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不知道?”顾清寒垂眸,坐在凌霄殿上首的座位上。单手撑着头,微微斜着身子靠在座位上,看着手掌下扶手上的白玉的花纹。“还是装不知道?”

    “你可知。”语气从低到起,“说谎,会是什么下场。”

    不怒而威。

    顾清寒毕竟久居高位,再加上凌霄派宗主身份。两相对比,季笙歌地位要矮他许多。对上他,难免小心些。

    季笙歌,垂着头像是好怕慌张一样。

    揣测着顾清寒的态度,视线扫过他那张喜怒不变的脸。顾清寒纹丝不动,他身后是凌霄派巍峨的白玉浮雕。

    镂空雕花,精细纂刻,大气辉煌。

    顶上同色白玉匾额,用上古纂体刻着凌霄殿三个大字。季笙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跪在凌霄大殿上。

    她若是怕,也不会帮谢殊善后。

    只是,她虽然不怕。但,顾清寒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眸通透,仿佛能知晓一切。

    直勾勾瞧着她,瞧的她心里有些发毛。说谎到有些没底气。

    季笙歌虽然擅长伪装,但是在顾清寒身份地位的强压之下。多少还是有些受不了。看着云淡风气,实际上只是咬着牙强撑着。

    她看似恭敬垂着头,实际上用眼尾余光一一扫过堂上众人。

    寻找突破口。

    低着头眉目越发恭敬。

    “弟子没有说谎。”

    顾清寒坐在上首,似笑非笑弯了弯嘴角唇。“好,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罢,他坐直身体,从袖中掏出一个东西,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中丢到半空。

    那是一张残碎的符纸,被顾清寒丢出去的瞬间,手掌中发出阵阵光晕。丝丝缕缕化作青烟,腾的在空中描幻化出一行残破的在空中残破的大字。

    先前是乱码,看不清楚然而没有多久,歪歪扭扭分辨不清字体消失就变成了

    季笙非季笙救我!!!救我!!救我!!!

    一行字字迹潦草凌乱,乍一看叫人分辨不出。唯独最后那几个偌大‘救我’,纵然是歪歪扭扭也能分辨出留下字迹的那人临死之前惶恐与恐惧。

    季笙歌背后适时落下一滴汗。

    瞳孔猛的一缩,表情明显愣了一下。她呼吸都顿住了,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是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以及肢体上的紧绷和气息上细微变化。

    依旧引得谢殊下意识转过头来。他看不见,不代表没感知。

    两人虽然没有坐在一处,手脚也没有挨在一起,但是却心有牵挂。明明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倒像是命运细细捻在一起的灯芯。

    密闭不可分。

    顾清寒将季笙歌的变化看在眼中,却不言语点破,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倒是被按在凌霄殿中的路子衿重新看到那张时素锦的临终遗言。

    再也忍受不。

    他半张脸被别压在地上。蹭的全是灰,发髻松散,花白的头发批了一头一脸。目眦欲裂,神态似疯癫,被压在地上奋力挣扎。

    他力气齐大,又是一脚踏入元婴的实力。纵然不能动,那一生磅礴的灵力依旧震得堂上众人惊愕。他膝下独女命丧黄泉,凶手就在眼前好端端的坐着。

    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看着季笙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路遥归被压在地上,他昂头嘶鸣的。

    纵然是捆着捆仙绳困着,也不能把他完全遏制住。他大呵一声,身上缠绕着惊雷,泛着渗人的紫气。不过眨眼之间,就变成紫雷。

    在凌霄派白玉大殿上,飞速砸出一排焦黑紫雷坑。

    惊雷迅捷,眼瞧着就要取她性命。谢殊却一把的将她拉倒身侧,半遮半掩拢袖将她护在身后。

    “一而再,再而三。”顾清寒虽然不喜季笙歌,但是也容不得路子衿在她面前造次。她重重哼一声手拍案,元婴期大能的威压从头压下来。

    路子衿被重新打回地上。

    这回可不再是压制,而是直接砸的他脑袋在地上砸出了个坑,半张脸浸的全是的血。额头上肉眼可见一道口子翻着,长的吓人。

    那模样看的李瑶华,心里相当不是高兴。但是人在屋檐下,修真界向来以实力为尊。

    顾清寒突然变脸,让凌霄大殿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气。

    但是李瑶华清楚,她再不满,眼下这个关口都不能帮路子衿说话。更重要的是顾清寒态度,要知道顾清寒从看到那张燕娇儿送出的‘证据’之后。

    他其实就没有明确表达过态度。

    既没有说拒绝,也没哟帮忙严查。就有一种和稀泥的对态度。顾左右有而言他,将人提到凌霄殿中。

    寻常的敲打,两句。

    好像问了,但是句句没有重点。

    就好像有心包庇一样。

    “你们就是一丘之貉。口口声声要查明真相,凶手放在面前顾清寒你却置之不理。你就这么放任你凌霄派的弟子被人残害?”血顺着脸颊上的沟壑滑落,落在眼眶中的路子衿去丝毫不觉得难受。

    反而像是顺着内眼角滑落血泪渗人的厉害。“证据摆在面前,还不掀了这小贱人皮。拨开皮囊看看里头撞得到底是什么鬼?”

    “我知道了!你包庇凌霄派。”

    “不愿意承认这事!你就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顶着一幅虚假的皮囊,居心叵测。”

    “可怜我的女儿,在凌霄派丢了性命!你这恶人,要害素锦性命,却不想别她知道了真身,心生歹意。”

    “没想到,给她在临死之前把消息传出来,老夫今日一定要杀了的你!一定要杀了你!让你!血债血偿!”

    路子衿发难,顾清华动手。

    高阶修士威压,砸的季笙歌血气翻涌。凌霄殿上其他人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季笙歌原本就在禁地中被魔气所伤,此时还要咬着牙装作无事的样子。

    她被谢殊拢在身后,因为胸口难受,手下意识搭住他的臂膀。隐隐察觉到谢殊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忙用手死死掐住他的臂膀。

    示意他不要妄动。

    “一派胡言。”季笙歌咽下喉咙里泛起来的腥甜,出言痛斥。语气不高,但是节奏突然凌厉起来。

    季笙歌生的清丽惹人喜爱,但这只是一贯的虚伪表象。

    她真正生气的时候,一双黝黑圆圆的杏儿眼。上眼皮就会半垂下来,遮住一半黑瞳。这个动作,会圆溜溜的眸子变得细长。

    再加上她瞳仁极黑,而且杏眼的眼尾天生就是微微向上翘的。略带冷意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一张清丽的脸,顿时变得还有几分艳丽阴险的味道。

    季笙歌好好一张张小嘴。

    唇红齿白,森冷一笑。

    “单单一张传音符,最多也就能证明我有嫌疑。却不能证明是我害了时素锦。”她扶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路子衿长老和燕娇儿师妹言之凿凿的,说我害了时素锦。”季笙歌谨慎的死字都不提,“说的好像亲眼见过一样。”

    “你们凭什么那么确定时素锦走进了禁地?”

    “谁看见了?”

    “你们凭什么会认为这张符咒不是被人伪造的你们看到时素锦写的吗?”季笙歌扫过路子衿的脸,目光洛到燕娇儿身上。

    “这命魂符是我玉清山的不穿秘法,不可能被伪造。”燕娇儿言语急急辩驳。

    “好就算这张命魂符上面写的,是真的。这消息一看就是截断的,其中很多字迹凌乱不可辨别。”

    “我不是季笙,我能是谁?”

    “改换头面夺了旁人身份?潜入凌霄派居心叵测?而且就算是,那最多也只能证明我不是季笙,那跟我要害时素锦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季笙?我若是李代桃僵,整个凌霄派会无人察觉?你当凌霄派的长老都是吃素的?这分明就是个笑话。”

    “所以这到底是是既定的事实。”

    “还是有人在背后有心诬陷,要挑拨是非?想要借此风波,挑起凌霄派与玉清山对立”季笙歌话到此处,适时抬起眼来看了堂上的顾清寒一眼。

    一双眸子晶亮,下一秒又急快速的低下,只漏出一个脏兮兮的发旋。“还望宗主还弟子清白!”

    季笙歌这段话,虽然有些牵强。但是,说的也不无道理。

    修真界谁人不知道路子衿是个爱女狂魔。

    时素锦这边出事,那边路子衿就已经杀到了凌霄派。而且那个时候顾清寒下落不明,李瑶华知道这不是个秘密。

    路子衿作为修真界,仅排在顾清寒之后的第二战力。邵恨秋不是路子衿的对手,两人决战。邵恨秋撑不住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若是邵恨秋不敌,路子衿杀心大气,杀上凌霄派山门要为独女复仇。就算是凌霄派长老倾巢而出,也怕是难赢。

    到时候,很可能路子衿生死,而凌霄派元气大伤。她玉清山实力大打折扣,又于凌霄派成了死敌。

    一箭三雕。

    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背后仿佛有人在推动。

    季笙歌点透关窍之处,再加上此时李瑶华也坐在此处,与顾清寒两两相望。就越相似印证了她的话一样,背后有人在推动这一切。

    此时,凌霄大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李瑶华只是觉得身子下面的凳子烫人,她现在是起来不是,不起来也不是。

    刚刚急切的情绪过了,冷静下来想想,仔细想想。只觉得下面丫头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路子衿与凌霄派火拼。

    定然会殒命。

    到时候,玉清山与凌霄派结成死仇,不死不休。

    李瑶华承认路子衿厉害,论私心也确实想保他。

    但是玉清山不是只有路子衿,她作为宗主也要为考虑全局。更不要说路子衿被归来的顾清寒抓了个现场,如今像个罪人被压在堂下。

    她这颗心,像是浸在油锅里炸,难受的厉害。

    凌霄大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顾清寒重新做回座位上,她抬着通透的眸子。难得正视,被自己土地徒弟护在怀中女子。

    言之凿凿,条理清晰。看似是颗菟丝花,实际上是株断肠草。

    季笙歌那张清丽脸上,并没有多少慌张,眼神也不见退却闪躲。更重要的是,心跳,呼吸都没乱。

    顾清寒垂眸,若不是自己知晓事情经过,说不定也会叫她骗过去。

    季笙歌这样的人,实在称不上好人。奈何她那个死心眼的弟子,爱的不行。叫顾清寒也无奈。

    好在她心思深,但不是个居心叵测之人。

    对她那个大徒弟也真心。

    顾清寒垂着眼眸,晶亮的眸子淡淡的,仔细想了想。才缓缓抬头。“纵然这张的命魂符真假难辨。”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如论如何你都要验明身份。”

    “搜魂以证清白。”

    “至于时素锦的事情,李宗主,这件事情疑点颇多,希望给点时间。我让长老仔细查查,顺便看看能不能在禁地中,找到时姑娘的踪迹。”

    怎么会?

    燕娇儿是个实心肠,她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也不懂为什么证据确凿会是这个结果。分明凶手摆在面前,为什么凌霄派不管。

    而且路长老都绑起来了,宗主也不说话。

    池宿还在旁边使劲拽她袖子。她一滴泪含在脸上有些接受不能,茫然回头看着池宿想要得到结果。

    时素锦的锅好甩。

    但是,自己锅就不好甩。

    特别是当顾清寒那双通透的眼睛看着她,说出搜魂的时候。季笙歌感觉三魂七魄全出来了,她有一种被人扒光了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是对上顾清寒那双眼睛,就是不自觉地心虚。好像千年的狐狸精叫人扒了皮。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顾清寒话音未落。她突然站起身,挥修将季笙歌掳去后殿。光影飞逝,季笙歌瞬间跟谢殊分开。

    她腿软的几乎都站不起来。

    谢殊想伸手去拽她,却被瞬间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就像瞬移一样,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两人撕开。

    季笙歌不过眨眼之间就落到了毛毯之上,她摔得腿有些疼。

    发出一声闷哼。

    她下意识扶着旁边矮柜边角,撑着身子踉跄的站起身。凌霄殿的后殿布置素静又威武,一如前殿。季笙歌抬头往上看,只看到上善若水的匾额。

    顾清寒站在上首的位置,他先是燃了三根香,恭恭敬敬拜三拜,挽着袖子在了巨大的香炉上去。

    待顾清寒转过身来。

    季笙歌才看清楚,凌霄派大殿后面,那上面整整齐齐排着的是凌霄派历代宗主的牌位。香炉渺渺,端庄肃穆。

    铺面而来庄严气息,季笙歌站在那里都觉得局促。好像宵小做贼心虚一样。搞得她想抓抓头发,用小动作来遮掩心虚。

    她抿了抿嘴唇,这才垂下手作罢。

    顾清寒上完香,眼眸慢慢在她身上流转。

    本来这该是放肆的流氓行为,但是因为他眼神异常通透所以也不猥琐。只是像利剑会刺穿人心一样叫她浑身不适。

    顾清寒单手背在身后,慢慢踱步走到季笙歌面前。顾清寒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那张只能算清秀的脸。长得寡淡,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但就是那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压迫感渗人。

    “你到底是谁?”

    她还能是谁!她当然是季笙!

    就在季笙歌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她对上了顾清寒那双通透的眼眸。仿佛已经看穿皮囊,穿透到灵魂深处一样。

    他的言语,也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就像是已经知道某些事情,只是还有些疑惑处百思不得其解在询问一样。

    季笙歌那句‘季笙’到了嘴边打了个圈圈,鬼使神差又咽了回去。她看着顾清寒那双通透的眼眸许久,她怕搜魂,也有种被看透了感觉。

    思量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是季笙歌。”

    顾清寒的表情从威严慢慢转到有些诧异。

    她微微挑眉,像是不理解这么个狡猾的狐狸怎么就吐真话了。她有些不明白,但是仔细想想她好像又明白。

    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在怕什么。

    她不做无谓的挣扎,也怕搜魂。

    “你怕我搜你魂。”顾清寒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像她跪的这么利索的到是罕见。“你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何必自取其辱。”

    “还遭罪,我没受虐兴趣。”单独跟宗主带在一起,离了路子衿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季笙歌到是松了口气,言辞间也随意起来。

    她生了双水杏眼,眉目流转,确实一股风流韵味,惹的人心头意动。

    “你们是血亲,季笙是你什么人?”

    她利索,顾清寒也利索。

    他本来就生清秀模样,卸掉压迫感,倒也不那么让人害怕。顾清寒用下巴指了指凳子示意她坐下。

    季笙歌也不推拒,当真的抚平裙子。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她也不是疑罪加身。

    “她是我的孪生妹妹。”季笙歌顿了顿,看着顾清寒又补了两句,“我和她”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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