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出自《诗经邶风击鼓》卫国将军孙子仲思念妻子所作,我与江澄以此为誓,生死相依。

    嫁娶规矩繁琐,之前和母亲忙前忙后筹备哥哥嫂嫂的婚礼,我已经不太想成婚了。哥哥和江姐姐本来就是指腹为婚,纳采,问名,纳吉这些礼数是之前早都做好了的,母亲张罗了纳征的聘礼,江姐姐的嫁妆是江澄在忙,迎亲是哥哥在筹备,我只是跟着二哥核对要宴请的宾客,作为金麟台最为闲散之人,繁琐的嫁娶之礼就已经令我苦不堪言了。

    如今婚事又落到了我头上,纳采方才结束,云梦江氏送来的大雁和聘书由侍女交到我手上。我小心翼翼收起江澄的聘书,盯着他送来的一对大雁出神。大雁一生只择偶一次,有夫妻携手一生的寓意。大雁是向往自由的鸟儿,我看这两只大雁关在笼中可怜,打开金丝笼放走了他们。

    我站在揽月殿的高处,眺望着这对比翼双飞的夫妻。按照礼数,从纳采开始,我与江澄就见不到面了。但他与我心意相通,就算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思念。江澄此刻应该还没走远,抬头一定也能看见这对大雁。

    我终于要嫁给他了,不似平日玩笑话里的轻松,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又紧张又期待。

    哥哥嫂嫂成婚刚满一年,如今我成了待嫁的新娘。嫂嫂挺着孕肚帮母亲一起操持我的婚事,我们都舍不得让她操劳,她却总说闲不住。为了让她放下手中忙碌着的事情,我央求着嫂嫂陪我绣嫁衣,避开其他人偷偷跟她说了我的安排,我们相视一笑,隔天哥哥就送她回云梦修养了。哥哥在莲花坞和金麟台两头跑,可算把他成亲之时的奔忙还给我和江澄了。

    解决了要给江澄的惊喜,现在苦恼的只是我最怕的那些规矩礼仪了。父亲母亲专门找了旧时伴圣驾的嬷嬷,终日将我困在房中学习婚嫁之礼,从婚嫁的历史开始,事无巨细。金麟台如今跟云深不知处有什么区别?我每日都听得打瞌睡。

    直至迎亲前的一夜,母亲安排的嬷嬷开始给我讲床笫之事,听得我一阵脸红。

    怪不得不得姑姑让我白日多休息,我当时没明白,后来看见端着金银珠翠和凤冠霞帔鱼贯而入的侍女,才恍然大悟。

    我整晚都没能闭一下眼睛,被一群侍女围着梳沐。盘发之时母亲一下又一下梳着我的后发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本来没有那么难过的,可是母亲轻轻摸着我的头发,声音有些苍老,我蓦然发觉,从今以后我就嫁作人妇了,她是在向我告别。我伸手抱着母亲的腰,靠在她的怀里,泪盈于眶。母亲握住我的手,轻抚我的后背。

    侍女将顺滑的青丝一缕缕编成妇人髻,又簪上凤冠和朱翠,我看着铜镜中的新妇,又拿起妆匣里那只摔断后又缠上银丝修好的青玉簪子簪在边上。

    侍女梳妆后又让我抿了一下口脂,嫂嫂和母亲替我盖上盖头,此刻头上顶着重冠,眼前只见一片大红色了。

    聘书、礼书和迎亲书已都被我收起来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已过,如今亲迎,三书六礼已毕。

    拜别父母,哥哥背着我一步步走下铺着红绸的高台,穿过金麟台的盛世红妆,又由喜婆扶着我坐上了喜轿。

    礼乐声里,我听见了哥哥和江澄的对话。

    “江澄,我妹妹今后就托付给你了。”

    “兄长放心,我会好好爱护阿月的”

    迎亲的丝竹礼乐声拂过耳畔,我慌的手心直冒汗。

    我一直端坐着,凤冠足足有六斤,压的我脖子有些酸痛。

    八抬大轿稳稳落地,到了云梦。陪嫁侍女掀开喜轿的红帘,喜婆将牵红绸缎递给我,江澄执着另一端,牵着我跨过火盆,一步步迎我入门。

    虽然有人扶着,但喜服长长地拖在地上,一路上还要有侍女在后面收拾裙摆,我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还是在最后一步跨入喜堂之时绊了一下,扑到江澄怀里。他扶起我之后握着我的手,但被喜婆告诫说只能拉住牵红的另一端,讪讪松开手。

    吉时已到,司礼嘹亮之声音在一旁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我由喜婆扶着向着各个方向跪拜,夫妻对拜之时盖头稍稍向上飘飞,我朝着他俏皮地眨眨眼。

    我被一群喜婆扶着进了婚房,顶着重重的凤冠端坐在喜床中央。从昨夜梳沐至今,我只是偷偷吃了姑姑塞给我的两块桂花糕,成婚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真的很繁琐,我此刻又累又饿,还得端坐着不能进食。凭什么江澄就能在外面大吃大喝,我心中愤愤不平,绝望地等着他来救我。

    还好我特意嘱咐哥哥送亲要选善饮酒的弟子,又让习雪姑姑把江澄要敬的酒换成了甜米酒,宾客的换成烈酒。我知道江澄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跟我一样,也很希望魏婴能来,所以就跟哥哥嫂嫂偷偷筹划让魏婴晚一点来。

    我早就有经验,跟我父亲那样的人正面硬刚反而打草惊蛇,闹得不欢而散,不如智取。

    反正到了莲花坞就是自己的地盘了,先撂倒那群宾客里看不惯魏婴的老匹夫,让魏婴正大光明地来喝我们的喜酒,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在房里坐了两个时辰了,嫂嫂进来告诉我已经到了,江澄那边应该快结束了。

    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江澄醉醺醺的被人抬回来了,绝对是装醉的。我这么想着,却听见他有人扶着还差点在门口摔了一跤的动静。

    不至于吧,怎么都有人扶着了还亮亮跄跄的,酒换错了?

    隔着盖头,我什么也看不见,凭借声音和感觉,江澄应该是坐在了我旁边。

    待喜婆端着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瓜子、栗子撒了一床的‘早生贵子’,又说完了婚礼的吉利话,带着人讨了彩头,退了出去。

    我仔细闻了闻,就是甜米酒啊,这人外人都出去了,我怎么觉得江澄还迷迷糊糊的,不会是真醉吧?

    安静了许久,他拿起玉如意揭下了我的盖头。

    江澄身着和我一样繁琐的大红色喜袍,脸上是挂不住的笑意,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喝多了”

    “今日倒给我的酒都是甜甜,我高兴,多喝了几杯~他们都喝不过我!”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笑嘻嘻的跟我炫耀自己的酒量。

    “你以为是你酒量好那都是我安排的给你换成甜米酒了”我扭上他的耳朵,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你扭我做什么!方才宴席上习雪姑姑也老是扭我的胳膊”他嘟着嘴瞪我,亏的我还让习雪姑姑看着他,让他少喝点,还是弄成这个样了。

    我无奈的扭过头,揉着酸痛的脖颈,懒得看他。

    他突然起身拿来妆匣,开始拆卸我头上的钗环,我只觉得耳畔若有若无的气息痒痒的“骗你的~新婚之夜怎么能喝醉”

    我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手,此刻他正摘下支青玉簪子,愣了一下。

    “眼熟吗”我凑过去,鼻尖蹭到了江澄的下巴。

    他没说话,将簪子轻轻放在妆匣里,摸了摸我的头。“江澄~你是不是故意送我簪子啊~”我钻进他怀里,他还是不说话,轻轻地拆散我后发盘成的发髻,替我梳顺了头发,又用发带束起来。

    喜婆交代过“为人女者,不可后发挽髻;为人妻者,不可后发散落。”妻子的发髻,只有做丈夫的才能解开。

    我握住他的手,头上如释重负,终于可以抬头。他笑了一下,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揽得更紧“是,送簪子时候就心悦于卿。”

    “那我要是不嫁给你怎么办?”

    “不知道,也许孤独终老。”玩笑话而已,江澄的眼神却迅速黯淡“放心吧,江夫人不会让江澄孤独终老的。”

    我拿出母亲特地交给我的红丝线,她让我在洞房花烛之夜和江澄各取一撮长发,以此红线相结保存起来,以誓同心结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温润的气息洒在我脖颈,江澄接过红线,将两缕长发以同心结栓在一处,我剪下那两缕头发,轻放在备好的锦盒里。

    有诗云“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少时不解其中言语,如今想来大抵便是如此刻。

    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江澄,有个惊喜给你”

    “叫我什么?”他捏着我的脸,眼神暗示着我该换个称呼。

    “夫君”我调笑着看向江澄,下一秒捏在脸上的手就抬起我的下巴,他低头快速略过额头和鼻尖,在唇上缠绵。

    “唔!魏,魏,”我想说魏婴他们在门外,他没给我机会。

    然后三个人破门而入“闹洞房了!”

    江澄明显受到了惊吓,松开了我。我伏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气。

    “来的不巧啊,那你们继续”魏婴忍住不笑意,一面由心虚地看着江澄,他身后是同样憋笑的哥哥和嫂嫂。

    “这就是给你的惊喜,喜欢吗?”江澄羞怯地低着头,这应该是他午夜梦回的噩梦吧,哈哈哈哈。我搂着他,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前方。

    “回来这么久水都没喝上一口,开饭了吗”魏婴眨眨眼,看向我们。

    “我也饿了,开饭了吗?”我眼巴巴地看向嫂嫂。

    “早就备下了,都是你喜欢的。”她笑着拍了拍手,侍女端着饭菜进来摆满了桌子。

    我们五个人围坐着,我和魏婴像极了两个饿死鬼争食。江澄稍稍缓过来了些,一边给我夹菜一边惊讶于我不似平日席面上的仪态。“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我满脸怨气看着江澄“你还好意思说?你在外面觥筹交错,我在喜房里又累又饿,就差没吃床边的干果了”

    “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等着这顿呢。”魏婴玩笑似地附和着我的哀怨。

    “多吃点!瞧把你们俩饿的!”江澄不停得给我们夹菜,哥哥嫂嫂掩着面笑出了声。。

    “江澄,小师姑,新婚快乐啊”魏婴笑着看向我们,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不喝趴下不准走。”江澄给魏婴和哥哥斟酒。

    “我最喜欢天子笑了,正合我意~”

    “你们喝吧,阿离不喜欢我喝酒。”

    酒过三巡,嫂嫂摸着孕肚,笑容温婉,让魏婴给孩子起个名字。

    魏婴思索了一下“就叫如兰吧,男孩女孩都合适”

    江澄看向他“男孩子叫如兰像什么样子!”

    “你懂什么,君子当如兰。”魏婴也扭头看着江澄。

    哥哥嫂嫂子都很喜欢这个名字,江澄吵嚷着要魏婴也给我们还不存在的孩子取个名。

    魏婴有些醉意“你们还是生个女儿吧,跟小师姑一样秀外慧中。我们云梦向来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就叫碧晗。”

    “好,若是有女儿就叫碧晗。”我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江澄也跟着喝酒,然后倒在桌上了。江澄的酒量可以说是千杯不醉,怎么可能现在就喝倒下了,更何况魏婴方才分明暗示生男孩会像他一样犟,就差直接这么说了,江澄该回怼他的,怎么就没了?

    魏婴看着他,又莫名其妙朝着我看了一眼,从怀里拿出两个莲子手串,分别递给我和嫂嫂。

    “这个可以辟邪,我特地做成护身符,当做你们的新婚礼。”

    “魏婴,你也要早一点找到你的幸福。”我们小心翼翼地收起手串。

    “对呀,阿羡之前不是还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是不是也有心仪之人了”嫂嫂温婉一笑,我盯着魏婴,他眼神有些躲闪。

    我还想追问是什么时候慢点事情,魏婴岔开话题让我赶紧照顾江澄休息。

    我早就让人收拾了他在莲花坞之前的住处,让他也早些休息。

    哥哥嫂嫂也告辞后,我让人收拾了桌子就退下。端来温水刚想给江澄擦脸,他就睁开眼攥着我的手将我拉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下句是什么”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江澄将我压在床上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他引着我说了这么孟浪的话。他取下我的腰封,衣带飘飞间拉上了喜帘。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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