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卿卿回门的几天里,几乎让她忘记自己已经嫁人了。也才忽然发现当陈小姐的日子那么好,能每天陪着父亲,什么也不需要操心。
离开的时候陈卿卿觉得比出嫁那天还要难过,陈大人虽然也不舍得女儿走,可他不伤感。他的女儿即便出嫁了也不是泼出去的水,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见她。
傅大人府邸门外,马车停下。
陈卿卿到时正值黄昏将落西山,斜阳倾倒。这个时辰,大人不知回来了没有。
陈卿卿兀自想着,进门还未走几步路,却见一位姑娘站在庭前朝她行礼。
“见过夫人。”
陈卿卿停下来,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她穿着一身浅蓝色襦裙,娇颜如花,眼光流盼。
只是陈卿卿并不知道她是谁。
“你是?”
“夫人。”那姑娘身边站着的小丫头行礼回话道,“这是灵若姑娘,是大人前些日子带回来的。”
话落,莫说陈卿卿,荔枝也愣住了。大人带回来的是什么意思,是妾室?
陈卿卿只怔了一瞬便回过神来,接着又听那姑娘道,“听说夫人今天回来,灵若特来迎接。”
“灵若姑娘?”陈卿卿凝眸认真看向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回门几天,大人就带了一个娇妾进门。陈卿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是有些百转千回的感觉。
她不知问什么,灵若看了看她,懂事地低头自己轻声解释道,“夫人,妾原本是潇楼弹琴的艺伎,四天前才被大人带回府的。楼里的姑娘,没有可依靠的客,就会被人欺负。后来大人常单独来听妾弹琴,就”
“大人情深义重,还望夫人莫生气。”她顿了顿继续道,“夫人是千金小姐,妾自知身份卑贱,攀不得大人。不敢要什么名分,只求夫人能容下灵若。”
她说话似也带着媚意地娇声细语,句句真诚乞怜。让人恍惚间不由觉得自己欺负了她。
陈卿卿听了个大概,也明白了大概。所以这是风花雪月,情愫暗生的故事吗。那大人没有陪她回门的这些天,都是听人家弹曲子去了?
罢了,不管是什么,总之陈卿卿此刻没办法去想。
她看了眼惹人怜爱的灵若姑娘,平淡道,“既然是大人带你回来的,那姑娘好生伺候大人便是。”
她容不容有什么要紧,难不成找傅景策吵架不成。陈卿卿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陈卿卿说完打算回房去,目光一转却见到那姑娘发上的簪子,还有两边的流苏耳坠。她视线停顿片刻,轻眯了眯眼认真辨认,语气温和地问,“灵若姑娘,请问你的发簪和耳坠是”
陈卿卿一问,荔枝看过去也想起来了。她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满心气愤。但面上还是平和,她不等灵若回答便对陈卿卿道,“小姐,那不是你的吗?耳坠是那次和戒指一起买回来的,发簪也是新的。”
难怪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灵若闻言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耳坠,连忙行礼道,“夫人恕罪。”
她柔声解释,“大人前两日说我首饰少,穿戴太素了,才拿给我戴的。说过两天有时间再买新的给我。大人说夫人新首饰许多,不在意这一两件可”
她越说声音越轻,态度诚恳,满怀对大人‘错爱无从拒‘的歉意。
荔枝看她一眼,淡淡道,“怎么不在意呀,我家小姐的首饰样样都是自己喜欢的。”
“没关系。”陈卿卿弯了弯唇,“我首饰是很多,确实不在意。送给你了。”
灵若愣了愣,低眉松了口气道,“谢夫人。”
陈卿卿看看她,转身离开。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回到房间,荔枝气的坐不下。
“小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回门第二天就纳了个妾进门,这这、这让太傅大人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了。”
陈卿卿坐在桌前,垂眸扯着袖子。
大人好像还真是混蛋。
她不是不生气,只是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总是会想起梦境里的傅大人,对她放不开,忘不了的傅景策。
怎么不一样呢。
陈卿卿有些茫然地望着地面发呆。
在她梦境片段里,傅大人连马车也舍不得让她自己下。若是娶了她,哪里会纳妾。
不陪她回门,还在第二天接了个姑娘回府。
陈卿卿想着想着,才像是终于醒过来了一般,开始负气。刚才见那个灵若姑娘的时候,心思像是还没有转过弯来。
只是他喜欢那个姑娘吗?对信阳公主他也能那样逢场作戏,对这个灵若姑娘又是什么?她只是潇楼的艺伎,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可如果没有利用价值,那他为什么要与人家谈情说爱,还直接把人接回府了。
他做什么之前,就不能和她商量一下。
陈卿卿攥了攥拳头。
一边,荔枝已经气的喝了两杯茶,“小姐,你说句话呀。”
陈卿卿破罐子破摔地趴到桌上,没心没肺道,“说什么,人都进门了还能说什么。”
“可是”荔枝泄了气,愁眉苦脸。
门外天色渐渐变暗。
陈卿卿用晚膳也没出门,待在房间里,是荔枝端过来给她吃的。
夜慢慢深,烛火轻晃。
洗漱完之后,陈卿卿坐在灯下翻书看。荔枝收拾好了梳妆台上的簪钗步摇,过来倒了杯茶给她,“小姐,喝茶。”
“好。”陈卿卿接过来喝了两口,荔枝不放心地看着她道,“小姐,你要是生气,心里不舒服,可一定要说出来。”
“我现在不生气。”陈卿卿捧着茶杯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大人接这个姑娘进门,倒可能是另有原因。”
毕竟他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连信阳公主也没放在心上。
“还能有什么原因。”荔枝皱眉道,“小姐,你怎么还替大人说话。”
“我不是替他说话。”陈卿卿看着她理智道,“我是就事论事,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那小妾室都站到你眼前了,你还帮大人说话。”荔枝恨铁不成钢,“太傅大人说的对,小姐你的魂都已经被大人勾走了。”
“不是的,你相信我呀。我了解他。”陈卿卿有理有据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真的。”
梦里的傅大人是真切的,她的夫君也一样是真切的。
她喝了口茶说,“要是大人今晚和我解释,不管他说什么,我都”
‘相信他’三个字还未说完,陈卿卿的话便被敲响的房门打断。
今早跟在灵若姑娘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在门口微微施礼,温顺道,“夫人,大人今晚在灵若姑娘院里歇下了。特让奴婢来告知夫人,早些休息。”
她说完又行礼退下。
随着小丫鬟的离去,荔枝不知为何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陈卿卿安静了片刻,抬手便用力将手上的茶杯朝门外摔了出去。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茶水四溅。
荔枝缩了缩肩膀,望向自家小姐。
她神色平淡,胸口轻轻起伏着,也看不出到底有多生气。
陈卿卿看了一会儿浓深的夜,站起身径直朝床榻走。她踢掉鞋子爬上床,温声道,“睡觉吧荔枝。”
“是,小姐。”荔枝轻声应过之后,带上门走出房间。
她看着门外的茶杯碎片,愤愤跺了跺脚。
大人真是混蛋!她一定要向太傅大人告状!
屋里。
陈卿卿扯下床帏,钻进被子躺下。她躺在那儿睁着眼睛,盯了半晌床顶。看不顺眼。
陈卿卿翻了个身面对墙壁,抱着被子闭上眼睛。可这般保持了一个时辰,也还是没睡着。
陈卿卿来气地朝另一边翻了个身,踹了脚被子。难道没了傅景策还睡不着了不成。
她将被子扯过头顶,继续睡。
就这么翻来覆去,在深夜终于入梦。
次日清晨。
天气一如昨日晴朗。
陈卿卿睡了一觉,基本忘却了昨晚的情绪。清晨鸟语花香,正是好时候,连带着心情也变好。
只是未料今天傅大人休沐,于是陈卿卿准备出门之际,走到府门外便见傅大人扶着灵若姑娘上马车。
陈卿卿明朗的心情扫了一半,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他。但是转念又想,不能因此坏了自己的兴致。
她目中无人,只当没看见他。打算先回去,等他们走了以后再出门。
但灵若已经朝她弯腰行礼,“夫人。”
陈卿卿看了看她,点头道,“免礼。”
傅景策看着她,眉眼如勾,“夫人是要出门?”
陈卿卿望他一眼,随意应了声。
他淡然无事的姿态,她也作淡漠无事的姿态。
他凤眸浅扬,微抬着眼尾看她,“那一起走罢。”
陈卿卿抿唇看着他,想跑过去用力踢他一脚。不过他既然说了,她不答应岂不是很没面子?
陈卿卿浅浅弯着眼睛淡笑了声,嗓音倦怠,“好啊。”
她袅袅婷婷地走过去,眼角轻敛微抬着下巴,难得可见的大小姐姿态。陈卿卿经过他身侧,提着裙摆径自上马车去。荔枝站在一边低头偷笑。
傅景策垂着眸,视线扫过她经过时翩然的裙摆。
春渡江水,妖娆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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