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稷不禁疑惑皱眉,他听闻了江湖仙门之中那么多的传闻故事,可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那“魔君”朗坤。

    杀人无数、将人命视若草芥的朗坤,究竟如何跟“好人”搭得上边?也正因他杀人如麻、行径诡谲,教人无法追踪其行径、无法摸清其心思,恶名远播、令世人畏惧不已,才得“魔君”之名。至于他所修习之道,是否是仙门之中所认定的狭义上的“魔道”,却无法断定。

    可从虞嫣言语之间,似乎可以确定,当年确是朗坤出手救下了她的性命。可即便如此,南宫稷也没法就认为臭名昭著的朗坤是“好人”,他之所以愿意出手救下虞嫣,要么是出于与她母亲虞霏娴的情谊,要么是另有目的,或者干脆二者皆有之。他才不信朗坤突然大发善心。

    至于朗坤的仇恨……江湖之中尽是传言,若当真如传言中所说,恐怕与朗坤有深仇大恨的乃是天下人……

    才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虞嫣已经醉得有些意识不清、胡言乱语,可却一直在说着朗坤的好话,也不知这些年里朗坤究竟都给她灌输了些什么样的歪邪主张……

    但就她的经历而言,事到如今,南宫稷也没法在她面前硬说什么“仙门正道”。哪怕是素来以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为己任的仙门,也总有些邪恶不齿之辈。至于周娉婷……他又何尝不恨不气她?可她乃是恩师之女,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尝闻“清官难断家务事”,儿时只觉得这说法是软弱无能之辈的荒谬之言,现在他倒是深切领悟到儿时的自己有多么天真荒谬。人情账、情谊债,乃是这人间最复杂的东西。哪怕是真来了个善断曲直、黑白分明的青天大老爷,恐怕也难断这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官司。

    “盼儿,朗坤当年究竟是如何救你,对我说说。”

    “唔……”虞嫣却似是已经醉成一滩烂泥,只是挂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成型的话来。

    “盼儿,盼儿?”

    “叫我作甚?”这一句话偏又口齿清晰起来!

    “盼儿,你去喝点茶水。”

    “唔……我没醉!我才没醉呢!”

    南宫稷不禁叹息,凡是酒量差、容易醉的人都爱将这一句挂在嘴边,而当他们说出这一句时,那基本已经醉的很彻底。

    他忍不住翻了了两个白眼,就点酒量,还喝什么酒?啧啧,可真是自不量力……何必呢?

    南宫稷知道,醉成这样的人,旁人说什么基本都不会听得进耳朵,说再多也毫无用处。他想运功为她将酒气逼出体外,可这时他才猛然惊觉,他竟无法运功提气!

    “是香吗?”南宫稷紧紧皱起眉头,“还是茶?”可他此前身体竟未有任何异样,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又为何要如此对他?难道……是怕他逃么?

    笑话,他怎么可能会逃?他只怕想留却不能留……

    既然无法运功,南宫稷也无法帮她解酒,就只好任她倚靠着。回过神来,南宫稷才发现怀中的虞嫣似乎已经半天没吭声了,此刻她正闭着眼,细密修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覆着她的眼,让她绝美的容颜更添一重静谧温婉之美,与方才的她好似两般模样。

    南宫稷的心狠狠地被她柔软了,一颗心仿佛要化掉,仿佛要化成能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的轻纱云雾,如能如此,两人便可不必再忍受分离之苦、相杀之痛。

    南宫稷不禁又回想起两人定情相许的那个黄昏,仿佛天公亲作美,为两人在天际铺洒上一层美丽的红霞,连云彩都尽染绯红,仿佛在替他诉说着心中满溢的爱意。

    可为何如今,她竟成了满心仇恨、草菅人命、杀人如麻、宛若魔鬼一般的……

    满心的苦楚和无奈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自知该将她抓起来,即便不送官,也该将她囚禁于玄镜门的后山之中,教她好好闭关思过赎罪,此生都不可再踏入尘世半步。

    可先不说他能不能狠下心来,如今的她,功法神秘诡谲,变幻多端,且高深莫测,她能以一己之力战胜三位掌门,当然不可能只靠机关布局和出奇制胜,即便他与她交手不深,却也能感觉到如今的她已于曾经大不相同,他不能擒住她还是个问题。

    可若是不狠下心来擒住她,他会觉得无颜面对千里追凶的凌枫,更会觉得愧对师门与仙门百家对他的赞誉和信任,他怎能放任她继续作恶人间、祸乱仙门?

    这时,怀中人忽然又爬了起来,抬起玉臂挂在他肩上,将身体又贴近了些。

    “盼儿,盼儿?”他有些焦急地唤着她的名字,可她没回应,只是继续在他怀里动着,似是想找个更舒服些且更能与他亲近些的位置。

    期间又不知碰了多少次她不该碰的地方,南宫稷满心焦灼无奈,却也当真无可奈何。

    待她终于不再乱动,她的脸已经尽在面前,几乎要与他的脸贴合在一起。她眯着一双美眸,眼带迷离,朱唇含笑,脸上带着几分醉态,几分迷离,几分痴态,还有几分的妖娆妩媚。只需一眼,便可教人深深沦陷。南宫稷紧紧皱着眉头,想要将脸别开,却又被她扳过来。

    她忽然又开口了,口齿竟还算清晰,至少能让他听懂她在说什么:“三师兄,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周娉婷?”

    南宫稷竟有些生气,也不知此时他回答她是否还能听入耳中,他还是当即斩钉截铁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大约是怕醉酒的虞嫣听不懂反问,又马上说:“我一直以来都只将她当做师妹而已!”

    她却忽然痴痴地笑着,还对他晃着一根手指:“你当初是不是也跟别人这么说过我啊?”

    南宫稷一阵赧然。

    她忽然调侃道:“南宫稷啊南宫稷,人人都道你为人刚正忠直、义薄云天,可你竟是个撒谎精!哼哼,你快说说你到底对人撒了多少谎?”

    “我……”南宫稷脸上烧得慌,一时还有些语塞。

    这话他还真对别人说过,他也的确有意无意撒了不少谎,一时间他竟也不禁自我怀疑检讨起来,还忍不住对对虞嫣说了句:“……说谎是不对,我为我曾经撒的谎道歉,但我从今以后都不再说谎了。可盼儿,我仍要对你保证,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谎言!”

    她依然痴痴地笑着,将头埋在她颈窝里,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将这番话给听进去。

    正当他以为她耍够了酒疯,又要睡去时,她又开口了:“你若是不喜欢她,又为何那么护着她?若是你心里哪怕当真有我一丁点的位置,就算你不替我杀她?不是也至少该替我揍她几顿、好生教训她一番?你可曾有过?”

    这一次,她的口气不再像往常那么强势霸道,声音也软软糯糯,不像质问,反倒像撒娇,满是委屈的撒娇。可正是这样柔软较弱的声音,却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对不起,盼儿,对不起……”他眉心之间仿佛已经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无法舒展,无法平复,他痛苦不已地内疚着、自责着。

    他当然也曾不止一次想要狠狠教训被师傅给惯坏了的周娉婷,可他最终也没能下手。周娉婷是师傅的掌上明珠,他不知自己究竟是畏惧师傅那高高在上的权威,还是畏惧着自己那近乎完美的声誉受损,亦或者是惧怕着什么其他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之物。他说不清、拿不准,只有徒劳自责。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虞嫣忽然开始摇晃着他的身体,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诘问,可一身醉态的她也没有多少力气,她这举止依然像是在撒娇。

    南宫稷又是一声叹息,这一次,他也不管她是否能听得进,他还是将深埋于心底许久的话语对她说了出来:“盼儿,跟我回去,我断不会放你一人面对一切,更不会再让你孤单,无论是何种责罚,我都与你同受。若是你后半生都要禁足于后山天牢之中,我亦伴你左右、护你半世周全,此生再不与你分离。”

    虞嫣的手依然环着南宫稷的脖颈,她抬头仰望着他,朦胧的双眸稍稍撑开了些,露出宛若夜明珠的双眸,双眼之中却依然尽是迷离,甚至说不清她是否在看着他。片刻的沉默后,她竟忽然将朱唇送上,覆住了他微凉的薄唇。

    南宫稷瞬间愕然,一个声音在脑中敲锣打鼓,不停地叫唤着“非礼勿动、非礼勿动”,提醒他从小受到的训诫和礼教、教他应当赶紧闪开,可偏偏他本能地抗拒着那个声音,更不想回避她这一次的献吻。

    “若是再逃开,怕是今后也不会再有了。”心底还有个声音,如是说。

    南宫稷垂下眼,干脆任凭她朱唇轻覆、同他耳鬓厮磨。而此时他竟无意间瞥见她腰间里侧有一块通体雪白的美玉,似是故意藏起来不予示人,那块玉佩不正是当年他给她的定情之物!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更直接的证据!她只是打碎了她赠予他的信物,却还好好保存着他的信物,这便是她对他余情未了的铁证!

    一瞬间,南宫稷原本那颗仿佛已经彻底碎掉的心又重新聚拢、跳动、活了过来,它正欢欣鼓舞地猛烈跳动着,仿佛心中的千万缕情丝已经再也压不住,他恨不得用那些情丝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身上,此生再也不与她分离!

    他心神已定,也不再首鼠两端、犹疑不定,非但也开始回应这个吻,还循着本能,探出舌尖,尝试着探入她软润朱唇、轻轻撬开她轻敛的贝齿……

    哪怕仅这一夜,什么都不管不顾,他也要与她紧紧相拥,水乳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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