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耗时四年,由当今圣上七弟——雍王萧豫,率三十万大军亲战。

    四年间共战二十六场,大获全胜,多次深入敌腹,大破胡地,雍王亲自斩杀胡地头领癯温,收复鲜卑西蒙东满诸国,平定北疆。

    自此诸国臣服,派使臣入京归顺,上供粮草皮毛、美姬珍宝无数,俯首臣服。

    大军凯旋,帝王出城亲迎,过城之日,城中人头攒动,百姓沿街奔走,喝彩欢呼,以鲜花美酒,迎接得胜归朝的将帅。

    赵弘高骑马上,倍觉荣耀。

    他如今已是六品昭武校尉,此战有功,论功行赏,必然是有封赏升官。

    并肩而行的,是不入流的将士周凯,比肩轻轻撞他,“哥几个先来给校尉道喜,回头进宫听赏,往后少不得要改口叫将军了。”

    赵弘心里骄傲,嘴上仍装作若无其事,“这一战艰辛,兄弟们都有功劳,论功行赏,自然人人有份的。”

    “我们是泥杆子出身的乡巴佬,哪能跟你比。”周凯嘻嘻笑,“你是出身伯府的公子哥儿,家里几辈的功勋,天子跟前都能说上话,吃了这么多的苦,自然是官运亨通,飞黄腾达,往后做了大将军,可别忘了哥几个。”

    吹捧得赵弘晕陶陶的,再也抑不住笑容满面,“弟兄们一起出生入死,我若扶摇直上,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边赵府里高朋满座,喜气盈盈。

    因为赵弘立功回京,于是下帖子遍邀亲眷来庆贺。

    三姑娘当家作主几年,越发能干,游鱼一样,周旋在亲朋之间。

    “派去的小厮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一得了信就回来报的。借四舅母吉言,巴不得五弟这回能有所作为,也不枉费他这几年吃的苦。”

    “这个玫瑰酥饼做的软和不甜腻,姨母多吃些,川儿,来添茶……”

    各人吃茶谈天,热闹非凡,默契的没人提起陈窈。

    众人都知道,赵家三房这一支,儿媳妇不当家,作主的是三姑娘赵从蓉。

    陈窈伺候婆母,天不亮就站规矩,动辄还要挑她的错处去祠堂罚跪。

    眼看着刚嫁进来水灵灵的姑娘,日渐沉默。

    亲戚中的妇人,也有瞧不过眼,跟着劝一劝的,然而赵太太心眼儿小,变本加厉之后,连亲戚都不待见。

    可怜陈窈新婚,夫君不在,没人撑腰,熬了这几年,终于盼到夫君风光归来,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四舅母是个见事明白人,悄声儿问手边赵家二房的媳妇田氏,“老五回京,这样的大事情,他媳妇儿晓不晓得?”

    田氏搁下茶盏,压声道,“知道,家里派人去寺里报信,偏她是个实心眼儿,说替五弟抄经祈福八十一遍,少一遍都不行。要我说,人都平安无事回来了,何苦再巴巴的念经。”

    几回打交道,四舅母对她印象好,不免惋惜,“可怜见的,落到这样的人家。”

    话音落地,门外爆竹乍响,一阵喧闹起来——赵弘到家了。

    众人蜂拥迎去门前,赵太太激动的眼泪汪汪,翘首以盼,终于见到阔别四年的儿子,大步而来。

    “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母子两攀臂痛哭,一诉离肠,惹得众人纷纷垂泪。

    “五弟回来,好大的喜事儿,哭成这样叫人家笑话,快擦干眼泪,痛饮几杯才是。”

    众人又哭又笑,热闹纷纷,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赵弘进门。

    赵家不是大族,早年只是山西一代小户。

    老太爷有才情肯上进,寒窗苦读,那年中进士,娶了京城豪门之女,慢慢在朝中站稳脚跟。

    “辰正之乱”那时,护先皇有功,先皇即位,钦封永宁伯爵,赐家宅良田,从此发迹。

    如今老太爷过世,袭爵的是其长孙赵伯元,资质平庸,在礼部勉强混个闲差度日。

    余下二房赵仲申,三房赵季礼一个唯唯诺诺,一个迂腐古板,都没什么成就,不过凭着祖上一点功荫,躺在功劳簿上混日子罢了。

    要论成就,唯有三房长子——赵弘,十七岁那年过武试,御前封了八品宣节校尉,自此有了官身。

    后又跟着大军北上,凭着能吃苦,脑子活,一路做到如今的昭武校尉。

    因此重振门庭,阖家的期望,都系在赵弘身上。

    没说上几句话,叔伯兄弟们便揽着他去吃酒,直到夜深,赵弘喝的烂醉如泥被扶回房中。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才想起来问,“你们奶奶人呢?”

    小婢进来回话,这才知道陈窈不在府中。

    他一路去了上房,赵太太一见他便心肝的唤,“快坐下,外头雪深,怎的就穿这些,宿醉本就头疼,仔细再冻出毛病。”

    赵弘依言坐下,酒气未散,“我回京之事,可曾派人知会阿窈?”

    “怎么没有。”赵太太不满道,“当初我就说的,心诚则灵,有那份心,在哪儿祈福佛祖都能听见,她不肯,我拦都拦不住。这一去,家里人三催四请又不肯回。”

    赵弘紧紧蹙眉,“去,松泉带人,请你们奶奶回府。”

    赵太太端详他脸色,知道不该问,但是忍不住,“儿啊……这回封官,怎么只升了一阶?再怎么说,你浑身是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提起这个,赵弘脸色阴沉,愤愤攥紧拳头,冷笑道,“官场之事,母亲不懂。您放心,儿子这几年不会白受苦,往后必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赵太太干笑着说好,“你的本事,母亲知道,自然是一万个放心的。”

    赵弘是个孝子,收敛情绪,转头含笑道,“之前来信同母亲说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香儿身怀六甲,不好叫她孤零零住在外头,倘或有个什么,我也放心不下。”

    他在胡地置外室,早早送回京安顿之事,提前送信回府,婆母小姑都知情,单就瞒着陈窈。

    鹭鸶巷的宅子,是赵太太授意赵从蓉寻来的,背地里还嘱咐郎中看胎。

    虽说都是赵弘骨肉,赵太太当人正室,自然知道庶长子生在前头,必让正室难堪。顾及人言,她多少有些迟疑,“我趁着你媳妇去寺里,正好把你们住的院子修缮了一番,迎妾室进门,不论是住着还是生产都宽敞。只是……郎中瞧过她的胎,八成是个男孩儿,到时候就怕你媳妇不依。”

    赵弘合掌思虑,“一直叫瞒着她,等我回来再迎人进门,也有这个缘故。不过她一向听话好哄,只消我花些心思哄一哄,应当不成问题。”

    “哄她!”赵太太冷哼一声,“也不瞧她几斤几两,她真不肯让新人进门,就是善妒,休了都成!”

    四年未见,赵弘的印象中,陈窈姿容无双,温柔敦厚,还是颇具吸引。

    何况当年新婚,正逢她信期,两人还未圆房,对她仍旧存了几分喜欢。于是胸有成竹,安抚道,“母亲言重了!阿窈性格温和,自然会听我的话。”

    又陪赵太太说了好一阵话,出门来,吩咐小厮备车。

    漫天雪花翻飞,小厮不明所以,“这样大的雪,爷要出门吗?晚上几位出嫁的姑奶奶回来吃酒,可别误了时辰。”

    赵弘穿上厚厚的大毛外套,“少废话,爷去鹭鸶巷,快去备车。”

    鹭鸶巷离赵府不远,盏茶功夫就到。

    雪天,院子静悄悄的,开门的小厮见是赵弘,欢喜的连蹦带跳往屋里叫,“姑娘,你快来看,爷来啦。”

    不等房中人迎出来,赵弘已经阔步迈进来,丫鬟挑起帘子,房中烧着暖融融的炭盆,兜头一阵暖香扑面而来,内室的拔步床上,侧卧着一人,着银红撒花小袄,下着茜粉色锦裙,身量纤长,但是不见腰窝,腹部高耸。

    然后跟她做了一些晋江不让写的事情。

    对话如下:“叫爷瞧瞧,怎么又胖了。”

    戎饮香被迫仰脸,枕在他肩上,巴掌大的小脸,唇红齿白,我见犹怜。

    此时眼圈泛红,含泪轻泣,“胡说,妾身孤身来京,分别两月。日夜惦记着爷,坐立难安,食不下咽,明明瘦了好大一圈。”

    赵弘哈哈大笑,“爷瞧着,这地方怎么越见丰润。”

    戎饮香脸色通红,“爷只管打趣我。”

    眼珠一转,搂他脖子,“妾身千里迢迢跟着爷回京,往后,爷是不是再也不会离开我们母子了。”

    赵弘随口答道,“爷既带你回京,自然是长久相伴。”

    惹得戎饮香一阵娇笑。

    外头雪簌簌的下,屋内始终暖意如春。

    直至傍晚,天色,欲晚,雪意渐小,赵弘才一脸餍足出门。

    赵府依旧是阖家宴饮,他是顶小,上头四位姐姐,除了三姐未嫁,其余皆已成婚。今日拖家带口来贺,置酒席在暖阁里。

    赵弘跨步入内,环视四周,不见陈窈身影,召来松泉问话,“你们奶奶人呢?”

    松泉不敢瞒,老实回话,并把信封递上,“奶奶说了,爷见信便知。”

    阖家都瞧着,赵弘接过信拆开,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捧着信纸怔怔出神。

    赵从蓉凑过去一瞧,只见纸上,瘦金体风流潇洒,洋洋写下两句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那年新婚,陈窈在窗下看书,他跟着凑趣,记得这首诗的下两句,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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