离开在即.与四阿哥更是一刻也不想分离.

    而后七月惊鸿生下一子.取名文隽.刚生下便极为的俊秀无双.因为是长子.柳汝生特将他写入族谱.惊鸿夫人的位子是坐稳了.也算是去了我的一桩心事.

    八月的酷热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中旬康熙出塞巡视.点了几位阿哥随从.留了八阿哥监国.十三或是听了我的话.只推说身子不适.借机歇在了府里.只可惜皇辇离京不过十日.宫中竟爆发了水痘.不过短短数日.年幼的十八阿哥就熬成了恶疾.因着他聪明伶俐.最得康熙喜爱.八阿哥为此免了朝事.日夜不歇的守着.却已经是回天无力了.

    即便我早知道十八阿哥会在一废太子间丢了性命.只是此刻却也止不住怀疑.夏末不该是水痘的好发之季.这病來的真是蹊跷.然而这些我都无暇顾及.一來我忙着离开的诸事.二來.弘晓身子弱.我生怕他也不慎染上了.

    可是一切却再次出乎意料.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二这日.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下的是入秋的第一场雨.天刚微微亮.却冷得很.我陪着乌拉那拉氏一众看八阿哥的心腹阿灵阿.带领殿前的御林军将四贝勒府团团围住.一废太子的的纷争比我预想的提前拉开了序幕.

    我心中既忐忑又无措.虽知四十七年的一废太子.然后四阿哥.十三阿哥又是因何受得牵连.却早已据不可考了.因是皇宫秘事.外人并可知.整府便这样心急如焚的等了数日.四阿哥才被送回了府.因他未过而立.素日里并沒有蓄须.只是他此刻胡须荏苒.眼中布满血丝.是少见的落魄.一入府便进书房中再未出现过.

    初秋的雨阴寒无比.淅淅沥沥下了数日也未停歇.我是等了两日才去见他.他身姿笔挺的坐在书案前.桌上摊着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眼神低垂着.却又如同穿过那厚厚的书本看向旁处一般.脸上的神色分外的恍惚.

    我心中不忍.不觉迎上去柔声轻唤了一声.“贝勒爷”.

    “你怎么來了.外面的雨还下着吗.”.

    我轻轻的点点头.满腹的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正犹豫间却听他低声道:“李四娘当年藏的那封密函找到了”.

    我蓦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这次出塞巡视.依旧按照惯例去了科尔沁草原.有人求十三暗中带了一封信给蒙古亲王.以我的口吻.请求科尔沁亲王在皇阿玛面前举荐十三为太子.下缀有我的私印.可惜信还未及送出.便叫老八带人当场逮个正着”.

    “十三爷怎么这样大意”.我定定的看着他.心绪蓦然一转.“托他传信的那人.难不成是清芷格格.”.

    他微微颔首.“十三只说是偷了我的私印.皇阿玛自然不信.将我们一并押了回來”.

    其实细想清芷格格母兄已沒.府中又无靠山.她刚刚生产.便是不为自己.只为了孩子日后的前程.投诚九阿哥.陷害十三.亦并无难以理解之处.

    “信写了三四年.怎么这时才拿出來.信既然是举荐十三爷的.想必也痛数了太子爷的罪状”.我冷冷的轻笑一声.静默片刻.“十八阿哥好端端的沒了.会不会叫人查出來原是太子爷背后捣的鬼.”.

    他稍显迟疑的顿了顿.却是提眸看着我.“你想到了什么.”.

    我沒有说话.收了视线去看窗外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滑落在屋檐下.此刻却也无端端的感到惶恐.虽然知道前路如何.只是连他都被牵连了进來.看这仗势.不知道一废太子是怎样的一场风波.

    细雨霏霏下了几日.四阿哥的神情一天胜似一天的沉重.直到府上解禁后我才暗中打听了.原來十三自回來便跪在雨中请罪.茶水不进染了风寒.身子已经虚弱至极.再熬下去只怕要丢了性命.或许是觉着自己让康熙失望.又不能说出实情.只能采用这样近似自残的的方式赎罪.

    四阿哥派了数人去劝.皆是无功而返.却始终不愿我插手.我知道他的担忧.李四娘那封私信的出现.远不会只是陷害十三受禁那么简单.连着我隐瞒的身世或许都一并会被查出來.

    这一日.我瞒了四阿哥递了私信给戴铎.约他在霜迟的酒楼里见面.到时他已经等待许久了.我借故支开了纤云.向他问了些十三的近况.一番交谈下來.才知事情远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乐观.

    我攥着腕上的扭丝银镯犹豫了片刻.许久.才又缓缓开口:“先生有沒有好法子.能瞒着四爷.让我到十三爷府上去一趟..”.

    他面上的神情格外的莫测.眸子一动.摇头道:“四爷暗中打听过.纳兰侍卫做十三爷的监管.是太子爷荐的主意.只怕是用意匪浅呐”.沉默一瞬.他轻声道:“夺嫡之争是圣上的家事.一家子骨肉至亲.再不济也不会丢了性命.姑娘若执意趟这浑水.是要有去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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