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新君一手拉起徐阶,一手拉起卫仲卿,“二位爱卿信孤么?”

    “信。”卫仲卿答得毫无犹豫。

    徐阶忙道:“自然是信。”

    “二位爱卿帮孤么?”

    “全凭殿下吩咐。”这回异口同声了。

    “那,这件事……”新君一副可怜巴巴,凝望一文一武两只狐狸。

    徐阶再不犹豫,“臣去劝劝外面那些敲鼓的老家伙,他们拧巴的很,尽量想法子把他们劝回去。”

    卫仲卿则道:“先礼后兵,若是劝不动,徐阁老说句话,剩下的就交给臣,拖也把他们拖回去。”他又带着几分抱歉。“实在是出征在即,尚有诸多琐事等我安排,散了朝,得马上去北大营。这宫城之中就倚仗阁老了。”

    说的徐阶恨不得咬他一口,磨了磨牙,只得忍住情绪,“卫侯自然军务为重。”

    新君后退几步,再次一躬倒地,“孤以后就全倚仗二位了。”

    二人连称不敢,又要下跪,被新君拉住,君臣三人手挽着手,立在大殿上说不出的亲热,新君这才扭头看向其他文武官员。

    “孙阁老遇袭,孤痛彻心肺,恨不能以身相替。此案定要秉公办理,给孙阁老一个交代。”这话是真心诚意,若是孙遨在场,何须他放赖撒泼,不顾帝王颜面哭成这般熊样。

    “白山书院即刻查封,凤成周交刑部依律问罪。彭金虎护卫不力,去职查办。此事若哪位爱卿还有异议,此刻尽管提出来,咱们再议。”

    有了他这样一番铺排,试问谁还敢当场反对。大殿上静悄悄的,好一会,徐阶下了决心,这位二皇子的的确确是个能人,能狠得下心杀太子,也能拉得下脸哭朝臣。大局已定,何必再找不痛快。

    他往前一步,率先俯首称臣,“一切都由殿下决断,臣等绝无二话。”

    如此一来满大殿上异口同声,“一切由殿下决断,臣等绝无二话。”

    新君抽了抽鼻子,挤掉眼中的泪花,松了口气。

    ~~

    卫川策马赶到宫门前,远远就看见一群白胡子老头跪在登闻鼓前,哭得中气十足,声动四方。

    哭了先帝哭太子,哭完太子哭太傅,听得卫川心里感慨,也就是这一班爱磨牙的老言官,想着青史留名,有事无事硬着脖梗子跟皇帝叫板。他们这番苦楚新君得受着,就是当年先帝也得忍着。若是换成领兵大将,一句叛国欺君之罪,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宫门一开,卫仲卿和徐阶为首,文武大臣鱼贯而出,徐阁老愁眉苦脸看着那群唱念做打的老儿,卫仲卿连余光都未曾给过去一个,直奔宁远候府车马随从。

    见卫川站在这边等候,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也好,正巧你与我一同走一趟,认几个人,以后他们归你统辖。”

    卫川自随从手中接过马鞭,双手呈给他。“义父,一早世子将夫人接回来了。夫人吩咐往宫里面呈名帖求见太后。我来跟您回禀这事。”

    卫仲卿略一沉吟,“先回府。”

    宁远候府的人打马而去,远远地,徐阶瞧着他的背影,骂了句“老滑头。”不妨身后凑过来刑部尚书冯庸,苦着脸,一脑门子官司,吓了他一跳。

    “阁老,白山书院的案子交给刑部了,下官真是太难了。求阁老教教我,此事要如何是好?”

    徐阶也有点同情自己这个同乡,但冠冕堂皇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冯尚书,莫愁莫愁,你只需秉公办理便是。”

    冯庸苦笑,拉住他不放手,“公说公理,婆说婆理,受累挨骂得罪人的事都得我来办。好歹您指点我几句。”

    徐阶眼珠转了转,“冯大人,依我之见,两句话您要记牢。”

    冯庸忙凑到近前。“请说”。

    “第一,殿下说了,白山书院即刻查封,凤成周问罪,此为定性,不管你怎么审,结果不外如此。”

    “这是自然。”

    “第二,至于怎么查封、问成什么罪,我看还需集思广益、兼听则明。”

    “啊?”冯庸有些迷糊,“集思广益、兼听则明。这这这……”

    “凤家在京城可不是孤立无援,不光民间有声望,就是朝堂、后宫,也有根基。你呀,莫要急,总有人会比你急着发话。”

    说完徐阁老大袖一扫,运了运气,遥指对面登闻鼓那方,“冯大人,我也不容易,那厢也是战场,口水是刀剑,困难堪比幽州。唉!我也得去顶雷了。”

    ~~

    宁远候飞马回府,进了后宅。

    卫翎靠在卫夫人身旁,正跟母亲嘀嘀咕咕。门外有人大声回禀,“侯爷回来了。”

    卫翎闻声,嗖地从母亲身边站直。宋妈妈去挑起门帘,卫仲卿提着马鞭,带着一身烟尘进了房中,凌厉的眼在卫翎身上一扫。还未说话,卫翎规规矩矩上前跪下了。

    “父亲,我错了。”

    这么乖,让卫仲卿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了。“错哪了?”他把手中的鞭子挽起,眼睛带着锋芒在卫翎身上来回巡视。

    卫翎往后蹭了蹭,尽量找了个鞭子碰不到的距离,“哪都错了。父亲出征在即,千斤重担都在您身上,我却不能体谅您的难处,跟您顶嘴。”

    “哼。”卫仲卿的火气去了三分。

    “院长在其位,担其责,书院之乱,他的确有责任。我不该强求父亲去求情。”

    “哼哼。”卫侯的火气又去了三分。

    “还有,我昨晚上不该偷偷跑出去。请父亲饶了小山,真不怪他。他担惊受怕,哭了半宿,生怕您扒了他的皮。实在是他命苦,跟了个不懂事的主子。”

    说的满屋子人,卫夫人、宋妈妈,还有门口站着的丫鬟婆子,都在忍笑。

    “不怪他,自然是怪你了?”卫仲卿也险些气乐了。

    卫翎从父亲的神色中看出了些笑纹,立刻眨眨眼,做出一副无辜之态。“其实也不怪我,我是想着回来的,又担心您出征在即,母亲还不知道消息,就先去接了母亲。”

    他适时搬出靠山,拍拍膝盖起身去搀扶卫夫人。“母亲听闻父亲要出征,心里担忧的很。”

    卫夫人掐了儿子一把,冷着脸,“侯爷南征北战,什么没经历过,何须内宅妇人担忧。”

    卫仲卿就没说话,宋妈妈笑着端上茶,“夫人真是的,刚刚还在广心庵许了宏愿,要抄一千遍经文供在佛前,祈求佛祖保佑此行顺顺当当,侯爷凯旋之日,给佛祖再镀金身。”

    卫翎听了笑道:“母亲,儿子帮您抄经,我领两百遍,佛祖知道我们母子的心意,定会保佑父亲安然无恙,早日凯旋的。”

    做武将的,再怎么强硬,出征在即,面对家人骨肉,终究触动心里柔软之处。卫仲卿勉强一笑,对卫翎道:“你就领两百遍?真是孝顺。”又望着卫夫人,“抄经文太伤眼了,心意到了就行了,不用那么多。”

    卫夫人没吱声,卫翎听了起身,“父亲放心,不让母亲太过操劳,我领五百遍经文。”又给宋妈妈使眼色。

    宋妈妈忙道:“侯爷先宽了这身朝服,奴婢去小厨房吩咐准备几样顺口的菜。”

    卫仲卿摇头,“不要那么麻烦了,随便吃点什么,我马上还要出去。”

    卫翎起身,“父亲和母亲先说话吧,我去交代卫小川一句,免得他还担心着自己的小命。”

    他退了出来,就见宋妈妈站在园中,双手合十拜四方,“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总算回来了。”

    “可不是。”卫翎看着父母这般情景,也颇为欣喜。他走到回廊下,小山老实巴交在那等消息,“放心吧,你的皮和我的皮,都保住了。”

    卫小山高兴地给他作了个揖:“世子,今日是保住了,您可别再来一次了。”

    卫翎嘿嘿一笑,让小山心里又没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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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都退下了,只剩下宁远候夫妇两个。卫仲卿在夫人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夫人叹了口气,“幽州,怎么又是幽州。你都这般年岁了,头发都白了,朝廷就没有别人可派?”

    卫仲卿摸了摸自己头上斑驳的灰发,有些唏嘘。“也不是没有,不过事情紧急,别人总不如我去来的稳妥。何况当年的事情,我是欠了济北王一个人情的。”

    卫夫人眼圈泛红,她总觉得那是个不祥之地,丈夫出征在即,这番不祥的话却不能说出口。

    卫仲卿心里也明白夫人担心什么,尽量把形势说得委婉“夫人宽心,这一回我跟济北王两处合兵,胜算更大,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卫夫人嗯了一声。“我多说一句您莫要嫌我不识大体。你是三军统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要冲得太靠前了。儿子还小,还需悉心教导,你只想想他吧,千万莫要再让我们经历一次当年……”说到此已经哽咽。

    卫仲卿眼中泪光一闪,忍住伤感,笑着道:“夫人放心,我知道那小子还欠管教。也不知是随了谁,文不能书,武不能战,整日调皮捣蛋的气我。这次解了幽州之围,也对得起济北王,也对得起先皇和新君,我便告假在府中歇几年,专门管教这小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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