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

    我醒来之时已经躺在揽月殿了,昨日仿佛大梦一场。

    习雪姑姑见我醒了,扶着我坐起来喂药,又出去叫唤父亲母亲。我才知道自己昏睡三日了,且蛇尾又显露出来。父亲命习雪看好房门,不得让人靠近。

    “知道为父为何着急将你嫁出去吗?”父亲郑重其事地看着我,眼中皆是无奈。“我知道,江澄也知道了吧。”许久,我没看着父亲,淡然回答。

    “这是你们的事,当由月儿自己决断。”父亲没告诉我他与江澄喝了一夜的酒,我沉默着不答话,他们的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不能知道的。既然共情了母亲,父亲自然也被我得知了心事。父亲知道母亲的秘密,他记恨着母亲的利用,以至夫妻离心。他也知道母亲的半神血脉会传给女儿,所以从我出生就担忧到了现在。父亲告诉江澄,就算他不娶我也没关系,但不能将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父亲接着说“江澄此刻就在门外,你若不想见,为父就让他回去了”

    “让他进来吧。”

    父亲出去后没再回来,江澄推门而入,面色如常。

    “好些了吗?”他替我拢了拢被子,坐在床头。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我握着他的手与他对视,江澄回握着我的手,将我抱在怀中“你想说时自然会告诉我。”

    “我以为你走了”我环住他的腰,不让他看见我脸上的泪水,或许告诉他一切之后,我们也就走到这里了。他记忆里,我昏迷后在他面前又变成了蛇身。“你怎么不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他抱着我,怎么也抹不尽我嘴角的血,嘴里含糊不清的话和心痛的眼泪刺痛着我。

    “傻瓜,我不会丢下你的。”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我将半神血脉之事告诉了他,但没说嫁人后会恢复正常。江澄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告诉我他喝下汤药昏迷后曾梦到过我变成了蛇,之前又怕我生气,一直没来找我,直至收到我画。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江澄与我十指相扣,他在告诉我他爱我,所以并不会被我吓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最喜欢的诗经,我真想与他像诗中所说的一样,生死相依。仰头吻住江澄,才看见他的泪也顺着眼尾流下。

    后来江澄告诉我,金子勋没敢在我父亲面前说我的事,将一切推到了魏婴头上。魏婴带着温宁他们去了夷陵,我父亲没有表态,现在人人都忌惮着他,暂时不敢妄动。

    金子勋忌惮着我,算他识相,一看见我就绕道,更不敢碰见江澄。

    其实什么也逃不过父亲的眼,穷奇道那些尸体稍作查验便知不是阴虎符所伤,他没有明言,所以那条狗也不敢乱咬人,只得死咬着魏婴不放。我不愿金子勋这样的人与我有任何瓜葛,没告诉父亲,他养的狗做了什么。

    金麟台如今是真的要双喜临门了,哥哥和江姐姐已经心意相通,且再过两月云梦江氏便守孝期满。金麟台上下已在筹备他们成婚的事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魏婴传讯来说一切安好,小纸人乖巧地坐在我手心。这小东西真有意思,我学着他的符咒也画了一样的小纸人给他传讯,让他万事小心。

    二月,婚期将近,莲花坞尚在重建,没了魏婴,江澄更忙了,母亲本就与虞夫人是手帕交,待江姐姐如亲女,提议直接在金麟台操办婚礼,替江澄省了迎亲的诸多繁琐。我观察着父亲的态度,试探着说起宴请宾客之事,父亲看穿了我的心思,让我安分点别总想着惹麻烦。二哥跟着忙上忙下,替母亲分担了好些事情,我看父亲虽然不待见他,母亲到是很喜欢他。

    江澄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说要带我和江姐姐去看魏婴。我去找江姐姐的时候她正在和哥哥一起挑选嫁衣,我看着侍女端着进进出出的各式凤冠霞帔,有些眼花缭乱,进门就看见江姐姐换上了喜袍,侍女替她梳妆,连凤冠也一并带上了。哥哥在她身侧替她整理着衣服上的金丝流苏。

    “哥哥不知嫁娶前不能见面吗?新娘子先借给我!”我狡黠地笑着,拉着江姐姐往外面跑。我们借口跟着江澄会莲花坞才逃出来,江澄给我们备下了宽大的斗篷,车马出了金麟台就往夷陵的方向赶。

    江澄方才看见嫁衣之时着实是愣住了,我盯着他驾车的背影,又摩挲着江姐姐的嫁衣“真好看,我不知什么时候能穿上。”

    前面的江澄咳了两声,江姐姐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快了,我的傻姑娘。”

    一路上听到百姓的各种传言,他们将魏婴形容得青面獠牙,我们简直哭笑不得。道家信奉道法自然,通鬼神之道,常年与恶鬼打交道,我听着他们的形容,差点就要以为夷陵老祖是什么路子的野鬼了。

    在夷陵租了个小院子,我和江姐姐炖了莲藕排骨汤,江澄出去寻他了。其实我方才在街上就听见温宁的声音,江澄不让我跟去,我只能在院子里等他们。

    魏婴跟在江澄身后进来,两个人吵吵闹闹,见了江姐姐的嫁衣,魏婴愣住了。

    我没破坏他们叙旧,去厨房将炖好的莲藕排骨汤端出来。魏婴怪江澄之前出手太狠,江澄说自己也修养了好些时日。我与江姐姐听得云里雾里,才意识到为保全莲花坞,江澄明面上已经同魏婴决裂,怪不得他方才不让我跟着去。我之前只是天真地觉得魏婴不能参加江姐姐的婚宴是因为父亲,如今才知道魏婴以至绝境边缘。

    谣言四起,魏婴如今背后没有云梦,只会更艰难。我心中慌乱,面上没有显露,趁着他们没注意,偷偷塞给温宁一袋银子。

    三月初四,不将日,再有天月二德有合,诸凶杀避之,大吉,宜嫁娶。

    哥哥与江姐姐大婚,十里红妆,我在高台上观礼,与江澄隔着飘飞的大红绸段遥遥相望。

    父亲母亲大哥二哥都忙着迎宾客,我不善饮酒,菜上齐就帮不上忙了。见我无所事事,母亲让我跟着喜婆去婚房陪江姐姐说话。

    江姐姐顶着她一针一线缝好的盖头,着凤冠霞帔,红段绣花鞋,安安静静坐在喜床中央,金丝线缕制成的嫁衣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我坐在喜榻上,握着江姐姐的手“江姐姐,明日便要改口叫你嫂嫂了,祝你与哥哥举案齐眉,鸾凤和鸣。”

    她回握着我的手“偷偷告诉阿月,母亲已在筹备你明年的婚期了。”

    突然就说到我与江澄的婚事,我突然觉得脸热,辞别后起身退了出去。

    金麟台的流水席从正午摆到了入夜,宾客来来往往,攀谈间丝竹礼乐声不绝于耳,魏婴来不了也无妨,这样的场面他才不会喜欢。酒过三巡,哥哥趁乱溜回喜房了,留下江澄被人围着敬酒。我受不了兰芷厅内浓郁的酒气,也偷偷溜走了。

    看着他为哥哥挡酒我恍然发觉,江澄其实酒量不差啊。那只能是天子笑醉人了,看着湖里哥哥专门从云梦移栽来的莲花,我思索着替他酒后轻薄我找了个借口。

    江澄后来真的喝醉了酒,被人抬回揽月殿的客房,我早就备下了醒酒汤药,他却嫌苦不肯喝。其实解酒的药材大多不苦,我当然是故意多放苦参的。但凡他喝醉了酒味觉就会有所减退,怎么可能苦的喝不下去。我嘱咐侍女退下,端着碗坐在他床前“骗子,你根本没醉。”

    “没有骗你,阿月我头好晕啊~”他委屈地看着我。

    “喝了这碗醒酒汤就不难受了”我舀了一勺汤药喂给江澄,他只喝了一两口就不愿意了。

    我想起在夷陵每日哄着他喝药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计上心头“你是不是想,像上回给你喂药那样?”

    “想~”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

    “张口~”我哄着他张口,然后扔下勺子,迅速扼着他的下颌,将一整碗药全部灌给他。

    他被呛到了,咳个不停,我拿着手帕轻轻替他擦嘴,难掩笑意“现在不头晕了吧!”

    江澄一下子清醒了,盯着我,神色怨念。

    没高兴多久我就被他压倒在床榻上,尝到了方才的汤药,确实是奇苦无比,苦的我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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