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谢殊侧耳寻着她动静转过脸来,手上稍微用力,带着人纤细的人极自然地拢在怀中。

    “好了些吗?”

    谢殊清隽的面容苍白没有血色,眼眸被白布覆。看不到他寒潭似星辰般黝黑的眸子,也看不到黑鸦鸦的睫毛颤动的弧度。

    只能看到他挺俊眉梢,泛白的唇瓣微微抿住,显得病弱矜贵。

    谢殊言辞间略有停顿,摸向她脚踝的修长手似是愧疚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下。便如同落花,轻轻点在她左腿之上,指腹一点点细拂过伤处的绷带。

    面色越发阴沉。

    “没事。”季笙歌反手握住他的手。若是谢殊能看见,便知道她笑了如同三月春风拂面般温柔。“好多了。”

    “凤长老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季笙歌没说真话,她怕谢殊心里过不去。

    抚平裙摆坐在床边坐下。下意识拉着他抚摸了一下伤处,就像是烫到一样要手回去的手。不容置疑地放在自己膝盖上。

    把玩着他苍白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他指腹上薄茧。

    “怎么会没有事?”谢殊不信。

    他知道她在宽慰自己,所以内心越发的憎恶与愧疚。

    谢殊靠在床头,清隽的面容迎着光,看不见眸子神色,言辞间却带着几分厌厌的倦色。没有冠发,乌发披肩,额头几缕碎发遮住额间妖异狰狞的魔纹。

    不去瞧那猩红的颜色,单看下半张脸,好一个眼盲的病弱公子。

    他是什么人?

    他下手有多重?

    谢殊杀过许多人,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不清楚自己下手多重。那三日他恨意登顶,心里抱着杀了她的心。

    准备碾碎了她的骨血跟自己血肉混在一起。叫她再也逃脱不了半分。纵然,生不能同裘,死同穴。

    也算圆满。

    谁知道到头来,确是误会一场。重新搂着心爱之人入怀谢殊是狂喜的,但是狂喜过后更多涌上心头的是愧疚,悔恨与后怕。

    心中像是被肆意翻涌的潮水瞬间淹没。

    自责,悔恨与后怕交织啃食着他的心。像一座越不过的高山,压的他胸口沉甸甸的喘不上气。

    他下手没分寸,嗜杀成性。

    若是,若是那个时候,错手杀了她。结果,谢殊不敢去想。心中惶恐所以他格外缠人。一会不见都不行,必须声声有回响,事事有着落。

    “真没事。”眼瞅着眼前的爱人,陷入思想怪圈。季笙歌拉着他的手细细摩挲着指尖。“伤药是凤木容凤长老开的。”

    “骨头也是药谷掌事弟子亲手正的。我回来时候,为了确保万一。伤药和绑带,你都亲自检查过。”

    “所以,只要好好养不会有后遗症的。”比言语安慰更有用的,肢体上许以甜头。

    哪怕,只是一个依偎,一个亲吻,一个似有似无的触碰,都可以比更多的甜言蜜语坚定有力。

    季笙歌轻轻凑上去,亲了亲他白布下眼眸。似蜻蜓点水,情谊万千。谢殊眷恋她身上的温暖,又被愧疚自责后悔交织的情感几乎溢出心间。

    以吻封缄,两心相许。

    三日前。

    顾慎背上胸口全是血。

    右肩被谢殊一剑刺穿血流不止,脖子上则是季笙歌用灵力割裂的伤口。虽然伤口位置偏离且没有割断大动脉,胸口那一剑也没能断掉他性命。

    但是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却叫顾慎俊俏的一张脸黑的像个锅底。

    顾慎灌了口酒,他动作幅度过大撕扯到伤口。却无迁怒侍从,将手里抓着的半坛子烈酒猛地砸在地上。

    随后起身,一脚揣上帮他处理伤口奴仆身上,踹了个人仰马翻。

    “滚!”

    “都给小爷我滚!”上好的仙酒佳酿,摔得四分五裂。

    屋内酒香四溢,华丽毛毯被酒渍染成深色。酒罐碎片飞旋,零星几个碎片蹦到了跌倒的奴仆脸上。

    瞬间割出几道血痕,惹得侍从痛呼。

    少主负伤阴晴不定,更让在屋内的仆从大气都不敢出。

    “少主,何必跟奴仆过不去。”殷柳如鬼影悄无声息踏入殿内。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手持玉笛姿容儒雅俊秀风度翩翩。从门外慢慢走来,儒雅如同翠竹的矗立,叫人见到心生好感。

    这般模样,与长忆有三分像却又不全像。

    “殷护法又是顶了谁的脸?”顾慎一见到殷柳眉头就紧皱。

    他不喜欢这家伙,总觉得殷柳阴恻恻又歹毒叫人厌恶。

    十几岁极俊俏的少年,阴鸷着一双桃花眼,额头全是疼的冷汗。光着上半身,满身鲜血淋漓。脖子上伤口都还好,唯独肩膀上被捅的血窟窿。

    血肉外翻着很吓人。

    “属下也不知道,随便捏的。”殷柳对顾慎怒目,视而不见,手中玉笛清扬一派风流儒雅。“少主何必拿这些下人出气。”

    “你左右不过是恼怒那丫头不听话。”

    “那丫头素来狡诈,属下说过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殷柳手中竹笛掉了个个子,暗地里给了个眼神让周围仆人退了下去。

    “少主若是喜欢,属下直接将人掳来就好了。”

    殷柳说话间隙,一双似有阴云盘踞的漆黑眸子,暗地里打量着顾慎那张染血俊俏面庞。

    掂量着他意思。

    “抢。”

    “就知道抢。”顾慎嗤笑一声。

    他长得俊俏,人又多金,顾慎自认为自己条件还是不错的。就算不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最起码也没有到人见人厌的地步吧!

    他就不明白,自己都放下身段,放下傲气陪她在思过崖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下去培养感情。

    那丫头怎么就那么像块硬邦邦的石头捂不热。

    宁死不从,还从思过崖上一跃而下。整个人如轻盈飞絮瞬间坠落深渊,就在他眼皮子地下。决心到,甚至连救命都不知道喊一声。

    他就这么可怕?就这么让她避之不及?

    这个认知让顾慎心里气得发慌,心口像是塞了几块滚烫的烙铁。煎的肺腑生疼,烧的他理智全无。

    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对季笙歌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也没有巧取豪夺以至于让她心怀憎恶。

    怎么那死丫头就非得跟自己对着干?就那么执着在凌霄派?分明就不是凌霄派的弟子,为什么抓着个假身份不肯撒手?

    而且,而且,这都不是让顾慎最让人生气的。

    最让人生气的是,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死丫头,最后却跟谢殊山崖下依偎在一起。那两人在空中坠落紧紧相拥烈火灼身的模样,明显刺激的顾慎桃花眼中寒意刺骨。

    少年情窦初开碰壁相当不甘心。顾慎这个金疙瘩完全不能理解。难道他是魔修!谢殊就不是魔修了?

    谢殊额间那猩红的魔纹,已经从一道红线灼烧成了地狱无尽的烈火红莲。顾慎自小长在荻秋宫长大,比谁都清楚那个魔纹到底是什么。

    魔纹不是魔修修为增进象征,而是地狱烈火焚身的诅咒。

    只有心魔难平恨意滔天的人,才会在眉心长出魔纹。那是灵魂堕入黑暗燃烧自身的象征,也是最终会摧毁自己诅咒。

    魔纹一旦出现,就不会消失。

    爱恨嗔痴任何感情,都会消磨他的意识。心魔越重,魔纹越深越大。等到那地狱无尽的烈火红莲开便全身的时候,清隽出尘的谢殊的,就会变成个理智全无的杀戮兵器。

    顾慎想到这里,手臂虚虚搭在膝盖上,垂头冷笑一声。

    他倒要看看,那个蠢得冒泡的丫头。到时候还不会如此坚定的站在谢殊身旁,有朝一日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与此同时。

    林浅絮被谢殊一脚踹的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夜不能寐,第二日起来形同枯槁。

    时素锦早上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看见林浅絮像游魂一样从屋子里飘出来。脸色惨白整个人单薄的像张纸,好像风大一些整个人就会吹没。

    “林姑娘!你没事吧?”昨夜凌霄派的风波时素锦也察觉到了。

    不过因为他们是暂居在凌霄派的客人。风波与他们无关,所以时素锦和路遥归他们一夜都没有出门静观其变。

    “没”林浅絮张口就被苍雪峰的寒意刺激到了嗓子,“咳咳咳!”

    她压抑着轻咳着两声。时素锦抓着她的胳膊神色清丽绝伦的脸上隐隐有着几分关切。林浅絮卷着帕子缓了缓气息,这才轻轻浅浅的:“昨日夜里睡觉忘了关窗,吹了一页冷风,今日着了风寒。”

    林浅絮胸口被踹的还有个青紫的印子。现在还痛着,面色惨白,所以也算不上装病。时素锦也并不是真关心林浅絮,她就是对昨夜的风波好奇。

    毕竟他们是客人,路遥归又不许他们乱打听。池宿和燕娇儿还有厉师兄都没有意见,但是时素锦不一样,她对这些小道消息颇有兴趣。

    时素锦觉的林浅絮长得孱弱性子又软,是个要忽悠的人。清丽绝伦的脸上露出淡笑,格外温柔。

    “怎么会忘记关窗”她细致地体贴帮林浅絮理了理耳边碎发。“你本来就身子不好,若是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毕竟林师姐现在生死不明,季师姐又在思过崖受罚。如今你们苍雪峰的弟子,就剩下你和陈影师弟。”

    “林姑娘可千万,保重身体。”

    “不过。”时素锦眸光一转,画风一变,旁敲侧击起来。“昨夜好大的动静,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浅絮本来是没有心情应对时素锦。奈何,今日一出门,时素锦这丫头戳她肺管子。提谁不好,偏偏提到红绡和季笙。

    这叫林浅絮脸上那敷衍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又见时素锦拐弯抹角打听事情。心里阴暗念头瞬间袭上了头,眼眸一闪计上心来。

    “昨日,昨日山门里没什么事。”林浅絮娇娇软软捏着帕子,言辞似有闪躲却不坚定d她越是言辞闪躲,时素锦就越想知道。“哎呀!真没什么”

    林浅絮几番推闪,两人虚情假意嬉笑了很久。林浅絮吊足了时素锦的胃口,这才摆出松口的架势。像是终于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一样,附在时素锦耳边轻言道:“昨日,昨日,魔修有人侵袭上了思过崖。”

    “好像要掳走季师姐。”

    “季师姐与之搏斗的时候,动静叫山门长老发现了。昨夜打的,好厉害”

    “魔修?”时素锦听闻一愣。

    毕竟路遥归带队去找季笙的时候就遇见了魔修。这才刚刚回到凌霄派魔修就寻山上来了。这速度之快,让时素锦不得不细想。

    林浅絮咬了咬唇,又凑近了些。“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来寻季师姐的魔修。不是之前的那些人。”

    “而是谢师兄。”

    若说时素锦对谁记忆尤深,必定是江洲花船上惊鸿一瞥的谢殊。

    一身墨色黑袍,临江乘风而来。衣袍翻飞,清隽如玉身如松柏。生的芝兰玉秀,长眉凤目,纵是额间一片殷红的魔纹。

    也显得眉目似画,却带着妖异非凡。就好像是天边明月,一朝落入淤泥。沾染了世俗污渍,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时素锦眼睑猛地跳了一下。顿时感觉喉咙有点干涩,“谢!谢师兄!?”她似是觉得自己声音大了,欲盖弥彰的用手捂住嘴巴。“他来找季笙?”

    这种时候,时素锦也不叫季师姐了,也没发觉林浅絮看她眼神越发阴暗。

    “那!那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谢师兄似乎被沈长老打伤了,罚在山下禁地关起来了”

    “听说眼瞎了,嗓子也哑了,好可怜。”

    对于女子来说,肯定是痴心不悔的爱情最动人。尤其是这个痴心不悔的爱人,还是谢殊这种芝兰玉秀的矜贵公子。

    执着不懈,为爱入魔。叛出凌霄派,又为了爱人重回凌霄派,几经波折。

    痴情不改。

    这样清隽出尘的谢殊偏偏是个痴情种。

    他在时素锦眼中就像是浑身闪着金光一样。就算她知道,谢殊爱慕之人不是她,对于时素锦来说也是足以动心。

    时素锦心动了。

    她感觉浑身骨头都在发热,林浅絮接下来说的话,她就再多一句都听不进去了。脑袋里全都是谢殊芝兰玉秀清隽出尘的脸。

    想得脸上薄红浮现,嘴角浅笑不止。

    看的林浅絮眸子越发冷。

    时素锦搅着帕子,她承认季笙生的貌美。但是,单论脸,比美貌,季笙还是比她逊色些。

    而且时素锦清楚,她与季笙歌属于同一种类型的美人。只是她更清冷出尘,而季笙则是俏丽惹人喜欢。

    如果,谢殊喜欢她们这种清丽类型的女子。

    时素锦觉得自己。

    未必不行。

    “凌霄派的禁地,是在山崖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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