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闹市熙熙攘攘,人挨着人处处都是说话声,若要与身旁的人对话便要大声喊出来才能听得见,这又加重了闹市的嘈杂。

    双脚站在地上的百姓大多贫苦,真正富贵的都坐在轿子里,因而身穿宽袖长袍的俊逸男子竟站在一群短衣草鞋之间就显得尤为特别了。

    更为奇特的是这位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公子却侧耳在聆听着什么,还像是循着某种声音前行。在这种闹市,想听见什么声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看起来就更奇怪了。

    但路过的人都忙忙碌碌操心自己的生存之事,也就无心注意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怪人了。只有乞丐会看他两眼,希望这个富贵的人可以慷慨施舍一些银钱。

    耳令沉下心来,专心听着某种迹象,可等到他走在街道上时,线索又断了——他再一次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遇见这种境况不知多少次了,但始终不肯放弃,只要有一息线索过耳,便绝不会放过。但既然线索又一次中断,耳令也只好寻一个去处喝杯茶静心,再借机会游玩凡间几年——沧海桑田变换,兴许千百年前美景又会变成另一种美景——他已经很熟练了。

    耳令一边摇摇头,一边看着街边乞讨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自腰间摸出几块银子一路撒了过去,脚步自在地向着茶馆走去了。

    却没见年幼的乞丐皆对视一眼,像是在互通什么暗号一般。

    “给点吧!”

    “老爷太太,大善人行行好!”

    街边照常喧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外面日头都挂在了天中,却还有许多地方是阴暗的,像夜晚一样需要点蜡烛。

    但凡阴暗之所,大多肮脏贫穷,即便不是,也处处都藏着看不见的污秽。但有一处却例外,这里寒气逼人,挂着许多盏夜明珠做成的灯,清雅透亮,将这个黑暗的地方照得亮如太阳照到的地方。

    寒气逼人的源头是一张冰似的床,上面反着温润的光。远处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尽管这个因为寒气瑟瑟发抖的人不知道为何有人可以承受如此的寒冷,床边却确实坐着一个衣衫单薄,看起来颇为虚弱的青年人——时不时会咳嗽两声。

    尽管青年人看起来很虚弱,但乞丐却丝毫不敢轻视他,恭恭敬敬道:

    “仙人老爷,他走了。”

    青年人偏着头,似乎在注视床上之人,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嗯。做得很好,以后继续关注他。”

    青年人咳嗽两声,挥了挥手,一道身影突然闪出,递了一包银子后又消失了。乞丐伸手接下,依旧是恭恭敬敬道:

    “小人就退下了。”

    “嗯。去吧。”

    乞丐走后,青年人怔怔地看向床上之人,是一名面色苍白,气息虚弱的女子。半晌,他长叹一声:“是我对不住你。”

    徐音悠悠转醒,眼前模糊了一阵,便出现一张人脸,正满脸沉静看着她,眼神关切。

    徐音迷茫,“你是谁?”

    看着她的那人道:“我是你的师父,你是王朝后裔。

    “你已经沉睡数万年了。”

    徐音更迷茫了,她努力回想这些话的真实性,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

    徐音试探道:“师父?”

    面前之人欣慰地看着她,道:“徒儿,你记住,你的名字叫君舒。”

    “从明日起,为师便会教你修炼,你要勤勉用功,复兴君朝。”

    说罢,拿出一卷秘籍来,封面文字简单易懂:凡人修仙录,署名赫然是数万年前名震八界的峣起。

    青年人轻轻将秘籍放在徐音枕边,细瘦温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刚醒来尚还疲惫,睡吧。先好好睡一觉……”

    躺着的人竟真的听话的睡着了。

    不知何时,床边的人也消失了。

    满室静寂。

    魄池。

    北苏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高级隐蔽的暗门,尽头竟然是一个狗洞。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峣起神上在修建这座宫殿时要挖一个狗洞,难道不觉得违和吗?

    不过这狗洞好歹帮她逃出了墨云那群人的视线范围,她终于——终于可以重获自由了!

    待到北苏狼狈地从狗洞里爬出来,就看见了两双靴子,一大一小。抬头一看,竟是笑眯眯的苍情与容千。

    北苏:……

    怎么说呢,就很想扭头钻回去。

    苍情在唇边握拳清咳道:“咳,我们才到,什么都没看见。”

    这不是更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北苏悲愤地捶地,旋即支撑着将下半截身体蹭了出来。

    北苏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理了理凌乱的衣服,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素铃不是说这里没人知道吗?难道是骗她的?不可能啊。

    苍情笑道:“你那位朋友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北苏恍然大悟,随即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这里是魄池,你们怎么会进来魄池?还有方才那些仙司为何对你这般畏惧?”

    苍情解释:“君白神君与仙神界仙司向来不对付,却不得不管着这些人,所以这群人不敢违逆君白神君是正常的。至于我……”

    苍情弯眼,“我是君白神君的下属,因而他们见了我如见君白神君,不敢说话。”

    “至于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替君白神君取一样物品,此物乃是峣起神上留下的。”

    ……

    追魂引是魂修法术,可若是没有魂修强大的魂魄,灵气便会超出魂魄所能承载的负荷,造成一定损伤。换言之,当流岚修炼这个法术时,要么变弱,要么便会失去一段记忆。

    可流岚要的就是忘记,这就是她要自己修炼追魂引的原因。忘记了,就不会痛苦了。

    此后数万年,由于漫长的时间的冲淡和修炼追魂引所付出的代价,流岚渐渐将那一段往事遗忘了,始终记得的不过只有那个承诺。

    某天,尚年幼的转世看见突然出现的流岚,便好奇地问:“你是谁?”

    流岚一眼看见不知何时起就挂在自己身上的铜铃,想了一想,便露出一个笑容,“我呀,是一个仙女,名唤素铃。”

    这时候,就连提起自己的名字,也会令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痛苦。她的病已经越来越深了。

    ……

    墨云带着一众仙司追到了墓宫,却见素铃躺倒在玉棺旁,于是立马冲了上去,将素铃扶起来。

    他双指并拢,搭在素铃的额间,不久,素铃就悠悠转醒。

    墨云忙问:“你方才把北苏带到哪里去了?”

    素铃眨动迷茫的双眼,道:“方才那个仙子吗?有一位仙君要我把那仙子带走,可我们不知不觉跑来这里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墨云气得咬牙,“君白!好一个奸诈的君白!”

    素铃好似有些害怕,眼中弥漫起雾气,“神君,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你会赶我走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墨云赶紧收起方才的神情,面色柔和得多了,道:“你灵智尚且懵懂,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不怪你。只是之后你要待在我的府上好好修炼,切莫再调皮跑出来了,明白吗?”

    素铃好像还没缓过神来的样子,嗓音甚至带了些哽咽,“明……明白了。神君真是个好人。”

    墨云安抚地拍了拍素铃的头,缓声道:“好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说完将素铃拉起来,又转头换了威严的面孔,对着后面仙司沉声道:“看样子神上是被君白劫走了,今天诸位便先回去吧。”

    诸位仙司早在刚才就被苍情的威压吓住了,对这个结果深信不疑,又不敢说苍情的不是,于是也只好接受这个结局草草收场。

    众人纷纷离开,一边议论。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是啊!唉!”

    “也不知这君白安的什么心!”

    “没法子喽!”

    ……

    既然是峣起留下的物品,对于君白神君这样的高层来说还很重要,北苏觉得这已经不是她能够知道的了,因而也就没有再问。

    还好她在仙神界这些天君白神君不在,否则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冒充帝神,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

    北苏不禁后怕,还好逃出来了,不然她早晚小命不保。

    倒是苍情说道:

    “说起来此物,峣起神上于我有恩。”

    北苏侧头,表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

    苍情露出怀念往事的表情,“我本是凡人,是得到了峣起神上的传承才让我踏上了仙道。”

    北苏思考一番,突然觉得这种经历完美地对上了话本子里本来平凡的男主人公得到奇遇一飞冲天的情节,而后恍然大悟,“你的气运当真不错!”

    苍情眼角露出一些笑意,眼神微微发亮,“凡人虽然可以踏上修炼之道,可若无特殊情况,没有人知道仙人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要如何引灵气淬炼身体,便无从修仙。峣起神上留下一本适合凡人修炼的秘籍,我在魄池未曾见到,却不知流落在了何处。恐怕这个结果要令君白神君失望了。”

    说罢有些唏嘘。

    北苏知道,凡人修仙大多是根骨出众又年华正好之人恰巧遇上游历的仙人,便被看中收徒从而踏上修炼之道。可这种际遇十分难得,因而更多根骨悟性皆不错之人只能经历寻常生老病死,最后肉身化为一抔黄土,灵魂转世为新一人。除非是悟性万年无一,自行领悟灵气,便踏上修炼之道,可无人指引,大多也极容易步入歧途,最终在仙路上半路含恨而终。因而凡人修炼确实很是艰难。

    修炼之后成仙者已是寥寥,成仙之后心道更为艰难,为了这条仙路付出无数心血,却发现仙界的仙人大多生来便是仙,不费任何力气便可以达到凡人竭尽全力才能到达的境界,任何一人来看都不免有些不平。心道便难炼,只有炼过心道,才算得上是改变了命运,前路光明。

    想到这里,北苏不由心生敬佩,“想必修仙之道不大容易,若是我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更何况,”北苏感叹道,“凡间的诱惑太多,我便更静不下心修炼了。我宁愿去买一串糖葫芦。”

    说到了糖葫芦,北苏想到一层薄薄晶莹的糖均匀地裹着酸甜的红果果,一口咬下去那种脆后绽开的酸甜,不禁吞了吞差点流出的口水,可恶,差点没把持住,在仙君面前失了颜面。

    然后她突然清醒过来,“话说……要如何离开这里?”

    苍情又眨了眨眼睛,眯眯笑道:“你想想,我之前说过什么?”

    令北苏不禁想起山间的狐狸,精明之间又透着一股憨态,叫人看了又可恨又可爱。

    之前在传讯符内大吐苦水,苍情好像说了一句要来救她?

    !

    北苏的心脏顿时激动地跳起了舞。

    她兴奋得差点语无伦次,不过语言终究还是组织好说了出来:“这……你竟真的要救我出去!”

    先前她是不信的,还以为苍情在说笑,不过现在知道了他是君白神君的手下,便相信以君白神君的能力,救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又有些踌躇,“可是,要如何出去?”

    苍情牵住容千,然后伸出一只手,笑道:“实不相瞒,我的修为,刚好过了能够穿梭空间的程度,牵住我的手。”

    北苏牵住苍情的手,一边倒吸一口凉气,并且还想来一句:“恐怖如斯!”

    只可惜穿梭的时候不能说话。

    她一直都知道苍情的修为很高,没想到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能在君白神君手下。

    穿梭完毕,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生活不易,低修落泪。

    ……

    甘唐记的糖葫芦铺子背后还流传过一个故事,据说这家铺子做糖葫芦的先祖遇上下凡的仙人,仙人尝过一口糖葫芦后竟然爱上了那个先祖,于是自斩灵根,降为凡人,与那先祖成了婚。

    凡间流传的民间故事大抵离不开姻缘爱情,故事是真是假没有人在乎,只要故事足够吸引人,加上美味的糖葫芦,便是他家独特的招牌。

    北苏经常想,若是她遇见了相爱的凡人,会不会愿意抛弃一身修为和漫长的寿命陪对方短短几十年,最终也想不出一个结果。

    摇摇头,便也罢了。

    遇到再说吧,那时自然就会是另一种考量。

    最重要的是糖葫芦是真香。

    这顿糖葫芦是苍情请客。

    凡间几十上百年就是一个朝代,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一个制度,钱币也是不断更迭,因此仙人大多只留银子在身边,因为只有银子是所有朝代通用的。

    苍情在乾坤袋中努力掏了掏,才掏出一块银子来,无奈一笑,“无法,许多年没用银子,已经积底了。”

    北苏观那银子,是一只小小的银锭子,虽然保存尚完好,但形状却与近几朝形制不大相似。

    这许多年也太多了。

    “来三串糖葫芦!”

    “好嘞,盛惠三两银子。”

    一两银子一串,贵到令人发指,可不知有什么魔力,他家糖葫芦偏就特别香,街头那些糖葫芦靶子上的怎么也比不上。

    北苏咬一口糖葫芦,发出嘎滋一声,随即咔吧咔吧嚼起来,一边含糊道:“苍情,斗胆问你一个问题。”

    苍情那一串还那在手上,他正在研究一个较为优雅的姿势准备入口,闻言停下动作,“什么问题?”

    北苏舔完碎屑,看向苍情,露出微红的牙,笑着莫名傻气,“或许有些冒昧。”

    苍情淡定道:“无妨,但问便是。”

    北苏嘿嘿一笑,侧头,“你如今几岁了?”

    苍情思考片刻,一本正经地道:“忘了。”

    北苏了然,忘了不就是活得太久了么,很好,是个老怪物了,怪不得修为如此高深。

    容貌果然使人迷惑啊。

    苍情反问道:“那你呢,如今几岁了?”

    北苏很自豪:“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岁。”

    苍情沉思,“很年轻的小姑娘。”

    ……

    “北苏,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

    还保持着少年朝气的青年突然抬头问道。

    二人正在下棋,青年看着棋盘,憋得满脸通红,浑身冒汗,也没想出解决的法子,反观对面的女子却依然淡定挺直,冷静自若,仿佛全场局势尽在掌控。

    闻言,清冷的女子有些讶然,抬起头来,纯净的眉眼看向对面,正对上对面青年的目光。

    青年与她对视之后便冲她一笑,一口白牙,笑容中透出些狡黠。

    她的眼神一柔,道:“但问便可。”

    青年清清嗓子,声音却陡然压低,“你如今……几岁了?”

    她垂目,沉思片刻,认真道:“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从记事起便一直练剑,练了多少年早已没有了衡量。”

    青年愁眉苦脸,“怪不得啊,我修为怎么也追不上你!差着这么多年!”

    女子眉眼间的清冷散了些许,问:“你如今多少岁?”

    青年叹气,“才一千岁,还是个年轻的小仙君。”

    又道:“不过你我二人相识也有近千年了,这却是很好。”

    女子也有些欣然,安慰道:“你并不比任何人差,与我的差距不过是因为帝神传承。”

    青年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底依旧是一片冰原,极致的寒冷和纯粹令人忽视了孤寂。

    他突然忍不住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盯着她的眼睛,问:“北苏,你说你叫北苏,你一定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吧。”

    对面的女子怔了片刻,声音轻到仿佛不愿让对面听见:“是。”

    待到她回过神来,棋盘上的局势早已扭转,一抬头,只见他得意的笑。

    一时间,她的眉眼在无奈间也舒缓下来。

    ……

    苍情似乎又陷入某种回忆,北苏想许是他的心结又发作了。

    北苏叹气,“在这糖葫芦上,想必有你独特的回忆吧?”

    苍情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糖葫芦要如何入口优雅,一瞥容千,手指一转,干脆直接啃上了,沾得嘴角都是微红的冰糖碎屑。

    眸子一弯,“美好的回忆。”

    见北苏已经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苍情便折下下一个红果,只剩下干净的底下几个,“若是不嫌弃,便吃这一串吧。我已经将我碰过的折去了。”

    北苏倒也不客气,接过糖葫芦,顺带问了一句,“你不吃了吗?”

    苍情道:“吃几个回忆一下滋味便可,多了会腻。”

    容千叹了一口气。她也吃完了,她好馋。

    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

    北苏见了不禁笑出声,又折下两个,剩下的底座便递给容千,“阿千想必也没吃够吧?”

    果然还是娘亲好,容千接过糖葫芦,挑衅地瞥了一眼自家父君。

    苍情对此表示他没看见。

    买糖葫芦的钱对苍情和北苏来说微不足道,吃糖葫芦意犹未尽也是常有的事,可若是一直买,也没了什么意思。

    苍情让出他的那串,吃完便也就满足了。

    北苏想到苍情对着她似乎一直抱有善意,见她的眼神也如同旧识一般,于是猜想千年前也许二人认识。

    北苏道:“千年前我从北渊秘境中醒来,没有任何记忆,这些年结交了不少朋友,却也是独自闯荡,分食于我来说倒是个独特的经历。”

    苍情道:“凡人身无灵力,食五谷才能活下去,许多贫穷的人家只能将一份食物分给全家人,这样一家人都可以活着。若是一人飞黄腾达,再也无饥寒之忧,想起从前分食的时候,便生出一种共患难的情义来。虽然我等不需食谷,然而若是有人肯分出食物共享,也代表着一种深厚的情谊。”

    北苏怔了怔,而后笑了笑,道:“这份情谊,我受了。只是你为何如此看重我?”

    苍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她的脸,片刻,才认真道,“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北苏默然,也许,千年前,自己和他真的是旧识,然而记忆已经消逝,二人的旧事便也随风散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新的北苏,北苏和苍情的情谊,也会是一段新的情谊。

    苍情笑了笑,道:“那位故人与我约好,要同游九界,正好北苏你也在游览,不知我可否跟随你同游?这也样也算是遵守了我与那位故人的约定。”

    若不是一人,不能算是等同,因此北苏内心笃定自己从前的确是苍情的旧识,既然如此,这也与自己正在做的事不冲突,于是北苏笑道:“好。”

    北苏道:“虽然被一些事耽搁了,但现在去水灵界,还来得及赶上灵瀑节。”

    苍情笑了一笑,“我们这便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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