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莹润的指尖,拖着个系着彩绸的银丝响球。

    银质刻花的响球,镂空雕花,球身上用五彩丝线系带做装饰,里面还装了些银刻花的芯。季笙歌手一动,响球声声脆,那银色镂空的响球球身,在玉书楼阴暗的荧光下泛出出淡淡流光。

    “喜欢吗?送你的。”

    银质镂空雕花的响球,不值钱,但是做的相当讨巧。季笙歌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跟贪兔很相配的程度很高。

    贪兔,贪兔。

    单单听名字,就能察觉出来,天性跳脱顽劣。

    这么个活泼顽劣的童子,千年来,睁眼闭眼都与满玉书楼的蒙上灰尘年月痕迹孤本残章在一起。

    岁月漫长的孤寂,可想而知,得无聊到什么程度。

    当然,季笙歌今夜一行,并不是为了做一盏明灯,来照亮寒庐和贪兔孤寂的心灵。她只是想用最快,最简单的手段,撬开贪兔与寒庐的嘴。

    她没时间,而且等不起,不然不会如此仓促。

    贪兔站在阴影中,煞白稚嫩脸淹没在黑暗之后。一双无光漆黑如点墨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直勾勾瞧着季笙歌手中精巧的响球。

    两侧书架奇高,中间间隔之间重叠的隐影黑暗,厚重的像是让他白惨惨的衣袍上披上一层黑纱一样。

    让人看着不透心中所想。

    季笙歌托着响球试探性踏入黑暗阴影中,待靠近了,这才发现贪兔其实模样长的可爱。身量不高,脸儿圆圆。眼睛也是圆圆的。

    跟她在凌霄殿见过普通童子外表上并无太大差异。

    只是贪兔的皮肤是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眸和眉毛都像是磨墨调制浓稠的墨,用上等狼毫笔细细描画的。

    可爱虽然可爱。

    但是眼珠子漆黑,没有一点光泽。再穿一身白惨惨袍子,配上这样的脸。所以远远看着就像是,会动的纸人一样,阴森森。

    ‘你不会以为,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破玩意就能打开我的嘴巴吧。’贪兔先前没动,等到那模样俏丽,笑的一脸温婉和善女子拿着个响球靠近的时候。

    贪兔没有呼吸,胸口不会起伏,周身除了阴气和煞气半点活人温度都没有。他开口了,不过贪兔的外表看起来并无冒犯和不悦。‘都跟你说了,魔剑毁不掉。’

    ‘毁不掉,就是毁不掉,你就算是把家财散尽的了,该没办还是没办法。’季笙歌单手拖着响球那个小玩意,贪兔突然开口像是倒豆子一样快。

    贪兔猛地丢下一段话,突然跟鬼影一样往后瞬间瞬移开。被一起带走的,还有季笙歌手中拖着个小玩意。

    贪兔在玉书楼内行动是没有声音,只是贪兔拿着那个响球就有声音了。玉书楼里,叮叮咚咚银铃声音不断。

    一会东边,一会西边,然后眨眼之间便停在了高处。

    季笙歌抬头看去,只见贪兔用脚勾着那个响球,用脚尖踢起来,抛到手上。

    ‘你这丫头身上,没有魔剑的魔气,可见被缠上的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谁如此努力。’

    ‘不过无论你是想救人,亦或者是想打魔剑屠人归的主意。我劝你都死了那条心,屠人归弑主,而且力量霸道威猛常人根本不能抵御。’

    ‘无数修士被它引诱沦陷,生生拖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开口了。

    季笙歌心头猛的一动。

    “我知道魔剑屠人归霸气。”眼瞅着贪兔言语嫌弃抱着响球到了高处,她一只手能拖住的响球。

    换到贪兔手中就得两只手捧着,贪兔似乎很喜欢那个花里胡哨的东西。

    玩的不亦乐乎。

    他一身白袍子随着动作而滑动,看起来就像一只顽劣的兔子,被哄开心了,玩到性起之时,抖了抖身上毛。

    雄赳赳气昂昂。

    “我见过它”季笙歌马上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概述,而且她生怕自己说的不清楚,伸手将镜渊从乾坤袋中召唤。

    古朴的铜镜,看起来并不起眼,悬于掌心,淡淡流光从她指尖绽放。

    镜渊镜面顿时沉沉入水,旧事重现,“昨日,寒庐前辈给的古籍残章我看过了。屠人归的本像,实力,能力和古籍残章上的记录都对。”

    “但是唯独有一样东西不对。”

    “屠人归,比画像上,少了个珠子。”季笙歌抱着镜渊,生怕贪兔瞧的不清楚,用幻术清晰的再现。

    幻影如白烟,曼妙蜿蜒而出,旧日重现。

    在玉书楼死寂阴影中像是在上演一场无声电影。

    季笙歌是真正握过魔剑还活下来的人,虽然屠人归放了她一码。但是幸存者,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本来她是琉璃之魂这尖事情,就足够勾起贪兔的好奇心。却不料,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竟然还能从屠人归手中全身而退。

    而且她手中那面镜子,旁人不认得但是贪兔认得。

    季笙歌托在掌中的那面古怪铜镜也是混沌法器。

    镜渊

    镜渊虽然不像屠人归那么霸道无敌,但是在却也是让无数修士避之不及的法器。原因无他,修真之人最怕心魔,旧日恩怨。

    若是落于镜渊幻境中,那便是犹如落入淤泥寒潭之中,越挣扎陷的越深。这般天资,这般运气,又有法器加身,待到将来大成之时,必定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贪兔打量一圈,发现他小瞧了眼前这个笑起来温婉的女子。以为这些日子,夜探玉书楼,平平无奇的山门弟子,却不料是个气运逆天的大气运者。

    天生的奇魂,握住了镜渊,居然还见过残章上记载的魔剑屠人归。

    更是全身而退。

    其实贪兔没有见过魔剑屠人归,他与寒庐见到只是残章的孤本。知道屠人归的消息如此详细,是因为屠人归的孤本,是他们主人亲手所绘制。

    当年贪兔和寒庐侍奉在主人身侧,主人伏案记载的时候,他们两个站在桌旁耳濡目然不少。

    贪兔终于抬起漆黑无光的眼眸,正视着将眼前的女子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仿佛在考虑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魔剑有纠葛,思来想去都只得道一个结论。

    便是她命中有此一劫。

    ‘魔剑屠人归上面的那颗珠子,是它多年祸害人间累积的修行内丹。’贪兔坐在书架上,指尖慢慢转了下响球。

    冰冷的手指,抱着冰冷球身契合的很。

    ‘那个东西据传说,是它诞生之初就有的。不过主人曾经说过,屠人归剑柄上的珠子一开始没那么大,是后面越来越多的人被蛊惑吞噬之后,魔剑越发越强所以那颗珠子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红。’

    ‘那个石头,屠人归多年精血所化的精华之处,想当于魔头的内丹。’

    ‘你竟然说千年前,屠人归被封印。’贪兔估摸算了下时间,屠人归封印的时间比主人飞升要晚。‘然后又于百年前,有大能破境,强行扣下了那颗血晶石。’

    ‘经此一事,屠人归的威力肯定是大打折扣。’

    ‘但是那人既然没有出手毁掉屠人归,那肯定就是毁不掉。而且就算是,魔剑屠人归大打折扣,对于你这样修士来说也足够致命。’

    “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季笙歌终于撬开了贪兔的嘴,定然是不肯就这么乖乖褪去。“我知道屠人归是毁不掉,我也没准备毁掉魔剑。”

    季笙歌站在玉书楼中阴影中,半张脸拢在黑暗中。

    皮肤晶莹泛出微微光泽,一双的清亮的眸子像是洒满了琐碎星光,仿佛会吸人魂魄一样。“我只是想要斩断,屠人归与宿主之间的联系。”

    这才是重点。

    “这个联系一定不是凭空出现的。”

    “它一定是像铁链之类,或者是线之类的东西,将魔剑和宿主之间牢牢锁在一起。”季笙歌终于到此时说出了心中所想,她将自己知道秘密和盘托出。“就像屠人归的器灵,平日里以红衣幼女的形象示人。”

    “但实际上,它的本体潜伏在梦境之中。”

    “所以,它与宿主之间的联系会不会也在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存在”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是你看不到屠人归与宿主联系的‘锁链‘在哪里,便是没用。’贪兔望着女子较好面容,漆黑无光的眼眸余光已经瞟到了。

    藏在暗处那道煞白的声音,嘴角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贪兔一笑,脸儿圆圆就越发显得阴煞,显得玉书楼里冷飕飕的。

    ‘但是,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贪兔抱着响球,低下头来,漆黑头发顺着稚嫩的面容细微落下几丝,更加显得诡异万分,‘你看不到,有人能看到。’

    ‘今天心情好,我可以告诉你。’

    ‘扣下它的血晶石,那个大能可以。’

    ‘不过你要先找到那个大能,不过据你所说,他破境而来又破镜而去。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你所说的大能可能人界之外的人’

    ‘说的直白些,他可能是仙人’

    破境界的大能。

    破境而来,而且能称上大能,将镜渊一剑斩裂的,就说明那人并非凡间修士。搞不好是仙人,甚至有可能是魔神,或者是得道成仙的精怪一类。

    贪兔的话,让季笙歌心里猛地一沉。

    因为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她若是继续追下去,凶险的万分。但是季笙歌思前想后,都觉但凡有一丝机会她都要试一试。

    所以下一战,就是虚妄之境。

    进虚妄之境,比如玉书楼要简单多。因为虚妄之境的入口,就在镜渊的肚子里。只是季笙歌疑惑,镜渊上一任主人陈慕是用了什么手段。

    将虚妄之境的入口跟镜渊联系到了一起。

    现在季笙歌也不知道虚妄之境到底还在不在。

    因为当初她带走镜渊和谢殊拔出魔剑屠人归的时候,虚妄之境那个小世界就开塌了。天幕撕裂,世界边界溃散,漏出大片大片地混沌之界滚滚灰云和毁天灭地的紫色天雷。

    所以。虚妄之境,到底是会混沌边境完全吞没摧毁,还是砂砾掩埋。

    只要,没有进去季笙歌也不知道。

    季笙歌披星载月回到凌霄偏殿之后,关上房门来也是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稳了稳心神之后,她便将镜渊从后腰上取下,她掐着发诀让镜渊悬到了半空。

    然后就在,镜渊镜面沉沉如水的时候。

    挂在她腰上从来不响的金缕铃铛却发出一声清脆的银铃声。

    “你要去哪里?”

    一像视规矩无无物,一声赤红的衣衫鲜明,披着夜色而来的红衣小变态。不知何时蹲在她偏殿之中,若不是顾慎先出声,季笙歌搞不好就会直接把他略过。

    顾慎自偏殿内室撩开纱帘,低眉歪着头,有些邪气的笑着走出来。

    他不知何时坐在屋子里,又不知道在屋子里等了多久。总之季笙歌正准备踏入镜渊的时候,顾慎从内室黑暗中走了出来。

    一日不见,顾慎那张邪肆俊俏面容,仿佛跟前几日一样,又仿佛跟前几日不一样。

    季笙歌今夜再见顾慎只觉得有些隐隐有些违和感,但是她说不出那种违和感来自于哪里。因为按照她心中估算,以为顾慎的个性。

    这个小变态想透其中关窍,恐怕还要气几天。可是现在算不过短短一日,顾慎就来了。

    比她预估计要快上许多。

    人的行为一定是按照他性格思维习惯的来的,顾慎一看就不是个能受委屈的。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

    若是季笙歌现在手头没事,说不定就来瞧出来了。

    可惜她现在满脑袋都是,从贪兔那里得来消息。以及如何找到那个不知所踪的大能。好在她现在焦头烂额,却还没忘记顾慎是魔教少主。

    季笙歌想利用他,就得十二分的谨慎。毕竟顾慎做刀,可伤人,可伤己。

    寒庐和贪兔的存在不能暴露。

    季笙歌清楚,自己往后,还有得求得到那对童子地方。所以隐瞒他们的存在,不只是为了凌霄派,更多也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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